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胜教的人已经在宫内进出如入无人之境第二次了!”林绾绾一掌拍在椅靠的扶手上。“本宫不明白,我大胤朝的皇宫大内,就可以纵容这些贼人来去自如吗?”

    林绾绾的生气是有理有据的,第一次宫里出现天胜教的人,也就是为萧恪庆贺归京的那场宫宴之上,那一次天胜教毒杀十一皇子的事情还能让众人心惊胆战头皮发麻。

    现在不过时间只过去了月余,天胜教的人就第二次来到了宫内,钻进了大胤至尊皇帝的御书房内,还能在御书房的墙壁上肆意图画,无人知晓。

    “儿臣有罪,请母后息怒。”

    “臣等有罪,请皇后娘娘息怒。”

    林绾绾是皇后,是国母,是凤凰的象征。她震怒的余威倒是不亚于皇帝,何况她也不是普通的花瓶架子,更是手里握有实权的林家皇后。

    请罪的人跪了一地,林绾绾深吸了一口气,挥手让堂下的这些人站起来。“本宫没有怪你们,守卫大内是禁卫军的职责所在,不是你们的。”

    “谢皇后娘娘。”

    众人道谢后起身,依旧规矩地低着头站成一排,不敢与林绾绾目光相对。

    “母后。”刘驿见林绾绾流露出的负面愤怒的情绪已过,当下上前一步道。“那海荻等一干人如何发落?”

    “身为禁军统领,在其位却不谋其职,将海荻等人卸下兵权,打入大牢,听候处置。”林绾绾回道。

    沈妙暗暗想这确实罚的太重了,上次天胜教出现在宫宴之上的时候,刘恒并没有受到任何实质性的处罚,只是象征性地被罚了一部分的俸禄而已。

    “启禀娘娘。”林月白自朝臣队列中向旁挪了半步。“微臣觉得不妥。”

    “哦?”林绾绾扬唇轻笑,唇角的笑容极浅极淡,犹如羽毛一样的轻飘飘,无声而又轻巧。眼神投向林月白所站的方向,就像裹挟了尖刀利刃似的。

    “那本宫不知,林相,有何高见?”

    这又是为何?沈妙有些不明白,林氏树大根深,子孙荣辱与共。林绾绾和林月白都是林家这一代的英杰佼佼者,在这个关键时候应当和林绾绾站在一边,怎么反倒开始反驳自家阿姊的话。

    林绾绾神态和话语都不需沈妙瞧,明眼人都看的出来,她对于林月白的态度非常不忿。无论是刚刚林月白直言询问皇帝的身体状况的时候,还是现在她阴阳怪气的直接叫他林相。

    “微臣不敢。”林月白撩袍跪倒。“只是微臣觉得,海荻是在比武大会上夺得名次后才被陛下赏识的,现在又是薛大人的女婿……”

    话说到薛绍的事儿,林月白还侧目朝一旁的薛绍看了看。

    中书令薛大人也嗅得出现在殿内氛围奇怪,他就算是两袖清风不惧死谏,倒也不想在这个时候去触怒皇室的霉头。

    薛绍以袖袍遮掩住自己的侧脸,偏身向站在相反方向的威远侯那里挪了挪。

    “于情于理,于公于私,海荻都是陛下亲自拔擢的天子门生,如何处置还是要等陛下醒来以后再行发落。”

    看薛绍无视自己的眼神,丝毫没有要搭话的意思,林月白转头跪正,自顾自陈述完整自己的理由。

    “况且……娘娘,现在陛下安危未决,海荻又是新官上任,那些副将却是禁卫军的老人了。”他缓缓道来。

    “现在天胜教未除,换掉海荻的话,临阵罢黜主帅乃是兵家大忌,而那些副将对于禁卫军整体十分了解,要找一批同等能力的人替换掉他们则需要更多的时间。”

    “罢了。”林绾绾的眉毛又拧了起来。“你不要再说了,那就先留着海荻等人,戴罪立功便是,如再有疏漏,定斩不饶。”

    “儿臣遵旨。”刘驿得到了结果,退至一旁。

    “微臣替海荻众将,叩谢天恩。”林月白一副如蒙大赦的样子,跪下磕头又起来。

    但依沈妙的眼光来看,虽然林月白行礼跪拜一样不少,言语之间对于林绾绾也是客客气气的,可她从他的神态中找不到一丝一毫对于这位权力至尊的女人尊敬。

    而这个宫殿里的其他人都有。

    沈妙偷偷看了看萧恪,似乎是心有灵犀般的,萧恪也看向她,两个人四目相对的瞬间她看懂了萧恪的眼神。

    不要轻举妄动。

    吱呀一声,里间的门开了。就从林绾绾刚刚出来的那扇门的门缝里,钻出来四位太医。他们有些狼狈不堪地扶着官帽,站位靠前一些的还被这满屋子的人吓了一跳。

    沈妙只用一眼就扫出,这些人里没有于清正,不过其中一人让她有些眼熟,现在忽然之间倒还想不起来他究竟是谁。

    这些日子并未听说于清正太医有什么要离开京城的要务或者犯什么错被贬,不然皇帝龙体有恙,主诊太医理应是太医院的院首。

    沈妙不解,那于清正为什么没有到?

    “臣等叩见皇后娘娘,叩见太子殿下,叩见左相大人。”四位太医拎着药箱先给这满殿的贵人请安。

    “起来吧。”林绾绾位分最高,自然要她先首肯,这些太医才好站起来。

    “张太医。”她唤道。“诸位都很担心陛下的情况,刚才一个劲儿地缠着本宫问。在场的都不是外人,你们尽可以如实道来。”

    张太医?沈妙经过林绾绾这么一叫她才想起来,在京郊行宫的那天晚上,沐瑶领着说要去给林月白把脉的那位张太医便是此人。

    “回皇后娘娘的话。”张太医将药箱一扔,立马便音带哭腔跌跪在地上。“是臣等无能。”

    其他三人也马上随着张太医的动作有样学样,直挺挺地跪伏在林绾绾的脚边。

    “哭什么哭?”站的近的刘驿一脚便踹在张太医的肩头。“你们在这个关头要哭,莫不是在诅咒我父皇?”

    沈妙倒是觉着刘驿说的不对,这几位太医哭的怕并不是里头躺着的那位皇帝,而是救不醒皇帝自己的小名怕是要难保。

    “臣等不敢,臣等不敢。”他们哪敢忤逆刘驿,此刻只是不断地磕头不断请罪喃喃说自己不敢如此。

    “罢了。”林月白径直握住刘驿扬起来要落下欲责打众太医的手。“你再怎么打他们,陛下得病都是要仰仗他们的。”

    “娘娘。”他回身向林绾绾申请。“微臣想求娘娘一道手令出宫,去看看于清正大人病势如何了,若是没有那么严重,臣定当将他请回来替陛下再次诊治。”

    沈妙暗道自己这个不懂朝政的人都看明白林月白的野心昭昭了。

    林绾绾把众臣都聚集在宫里就是怕皇帝一旦真的出了什么问题,宫外的大臣自行结党生变。现在他可到好,竟然寻了个这么名正言顺的理由出宫。

    这于太医病的也真是时候。

    萧恪有些头大,现在的局面太明显了。局势一边倒的倾注在林月白的那一边,林绾绾虽然有心制衡,可显现的十分心有余而力不足。

    林月白表现的谦卑有礼,但林绾绾身为一国之母,想将禁卫统领暂时收押都做不到,现在又被林月白牵引着走。

    看起来海荻确实就是林月白的人,那日好在自己在场,阻断了海荻想打沈妙主意的想法。

    思及此处,他看了看身边的沈妙,后者神色凝滞,似乎也在思考。

    除去太子,现在在场的皇子公主无人表态,也没有人在得知消息后做任何的有关行动。薛绍这几个大臣除了缄默不言就是闭口不开,真不明白他们到底做的是什么官,安的是什么心。

    自己身为在场唯一掌兵权的人,更加不适合开口,可现在看起来,除去自己,无人愿意发声。

    “卫国公到。”

    大门被人从外面打开,沈妙寻声回过头,门外聚集的人纷纷拱手作揖,齐齐道声见过卫国公。

    沈子墨身着太傅的朱红色朝服,头顶数年未曾用过的朝珠依然崭新发亮。他神情淡漠,回礼的时候也是冲着林绾绾的方向,口中却道的是诸位同僚客气了。

    “沈公?”刘驿的眼睛一亮,他的惊喜状态并不是作伪。

    沈妙降生后沈子墨就出宫掌权任职,不再教书了,但幼时父亲常常给自己讲述沈子墨在宫内学馆任师的时候是如何的风采过人,一代大家。

    那时候自己还问父皇,放沈公走您舍得吗?父皇还说留他在宫里教书才是真正的舍不得。

    自己的父皇自己最了解,他生性高傲自负,能得他如此评价的人,天下间怕是万中无一。

    因此自己虽然和卫国公沈子墨相交不多,心底里却也是十分尊敬的。

    “沈公来了。”林绾绾表面上平静如水,内心其实也已经掀起来了惊涛骇浪。沈子墨已经告病五年有余,皇帝数请不应,她都快以为他是真的病倒起不来床了。

    没想到,无论是真是假,今天他都不装了。

    “臣,卫国公沈子墨,叩见皇后娘娘。”沈子墨缓步入室,撩袍跪倒,双手交叠正欲叩头,却被林绾绾起身拦住。

    “沈公如此大礼只对陛下即可,本宫是万万不敢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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