餐馆挂牌的菜名琳琅满目,这儿的伙食可比山寨的要好多了。但毕竟归途路远,沈妙就捡了些好拿的点。
比如鸡蛋、姜丝萝卜汤……还有活鸡。
她的步摇明眼人都看的出来大于这顿饭的价值,因此老板也识趣地将鸡蛋在草编筐里装好,把萝卜汤倒入瓦罐中密封,这样方便两人一会儿拎着带走。
至于那只活鸡,用红绳儿捆住了翅膀和腿脚装在小笼子内,如此一来也容易拿了许多。
同老板道过谢,沈妙拎着吃食刚出了门,牡丹就凑过来提醒两人现在应该启程回山,不要在此留宿。
“放心。”沈妙一手拎着鸡蛋筐子,一手提着鸡笼,颇为得意的晃了晃,又用余光扫了一眼在牡丹手中拿着的汤瓦罐。
“我答应你的,买完东西就走,绝不逗留过夜。”
其实要她在这儿呆一晚上她都不敢,光是这里有那疑似天胜教族徽的印记就足够让她敬而远之的了,何况还有个身份尚未明确的卖货郎。
两人把东西挂在马鞍上,按照原路返回进入镇子的那个村口,一出居住区便飞身上马驱马前行。
和来的时候比,返程路上倒是平安无事,只不过这次为了让瓦罐和鸡蛋不要被打碎,两人骑马的速度慢了些。
等到走进密林深处以后,沈妙很明显的感觉到身边的牡丹松了口气。她回过头,那镇子已经消失在视线范围内,变成一个遥不可及的小黑点。
昨个下了雪,今天化雪气温就会冷些。沈妙拍了拍挂在自己坐下的马身上的鸡笼子,那只一路上挣扎不停的大公鸡现在已经一动不动了。
还是回去就杀掉炖汤喝吧,沈妙俯下身端详着安静的团成一团的公鸡。若是半路冻死了,搁置好几天,那鸡肉吃着可不新鲜,营养价值也流失许多。
瓦罐比鸡蛋更不好拿,鸡蛋筐子有一个简陋的盖,好歹能保证不会因为颠簸而漏出来。但瓦罐不行,如果一直斜放着骑马,等到寨子以后这姜丝萝卜汤怕是要漏光了。
其实沈妙也不想买这么个东西回去,但寨子里的所有食物都拮据的要按照人头算数的,绝不可能再给小男孩一个人吃上半根萝卜。
还要浪费那么多的木炭炖汤。
且无论是她还是牡丹,都不希望在这个镇子里过多的逗留。所以两人也没有继续转悠下去去找卖菜的人家,而是找了家餐馆直接买成品速战速决。
牡丹将瓦罐在怀里抱着,她还侧身挡着风雪,生怕自己的一点不小心弄撒这一罐子。
无论看起来多冷酷,到底还是个母亲。沈妙不禁感叹,只是不知道她既然这么喜爱自己的儿子,那为什么那天她要告诫自己为了男人哭不值得?
牡丹对于赵登有着对比于夫妻间超乎寻常的客气,如果她真的不喜欢赵登,甚至讨厌他,那应当不会对于他们两个的儿子这样上心吧……
她想了一会儿,还是决定清空思绪不去想这些。
在家的时候母亲就总是说,很多事情她没有做母亲都是不明白的,现在说不定自己胡乱猜测这些事花费时间到头来还是错的。
路程越行风越大了,从四面八方卷向人。
沈妙与牡丹两骑也挨得进了些。两人并肩而行,好歹是能阻隔一个方向的大风,总归舒服些。
她不是个内向的性子,两个人一路无言弄得沈妙想开口说些什么话题,但是牡丹一直以来都是一副外冷内热的行动派的模样,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能让她有回应地理会自己。
“谢谢你。”
沈妙犹豫的档口,牡丹反倒是主动说话了。
似乎是怕风大导致沈妙听不清,她又一字一顿地重复了一遍。
“不用那么客气啦。”沈妙连忙表示不要在意。“江湖儿女,出门在外,路见不平,拔刀相助。”
说罢她还做了个拔刀的姿势,虽然此时此刻她的腰间并没有佩刀。
“你是个好人。”牡丹说话的时候,眼睛漫无目标地看向前方,似乎在想什么事情。
“能配得上你的喜欢,那位公子应该也是一个很好的人吧。”她道。
这是牡丹第一次主动和她说这么多话,看来萧恪的想法是对的,等医治好他们的儿子,他们就不会再对自己一行人有那么大的警惕心了,善意是相互的。
“很好。”提起萧恪,沈妙脸上不由自主地带了笑容,她转过头看向牡丹。“他确实是个很好的人,聪明、智慧、有担当,京城里像他一样的青年才俊可不多见。”
“你提起他眼睛都是亮的。”牡丹苦笑。“希望他对得起你的喜欢。”
沈妙敏锐地捕捉牡丹语气中的怅然若失,本来她有丈夫有儿子应当是个美满的家庭,如果说她有什么苦顶多算是被通缉居无定所。
可是看牡丹说的这些话,还有说话时候的语气神态,让她如此的绝对是赵登。
那赵登又是什么人?沈妙一直百思不得其解,这个山寨虽然穷困,但一切的景象都是和谐自然的,只有赵登一个人和他的那间屋子与整个寨子格格不入。
他们不像是一个世界的人,更不像是会存在于一起的。
“我们两个啊……”沈妙话音转了转,表面似在感叹,实际上观着牡丹侧脸的神色,最后将话头落在了实处。
“我们两个是青梅竹马,很小的时候就认识了。”
“那真好。”牡丹连连道着那真好。“那你们一定有很多能聊的话和喜欢一起做的事儿了。”
虽然现在没有任何证据,但沈妙的直觉告诉她,牡丹和赵登之间的感情并不和谐。或许是碍于赵登在这个寨子的头领地位,所以牡丹才对他那么的客气。
“早上赵登找那位公子商量事情的时候我也在。”牡丹的神色有点凄然。“他和赵登提到你的时候,和你提到他的时候一样神采飞扬。”
沈妙想问却又不敢开口,柳湘云从前常常告诉她,男女之间的感情事情一句两句的说不清楚。
而且很多人视此为心中最深的一道疤,是不可触碰的禁地。若是自己这样贸然询问,应该会引得她不愉快。
还是等她主动同自己讲的时候吧,做个倾听者到底是比做个询问者简单。
……
青州,青州王府。
刘恒微微眯着眼睛倚在卧榻之侧,借休息的时间听手下人来报近日京城的消息。
皇后给他的关于皇帝急病的密诏他收到了,但他现在不准备回京。好不容易同危险擦肩而过,哪还有再折返回去的道理?
他不是个傻子,来龙去脉理顺了以后,便知道自己是借着那封雷霆之锤的检举信逃过了真正的致命一击。
海荻的身后有林月白,所以反贼在御书房画画的事儿都能堂而皇之的揭过去。可如果他还是禁军首领,那天牢他进的去可就出不来了。
至于这封信出自于谁的手笔,他还是要特地留心去查一查。
手下的侍卫一五一十地给刘恒口述着外界发生的一切,飞羽宫的飞鸽传书都由他看后言简意赅地和刘恒汇报,刘恒对于哪一条感兴趣,他则详细地展开叙述。
“等等。”本来默不作声停着的刘恒忽然抬手制止他。
“你是说,燕王和武阳郡主被土匪抓上了寨子?”刘恒只觉得自己的眉毛狂跳,这是哪来的土匪这么大的能耐,把我们不可一世的燕王殿下打包带回山寨了?
“王爷稍安勿躁。”侍卫连忙道。“飞羽宫的信说,燕王暗卫一直随侍左右保燕王性命无虞,故而王爷不用担心。”
既是如此,那便是他另有安排,刘恒点了点头,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等等。”
侍卫刚说没过两句,刘恒舒展的眉头又拧了起来,这下比刚刚的反应还大,直接不再躺靠着,而是坐直身子睁眼问他。
“你再复述一遍匈奴人的这一条。”
“兰琢暗地里召集王帐军马,似意图违抗左贤王令,朝我大胤用兵。”
侍卫依照他的话重复。
兰琢,乳名旭。库伦给自己的小儿子取名如此有朝阳东升,草原希望的意思。他十三岁便继任了大单于的位置,虽然现在匈奴大部分兵权在左贤王兰曜手里。
但这位年纪轻轻的大单于,可有众人盲眼可见的雄心抱负。继位以来不停地在收拢人心,稳固权力。
现如今萧恪不在燕地,燕北兵马群龙无首如果这个小单于不按常理毫无规矩地撕毁两国盟约,先不说左贤王的部众,那匈奴数万王帐骑兵势必会唯小主子的命是从。
这不是什么好事……
刘恒紧张起来,萧恪现在出京寻药,没有心思也没有精力去关顾燕北,萧炎又是个稚子孩童,指望他显然不现实。
燕王继太妃也不是那种故靖国公主样的巾帼女子。
青州和燕北接壤,他得做点什么,刘恒想。
至少要在萧恪回到燕北之前,替他稳固住燕北现在的局面,不能让北疆被人翻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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