“明日回门,你弟弟会在家吗?”赵桓熙大眼眨巴眨巴地盯着徐念安。
“也许吧。”徐念安伸手揉了揉因为睡眠不足有些酸涩的眼睛。
“那我今天把画画出来,明日便拜托他帮忙找先生好不好?”
“你先去画吧。”
“哦。”赵桓熙掀被起床,刚套上鞋子,又回身把准备再睡一会儿的徐念安给揪了起来,“你要给我望风呀,不然被发现了怎么办?”
两人起床吃了点东西之后,赵桓熙便又勤奋地去书房“练字”了。
殷夫人得到消息,差点喜极而泣,对苏妈妈道:“你说要不要给慎徽院配个小厨房?以前把他拢在我身边,我便是忙,也容易照顾。如今分院别住了,总是没那么便当。”
苏妈妈道:“要配小厨房也得有个说法,慎修院住着两家子人那么多孩子,尚且还没有小厨房呢。”
殷夫人道:“谁要眼红,便让她问国公爷去。国公爷既能为了护着我这儿媳罚令德堂和五房下人的月例,想来也不会在意我给慎徽院配个小厨房。”
“要不今晚用饭时您再问问三奶奶的意见?”苏妈妈道。
殷夫人不以为意:“这般好事,难道她还会拒绝不成?”
没成想徐念安还真拒绝了。
“既然府中除了老太太的令德堂和各房的主院里,孙子辈的院中都没有小厨房,那我与三郎自然也不便开这个先例。”徐念安道。
殷夫人不高兴了:“有国公爷护着,你怕什么?再说了,桓熙本就是咱们国公府的嫡长孙,纵特殊些,又如何?”
徐念安伸手,亲自给殷夫人盛了碗酸笋老鸭汤,笑道:“娘,国公爷此番维护,那是因为错的是五房不是我们。若是恃宠而骄,难免让国公爷难做,毕竟他不是三郎一人的祖父。再说母亲竟日劳碌,我和三郎也帮不上什么忙,晚上到您这里来陪您一道用用饭,说说话难道不好么?”
殷夫人又看赵桓熙:“你觉着呢?”
赵桓熙满心都是他那幅还没完成的画,见母亲问,怔了一怔道:“我觉得念安说得对。我不想祖父讨厌我,也想陪娘吃饭。”
殷夫人见儿子懂事孝顺,又高兴起来,道:“那就随你们吧。”
三人吃过饭,殷夫人对徐念安道:“明日你回门,早上不必来问安了。礼已经备下,待会儿你回去看看,若是短缺什么,便使人来告诉我。”
“既是母亲备下的,那必是妥帖的,多谢母亲费心。”徐念安感激道。
殷夫人心下熨帖,与小夫妻俩说了几句话便打发两人回去。
因靖国公府离徐府差不多将近一个时辰的路程,小夫妻俩次日一大早便起床了。
徐念安自己穿戴妥了,屏退丫鬟,亲自给赵桓熙整理衣裳。
三朝回门,穿戴需隆重。
徐念安换了件大红底子绣金色梅花的圆领褙子,没戴那么些个金手镯,其它装饰与大婚第二日相差无几。
赵桓熙穿一件金绣流云百福的大红箭袖,腰束大红织金腰带,头戴镶红宝莲花纹金冠,肤白若雪目若朗星,秀鼻朱唇色如春晓。且不管他人物如何,单看这皮囊在整个京城的勋贵人家里也是数一数二了,难怪殷夫人将他宝贝得像个眼珠子一般。
“我娘心软,之前听说你心有所属不愿娶我,十分担心我嫁过来会受苦。今日去我家你待我娘客气些,我弟弟是个孝顺之人,我娘高兴了,他自然对你另眼相看。”
徐念安一边帮他系着腰带一边叮嘱。
“你我回门本来并不一定要见我两个妹妹,但我家人丁单薄,图方便肯定要在一张桌上用饭,你别介意。”
“我不介意,只是我好久不作画,手生了,昨晚那幅我觉得画得不算好,你弟弟会不会嫌我画得不好,不肯答应帮我去问。”赵桓熙垂着双眸低声道。
“我觉得挺好的啊。”徐念安系好了腰带,伸手将他的衣襟捋平抚整,抬眸看着他道:“再说纵然这次不成,还有下次。做事,只要我们做到当下最好便问心无愧,若不行,则下次努力做到更好。这世上没那么多一蹴而就的事,慢慢来好了。”
赵桓熙抬起眼来,看着徐念安双眸晶灿如星,“你真好,从小到大我身边人只会说我这里不好那里不好,从来没人跟我说过现在不好没关系,慢慢来就好了。”
徐念安促狭道:“你的黛雪姑娘也没说过?”说罢便转身去唤丫鬟们传早饭过来。
赵桓熙脸微红,追在她后头道:“每次我说我的不如意,她安慰我,然后便说她的不如意。她也很可怜,我们算是同病相怜。”
徐念安扫他一眼,道:“你是金尊玉贵的公府嫡孙,她是寄人篱下的外姓小姐,你们算哪门子的同病相怜?”
赵桓熙一噎,想了想,刚想说话,不意徐念安接着道:“明明是她更可怜好吗?”
这时候丫鬟们端着托盘进来,待她们摆好了早饭,赵桓熙迫不及待地将人撵出去,坐到徐念安身边问:“你真觉得她可怜?”
“自然是真。”徐念安拿筷子夹了一块豌豆黄放到他面前的碟子里,“不然我能心甘情愿将自己的姻缘让给她吗?”
赵桓熙心中一堵,看着她不说话。
徐念安端起碗来,见他不动,问道:“怎么不吃啊?路程远,吃完了好早点出门。”
“哦。”赵桓熙低头拿筷子,一个没拿住,掉了一根在地上,又叫丫鬟重新拿了一双过来。
吃过了早饭,徐念安带上宜苏和明理,赵桓熙带着暖杏晓薇和知一知二两个小厮,从公府的东角门出去,上了一早备好的马车往徐家去了。
徐念安难得坐车不是为了赶着去盘账或是料理生意,心情甚好地将车窗帘撩开一条缝,看着外头的街景。
靖国公是佐太/祖定天下的一等公爵,祠堂铁券上刻的是开国辅运,单府邸就占了一整条街,所以府里才能有山有水。这样的公爵人家在历经四代皇帝之后已是极少有的了。
而就是这样的公府嫡长孙,国公爷就随便配给了她这样家世的女子,徐念安想起来都不免感慨一声国公爷在儿孙的婚事上真是随性妄为。
赵桓熙一路上都没怎么说话,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
路程过了一半徐念安才问他:“你怎么无精打采的啊?是不是不愿意去我家?”
赵桓熙忙道:“不是。”他不敢说是因为听到徐念安说把她自己的姻缘让给庞黛雪而难过。虽然这是他们成亲之前就约定好的,但相处这两天下来,他已经一点都不排斥徐念安了。想到要把徐念安换成庞黛雪,他有点不愿意,因为相较起来,他好像更喜欢与徐念安呆在一起。
他不敢说,怕徐念安知道了骂他是小王八。他自己也没想清楚这是怎么回事,明明和她相处了才两天而已。
他有些后悔,早知道她是这样的,婚前他就不找她去闹了。
“那怎么闷闷不乐的啊?”徐念安问。
“我……我还在想画的事。”赵桓熙双颊微微泛红。
“我弟弟少年老成,看上去可能有些不好说话,但他为人最是诚实。若是他说不行,你便问他哪里不行,回去咱们再改就是了,没关系的。”徐念安安慰他道。
赵桓熙点点头,收敛思绪不再胡思乱想。
转眼到了徐府门前,徐念安还未下车,便听到小厮宝康兴奋的声音由近而远:“大小姐回来啦!大小姐回来啦!”
听在耳中不得体得很,但徐念安却微微笑了起来。
终于到家了。这两天她人在国公府,一颗心始终落在家里面。
还没等知二放好下车的矮凳,赵桓熙已经跳了下去,吓得知一哎哟一声忙冲过来扶他,口中道:“爷您慢点!”
赵桓熙不以为意,“这才多高。”
“不管多高,若磕着碰着一点儿,回去小的们又得挨太太一顿好揍。”知一苦着脸道。
“日后凡是三爷和我一道出门的,有什么事自有我去回太太,你们且放宽心。”瞧着赵桓熙不高兴,徐念安一边由宜苏扶着下车一边对知一知二道。
知一知二大喜,“多谢三奶奶体恤。”
没人时刻在耳边提醒他有多金贵,赵桓熙也很高兴,两人一同进门,正碰上迎出来的徐墨秀。
看到徐念安,徐墨秀眼中迸发出真切的欢喜,上前行礼:“大姐。”
再看到徐念安身边富贵招摇花孔雀一般的赵桓熙,他眸中的光亮又是一暗,与他行了个平辈礼:“姐夫。”
“都是一家人,不必多礼。”赵桓熙语气中不自觉地带上一丝讨好。
徐墨秀皱了皱眉头,直起身子,姐夫和小舅子互相打量。
大婚那日赵桓熙其实见过徐墨秀,但那日人实在太多了,闹哄哄的,他自己又恹恹的没什么精神,谁也没记住。今日再见徐墨秀,便如初见一般,但见自己这个小舅子个子比自己略矮一些,脸瘦窄,长相清秀,只一双眉毛浓墨漆黑,眉峰锋利,看着很不好相与。而且他看自己的眼神似乎也不怎么友好。
赵桓熙心里不免打了个突突,不安地往徐念安那边靠了靠。
“家中一切可好?”徐念安察觉赵桓熙的小动作,暗暗盯了徐墨秀一眼,徐墨秀收敛气势让开道路:“一切都好,大伯母带着徐海安在母亲房里,徐墨晶也来了,方去解手。你和姐夫先去拜见母亲吧。”
几人来到院中,一锦袍公子从后院那边过来,见了徐念安赵桓熙两人,便很热情地迎上来道:“堂妹,堂妹夫,可等到你们了。”
“堂兄。”徐念安表情不冷淡也不热情,很是平和地向他见了礼。
一旁赵桓熙有样学样。
徐墨晶上来就要拍赵桓熙的肩,口中道:“走,先去见过四婶婶。”
不料赵桓熙动作迅捷地往旁边一躲,避开了他的手,说道:“你别碰我,你如厕出来都没洗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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