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妙接过碗,两三口将蛋花汤喝下半碗,牡丹又从袖中拿出一张油纸包的糙米饼子递了过去。
她没说话,但眼神里依旧包含着歉意。
沈妙也确实是饿了,懒于同她客气应付,且还在担心萧恪的安全。当下专心致志地将东西快速吃完,一抹嘴把碗还给牡丹。
眼看着沈妙狼吞虎咽地用完晚膳,牡丹拿过碗来转身要走,她刚准备掩门落锁的时候被沈妙叫住。
“牡丹,赵先生回来了吗?”
她浑身一怔摇摇头,神情有些落寞。“不知道,赵先生晚上休息的早,睡觉又轻,从来不允许我们任何人接近他的卧房。”
虽为夫妻,可生活上却从来不关心对方到底何去何从?沈妙叹了口气,眯眼看向头顶的星星。
他们两个看起来感情上是有一些矛盾误会的,外人不好去问内情,但恐怕现在他们生活的唯一一个交集点就是那个还在病中的孩子石头了。
刚刚牡丹没有和自己说任何有关于石头的问题,那看来小孩子恢复的还不错,只要高热能退下去且稳定不再发烧,他身体就会慢慢的康复起来的。
时间一点一滴的流逝过去,柴房内安安静静的,声音仅仅余下大家有节奏的平和舒缓的呼吸声。
雪笺睡的早,就倚在沈妙的身边。沈妙给她掖了好几次保暖的被子,自己是丝毫的睡意也没有。
萧恪的去向不明,安全未定,尤其是自己白天在山下的镇子里发现了疑似天胜教的徽记,还有那身份不明的卖货郎。
她担心疑虑的事情太多了,又想不出个头绪,索性在黑暗中发呆,静静的等萧恪什么时候回来。
萧义醒了两次,一次是因为沈妙坐直身子挪动地方发出来的声响,一次是因为头顶飞过的一只鸟儿叽叽喳喳的叫声。
他没有任何动作,只是睁开眼睛,确认周边没有任何危险性以后又闭上。
许是继续睡觉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在沈妙觉着眼眶有些酸涩的胀痛的时候,柴房外边的锁头发出卡啦一声短促的开锁声。
门被人推开了,是萧恪,他身后跟着的人是赵登。
他将铁锁的钥匙交给萧恪,一抬头发现沈妙正看着自己,远远的冲她点了个头便回身离去。
萧恪轻手轻脚的关了门,携着寒气进屋。萧义和近靠门前的几人睁开眼,似乎是想问萧恪到底是发生了什么情况。
被萧恪用安心即可的手势安抚后他们也不再多问,军中多年养成的习惯就是令行禁止,主子不让问的便不问,主子的命令不会问为什么就要立即去执行。
沈妙将自己的被子盖了一半到雪笺的身上把她捂了个严严实实,或许是因为暖和的原因,她睡的更香了,一点儿没有意识到柴房里进来一个刚刚从外面回来的人。
“怎么样?”沈妙问他,她感受得到萧恪身上的寒意,冬日夜晚的林间若没有绒棉的衣物是真的会很冷的。
萧恪刚想回话,张口吸气的瞬间便不受控制地咳嗽起来。沈妙闻之不满拧眉,半跪起身替他拍背顺气,他以手推她的手示意自己无妨。
可指尖皮肤触碰带来的温差感让两个人都在同一时间有些震惊地缩回了手。
萧恪的手很凉,沈妙有些生气。前些日子他中毒折腾的伤病是需要将养的,自己已经同他申明过无数次了,不可以受凉,要注意休息。
现在显然他没听进去,不但半夜在林子里吹风,还这么晚才回来打算休息。
待他不咳嗽了,沈妙便甩开他,扭头去看旁边睡觉的雪笺。
要不说还是这丫头的心思少,睡觉沉,这么闹腾一番她依旧没醒,只是睡觉的姿势变了变,把脸扭到了另一边。
沈妙的手劲儿不小,又是猝不及防的这么一推,萧恪没有准备,当下险些被她推了个仰躺。心知她在生气什么,是自己理亏,不敢顶嘴,坐起身拍拍身上的灰,赔笑去叫她。
“今天是意外情况。”
萧恪小心翼翼地用手点了点沈妙的肩膀,后者没有任何反应,只是皱眉不悦看着他。
“我遇到天胜教的人了。”
“在哪?”熟悉且一直担心的词汇出现在萧恪的口中,加上白日里本来她就看到那枚徽记,不免听得她一个激灵,没法再继续装作生气不言不语下去。
萧恪的神情倒是不紧张,沈妙既然现在肯回话,就是说明她已经不生气了,如果一直不肯说话那才是气没消。
他嘿嘿一笑,低声给她讲起今天同赵登在外边遇到的事情。
按照计划原定,他与赵登两个人午后轻装出行,一人一骑不带任何累赘的东西前往最近的镇子。什么也不做,只是转一转就回山寨。
但是去的路上一切都好,回来的路上他们便遇到了天胜教的杀手。一开始杀手没有露面,是萧恪感觉到了在被人跟踪。
本着不招惹麻烦的想法,他和赵登开始在山里转来绕去,最后实在是甩不掉了才转身迎面而上。
来人有三个,武功路数同之前在建州官驿遇到的那名黑衣人一致。萧恪没有带兵刃,只得抢夺下其中一人的武器反击。
赵登的身手将将可以勉强抵抗拖延时间,因此他二人才能一起逃出生天。
“萧恪。”沈妙示意他先等一下,她一向不喜欢他去冒险行事,尤其这次还是因为这种微不足道的小事去亲自冒险。
“这是三个刺客,你可以应付,但你有没有想过来的人会更多呢?”
如果下山的时候带着萧义他们不就不会遇到这种情况了吗?
“你放心。”萧恪一副运筹帷幄的样子风轻云淡道。“就算来的人再多,我和赵登逃命的底牌还是有的。”
“你留在外面的那些人是会一路跟着你吗?”沈妙问。
萧恪点点头。“他们也会一路跟着你,这次他们没有任何任务,唯一的任务就是保证我们的安全。”
“和我说说,你在镇子里看到了什么。”沈妙吹飞一缕垂在额前遮挡眼睛的发丝,抬手掖在耳后。
“白天我和牡丹去镇上买药的时候她不让我多停留,就那通缉令我也只是远远的扫过一眼。”
“她不让你看也是正常。”萧恪神秘兮兮地招了招手让沈妙凑近前来。“因为她才是这个寨子的女匪首。”
沈妙哑然,原来这才是白天她一眼看过通缉令没有赵登的名贴的原因。可是他们在寨子生活这么长时间,明显寨子里的人都很尊重赵登。
占山为王的山寨土匪不是做慈善的性子,不是随随便便来个人都能赢得所有人的尊重,他得有能拿的出手让人尊重的地方。
“你也觉得赵登更像一些吧。”萧恪看出来了沈妙的疑惑。“这一点我问过赵登,他和我说是因为他会教书写字,是山寨里唯一一个能给孩子们上课学文化的夫子。”
“如果是这个理由的话,也说的通。”沈妙舔舔嘴唇。
这样一群不通文墨的人,往往确实最有可能给小孩子力所能及的最好的教育和照顾。
尤其是思及他们两个去见赵登的时候,赵登所在的屋子的装潢和布置倒也有那么几分文人墨客的味道。
这个理由成立,虽然暂时没有去验证他的真实性。
“嗯……”沈妙想了想,还是有一点不太明白。“你们遇到了那一伙儿刺客,赵登一个普通书生居然没有任何意外的问题来问你?”
她还仔细回忆了刚才见到赵登的那一眼,他的情绪很平静,甚至还有些亲和礼貌地和自己打招呼。
一个正常的书生,在这个时候不应该害怕,或者暴怒,来质问萧恪到底有什么事情在隐瞒着他吗?
“没有。”萧恪眉心蹙了蹙,眸光意味不明。“你说的这一点我也注意了,赵登回来的路上一句话没多说,只是反复的和我说谢谢。”
谢谢?
沈妙有些疑惑,怎么这一天夫妻两个都轮流同她和萧恪说谢谢。牡丹和她说谢谢她可以理解,毕竟是她在给她儿子治病。
赵登明明是同萧恪一起到镇子里查探情况,而且还是萧恪主张的,回来的路上撞到杀手刺客,差点把小命都丢了,为什么还和萧恪这个事情的发起者反复说谢谢呢。
或许,他认为萧恪在打斗中是救了他一命的?不过若是这些杀手是冲着萧恪来的,他一个无辜被卷入的人肯定没必要和萧恪说谢谢。
难不成在他的眼里,他觉得这人是冲他来想要杀他的,萧恪才是那个无辜被卷入还顺手救了他的人?
“别想了,快休息。”萧恪看着沈妙一副思索之中的表情,就知道她一定是又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头脑风暴内。
“估算时间明天他们回京城查探咱两个身份的人也该返程了,那时候我们就不用继续在这个柴房里过夜了。”
他伸了个懒腰,在这个地方睡觉说舒服是假的。可惜赵登看起来就是对官府有很大的敌意未说出口的那种人,如果一上来直接亮明身份,恐怕得不到自己想要的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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