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萧恪只说了声知道了就让萧远道先退下,半个时辰后他再来房间收餐盘的时候,萧恪没头没脑地来了一句那人是谁。

    “威远侯爷家的秦嘉誉。”萧远道还是反应会儿才明白过来自家王爷想问的是什么。自求多福吧秦小侯爷,在心底默念几句阿弥陀佛后他收拾东西告退,同萧恪说要准备施针要用的。

    关门的那刻萧远道注意到萧恪的脸色是确实不怎么好看,他于心底窃笑。那日王爷带郡主回府的时候,他便注意到王爷待这位武阳郡主的情愫十分不一样。

    萧恪虽然和他五六年未见,可是幼时到底是长在他眼皮子底下的,喜欢什么讨厌什么的表现,和小时候别无二致。

    沈妙的方子最终起了奇效,因为用过护心丹续命,萧恪中的毒究竟是什么她也摸不清楚。但翻着医书循着医理,再合着逍遥子留给她的手记,还是让她摸出了一套方法,替萧恪基本上肃清了体内的余毒。

    子夜萧远道替萧恪施针过后,再一把脉,可以确认他已经基本恢复正常,脉象节奏无虞,只是细且弱,气血还虚,需要在日常生活中慢慢调理。

    沈妙这晚睡得倒也算好,即没用安神香,也没有做梦。一觉睡到天亮,醒来后觉得神清气爽,吃饭穿衣也比平日里快了许多,全无她常常起床后人起来了,魂还在床上躺着的赖床样子。

    “你去同阿娘说,要她慢慢收拾,不着急。”沈妙吃完早饭穿了衣服就转悠到府门口散步。“我可能是昨儿个睡好了,精力有点子旺盛,在这大门前活动活动等她。”

    雪笺本想陪着沈妙一起,但她听了小姐吩咐还是点点头,转身朝张瑛娘的院子小跑而去。

    哼着小曲儿,沈妙踱步挪上台阶,左右抻着有些僵硬的腰背,挥挥手示意门房替她先开门。

    朱红色的金漆大门伴着吱吱呀呀的声音被缓缓推开,沈妙本自站在梁下阴凉处,随着大门的打开眯着眼睛感受清晨阳光洒在脸上的感觉。

    冬日里的太阳虽不够暖,但能实实在在的感受到温和。

    少年淡紫色的身影似早就等在了大门口,光亮华丽的绸缎随着风动衣摆好像映出来淡淡的光辉,为了保暖所穿的狐裘顶上还带了一整圈儿的绒毛,配合头顶的金冠更显富贵。

    “我说怎么一大清早就有人逢喜事精神爽的感觉。”沈妙收回呼吸新鲜空气而微微摊开的手,从台阶上缓步而下。“原来是王爷今日康复如初了。”

    “昨天晚上道叔把过脉后就说恢复得很好,今早还要遣人来感谢你。”萧恪含笑道。“要我说,还不如我专程前来感谢你。”

    沈妙啧了一声,暗道亲自来有什么用,又没有给我带感谢的礼物,漂亮话怎么能当饭吃。一面伸手示意他将手伸出来,要她再把脉看一下是否真的身体状况好转。

    “比我想象的要快一些。”沈妙凝神把脉半晌后松开了手,这位月公主的比武招亲怎么样也要有四五天。她原本以为萧恪或许会赶不及前两天的的典礼,但显然,萧恪的康复速度要快上她的意料很多。

    “不管怎么样,还是要多谢郡主。”萧恪收回手,顺势就朝她做了个揖,其间并未如礼数周全的低下头去,而是仰头瞧着她,眉梢眼角都带着笑意。

    “你说不要我和你客气,现在怎么反而和我客气上了。”沈妙当然不能放任他如此,她侧过身避开又虚扶他一把要萧恪起来。

    “我怕太熟秦小侯爷不愿意呀  ”萧恪的目光游离向别处,唇齿间冒出来的这话声音不大,但刚好被沈妙听的是一清二楚。

    秦小侯爷?秦嘉誉?他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胡编乱造些什么。

    “萧恪。”沈妙有些生气,又知道萧恪不会因为这点儿小事就拂袖而去,一时间直呼大名起来,她倒也没有注意萧恪脸上的笑容在听完这俩字儿以后更甚了。

    “什么叫他不愿意?秦小侯爷昨天来我府上是和他阿娘一起来的,他阿娘和我阿娘是好朋友罢了。”解释完关键之处沈妙忽地反应过来一个问题。“你王府和我家的距离不近吧,你怎么知道秦嘉誉来过?”

    “碰巧王府的人采买路过。”萧恪本是真的担心国公府会与威远侯府有什么婚姻之约,所以刚刚才直截了当和沈妙点名,现如今看沈妙的反应,倒真是他多虑了。

    沈府看起来也确实一家人团圆和睦,并不存在在像其他豪门世家一样的联姻举动。

    采买路过这个借口实在是太过蹩脚了,沈妙就是想相信倒也没什么理由去相信。看来,回头要叫翻云覆雨留心一下府外有没有可疑的陌生人。

    “还有一事,郡主权当是满足我的好奇心不知可否。”狐裘系带松了些,萧恪垂眸系紧,再说话倒是看起来有几分乖顺。

    沈妙点点头,她倒是也没有什么值得隐瞒怕别人问的。

    “那日在贵府花园,郡主和我说您的医术纯当爱好,是看医书自学的。”萧恪的话说的很慢,同时在观察着她眉目之间的神色。“但萧远道和我说,郡主给过来的方子虽然兵行险着,药性刚猛,却看起来经验老道,是个从医多年之人。”

    到底还是问到这个了。

    沈妙其实是心里有一定准备的,她胡诌自己自学医术倒也只能骗一骗萧恪,她给萧恪开的外用内服方子,给萧远道留下的手绘针灸图,但凡是有些经验的医者都能一眼看出来这并非新手。

    不过,萧恪也并非乱嚼舌根之人,若是他非要刨根问底,没什么不能说的。

    “我确实学过一些杏林医理。”沈妙道。“不过王爷来质问救命恩人,是不是显得有些仓促了。”

    “确实是本王唐突。”萧恪这下没有反驳,他并未撒谎,这个问题真的仅仅是好奇而已。沈妙就算医术卓绝,倒也对他产生不了什么影响,只应该会是一个好的助力。

    看到萧恪并没有继续追问,沈妙暗自长舒一口气,虽然道理上是没什么不能说的,但师父离京的时候曾经和自己说过,行事不要张扬,但求无过于心。

    别让别人知道逍遥子是你师父,也别仗着医理方面的天资张扬好出头,这都对你不好。好好生活,有机会我们会再见的。

    逍遥子在两年前她出师以后便悄然离开了京城,临走留下这样一番话。

    世家贵女不是学诗书就是学书法,再不练一练琴乐舞蹈,沈妙在生活当中不主动也根本接触不到用得上医术的地方。师父走后,她也只是私底下看医书研究,偶尔蒙面隐藏身份到医馆实践救治病人。

    母亲只知道她明白医理还整天钻研,但父亲对于她到底有几斤几两的水平心中非常有数,因为当初幼时便是父亲将她引荐给逍遥子作为弟子的。

    低调行事给沈妙带来的好处就是机缘巧合的空获了郡主之位,也变成了她可以在危急时刻谁也不知道她拥有的一张底牌。

    “王爷也要去京郊行宫赴会吗?”沈妙看二人气氛有些僵硬,主动的岔开话题打破僵局。

    “自然。”萧恪道。“素来听闻仡芈月是南国百年难得一遇的制香制毒高手,那日南城门的迎接仪仗我就因为身体不舒服错过了,今日既然出得府来,自然没有理由不去见见那位闻名天下的月公主。”

    “走吧妙妙  ”沈妙刚想说话,就被张瑛娘风风火火地从府内出来给打断了。“刚刚在屋里甄选穿哪一套衣服去,倒是有些耽误时间了。”

    “给夫人请安。”萧恪越过沈妙,依旧是像对待沈子墨一样给张瑛娘行了子侄辈的大礼。

    “王爷多礼了。”张瑛娘有些意外他为何会在这里,按规矩给萧恪还了礼,静等着他接下来要说什么。

    “本王应旨准备去京郊行宫见驾,路过贵府瞧见郡主在此,特来简单叙话问安。”萧恪回身朝不远处指了指,牵着两匹马站在那里的侍从正是沈妙前几日过府见过的萧义。

    仆人牵来去往京郊行宫的马车,又驾了上车的梯子。张瑛娘在沈妙的搀扶下小心翼翼地上了车,回首沈妙就自己撑着马车车壁,一个翻身来到车厢门口。

    玉蓉和雪笺也跟了出来,示意车夫可以把梯子撤下去了,准备出发。

    沈妙靠在马车车窗上伸头往外看,京郊行宫那儿有禁卫军保驾,还是比较安全的。不过到底还是点了四个护卫四个小厮随行,也不知道是父亲顾虑天胜教的意思还是母亲无意而为之。

    天胜教前阵子在京城猖獗肆虐,如今这阵子反倒安静下来,不免让人觉得有些担心,是不是暴风雨来临之前的前兆,他们到底是真的收敛了,还是有接下来的大计。

    黑云压城城欲摧啊。

    “出发。”张瑛娘吩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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