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戍边军卒



    神雀,五羊关,北关角楼。



    半仙自上次大战手指被断,不知因何养成一个习惯,总是下意识抚摸断口处新长出来的皮肤,白典看着陷入沉思的半仙沉默不语,张监则是神情严肃一脸悲戚之色。



    时至今日,五羊关独自面对鞑子夜以继日持续不断的犀利攻势,将近半年,随着祭礼过后天气回暖,鞑子攻势是一日强过一日,半仙、白典、张监三人身为五羊三巨头,几乎每一日都在煎熬中度过,战局险象环生、战况惨烈悲壮、战事戎马仓皇,还有诡异莫测的时局,凡此种种令三人心力交瘁疲惫不堪,身形瘦了一大圈,脸色蜡黄,两鬓斑白不见一丝黑色。



    良久,角楼内才响起半仙沙哑的声音,道:“老白,左军都督府还是没有任何消息传来吗?”



    “没有,信鹰有去无回,派往京城的传令更是一波接一波,可有什么用呢?自鞑子攻关至今,半年时间啊,一无皇旨、二无都督府军令,这···”白典神情开始沮丧,越说越是激动。



    “王爷···嗯···王爷那边你可遣人送信,怎么说?”提及靖王,半仙欲言又止,最终还是问了出来。



    言及靖王朱狄,白典、张监二人皆向半仙投去疑惑的目光,王爷早已在上次大战中筹备安北大军出京后便被罢免,向王爷送信,又有何益?



    看到半仙点头,尽管有些不明所以,白典还是如实道:“王爷被幽禁于王府,自不愿因五羊之事牵连王爷,非生死紧要关头,还是算了吧!”



    张监一脸决然,肃声道:“半仙,王爷如今自身难保,还是算了吧。五羊已是这般境地,我等三人只能尽力,纵然战死关墙之上,也绝不让鞑子再次登上关墙。”



    “我等戍边老卒战死这关墙之上无可厚非,这是吾等归宿。”白典说着,神情的目光看向窗外,眼底流露着不舍和坚毅,目光仿似穿透漆黑的夜幕,将关内一草一木、一砖一石都印在心里。



    “可这段时日入关的那些人呢?受他人鼓噪,仅凭一腔热血,抛家舍业慨然北上支援五羊,他们,死在这儿,不得当!何况,那些国学学子、氏族氏子、游魂武者,可都是夏族大好男儿,更是夏族屹立于开元大陆的依仗和底蕴。假借贤亭之名,行釜底抽薪之毒计,无论何人或是哪方势力,初衷为何,其心当诛!”



    说到最后,明显能感知到白典的不甘和愤怒,特别是针对那散布流言,促使各郡武者北上支援五羊关之人,不仅没有丝毫感激,反而恨之入骨。



    “老白,放心吧,此事半仙早有安排,所有入关之人,年过五十皆划入值守军阵、卫、所中,不及五十者,将把式、武者、学子加以甄别,分别对待,绝不能让这些心怀热血之人,白白枉死五羊关,真到五羊关被破那一刻,便会提前送他们离开五羊。”



    战争,无限催发一个民族的潜力,謌克,这个马背上的民族,为了攻克五羊,这座阻拦他们马蹄南下的夏族军关,处心积虑多年筹谋,本不善冶炼、锻造,只喜杀戮劫掠的民族,也能够打造大型攻城军械,并付诸于实战。



    猫教老虎还懂得留一手,参天云梯这等就算神雀军伍也称得上绝对机密的攻城军械,鞑子虽能够以下三滥的手段获取,但在謌克缺乏基础冶炼和锻造工艺的情况下,那就是徒有其表的四不像,比之都督府下神机营的参天云梯,相差甚远。



    鞑子煞费苦心谋取这等利器以攻克五羊关,自然要为之做完全准备,特别是这近百年来,鞑子为了弥补自身短缺,更是挖空心思不遗余力,遣勇士潜入夏族境内掳掠工匠,精选幼童送入夏族境内拜夏人工匠以偷学技艺,等等等等,无所不用其极。



    因此,在参天云梯被损毁殆尽的情况下,由海日古亲率大军守护的工匠一番修整,便成为攻城梯,两侧加装炼金板,可容鞑子直接登上关墙,北关因此会失去高度优势。



    除却参天云梯,另一种攻城军械:抛石机,也被鞑子打造了出来,射程虽不如北关所配备的抛石机,但杀伤力却不逞多让,飞射而来的巨石对北关关墙上五羊军卒造成的杀伤,远超羽箭和短兵相接的惨烈厮杀。



    这次,鞑子出动十万精锐,还有六个真神奴隶军阵,统兵之人出人预料,并非根基深厚勇武不凡的莫日根,而是令五羊关这个到嘴鸭子不翼而飞的海日古。



    两年前,海日古因战败丢失五羊关,在他返回草原后,因除却金牙、白牙两部外其他各部的声援,不仅汗王亲自出面免除其责难和处罚,甚至还受到白牙部大祭司的祝福。



    因祸得福,此次謌克再度兴兵攻打五羊,海日古众望所归当仁不让成为领军之人。



    十万大军,金牙、白牙两部合共不过三千精骑,而且还是作为大军统帅海日古的亲卫,基本上都是几大金毡部精锐,至于半仙三人为之胆战心惊忧心如焚的真神奴隶军阵,全是依附于金毡部,实力最强悍的六大神羽部。



    常言道:最了解自己的往往是生死仇敌。



    海日古对五羊关的底细和真实境况虽不至了如指掌,却也是八九不离十,军械、军备、兵力不足,支援遥遥无期等等,尽皆知晓。



    海日古的确不负盛名,指挥大军攻关镇定自若张弛有度,以己之长攻彼之短,如同剥洋葱般,光明正大消耗五羊关防守军械、军备,还有戍边军卒,逐渐蚕食步步为营。



    此战,鞑子有恃无恐的真正原因,便如海日古所言那般,五羊矛甲不复存在,五羊边军已失去戍守五羊关的资格和能力。



    的确,当何老狗消匿、五羊神铠遗失,五羊威慑和制衡鞑子隼级勇士的五羊神阵不复存在,海日古还有何忌惮和畏惧,在他眼中,攻夺五羊关如同探囊取物轻而易举,唯一的考量便是究竟该以多大的代价攻下这座他们已经觊觎无数年的雄阔关城。



    五羊神阵对五羊的重要性自不言而喻,然而却非不可或缺,因为五羊还有老卒营,以及在半仙三人算计下由上官陆精心调教出来的五羊骑阵,有此二者,堪堪弥补五羊的窘迫,面对穷凶极恶的鞑子,不至于毫无招架之力。



    纵如此,五羊也为之付出巨大的代价。



    面对鞑子真神奴隶军阵,只能以边军士卒血肉之躯相抗,不计代价死命硬撑到夜幕降临,以巨大死伤耗尽真神奴隶勇士的神力和心气,趁着真神奴隶后撤进退失据的刹那,才能够斩杀一二。



    战事惨烈生死搏杀,五羊边军几乎是以血肉重铸五羊关墙,抵御鞑子铁蹄南下的勃勃雄心,残害劫掠族人的狼子野心。



    战事旷日持久,随着军械、军备的大量消耗,五羊的颓势也愈加显现,每日击溃鞑子的攻势,代价也愈加沉重,当抛石机、床弩这些防御军械,卡垛盾等防守军备大量消耗,五羊北关如同一个欲遮还羞诱惑无限的绝妙女子,最大限度激发鞑子的雄性激素占有欲。



    鞑子肆无忌惮登上北关外关墙,五羊却无计可施,只能短兵相接殊死相搏,关键是,鞑子有十万精兵,反观五羊呢,兵卒不足三万。



    夜色褪尽、旭日挂空,五羊关又迎来新的一天,本该是朝气蓬勃生机盎然的清晨,但对五羊关内所有人来说,不过是能够再多吃一顿早食而已,至于能否再活到夜幕降临,能否再沐浴明日的朝阳,那是从未有过的奢望。



    “敌攻,躲避抛机石块!”



    “值守,通报鞑子情况!”



    “刀盾手,竖盾随时上战兵道!”



    “弓手自由射杀!”



    “弩手准备!”



    “枪矛阵,准备,随时应对鞑子真神奴隶登关!”



    “抛石机,射!”



    ······



    鞑子大军出动,伴随着半仙那沙哑而高亢的军令声,五羊北关攻防战再次拉开序幕。



    鞑子攻打北关,以百夫长为中心,百骑快马疾驰紧随百夫长,动作整齐划一,如同一骑,以精湛骑术规避北关军卒所射来的如蝗羽箭。



    北关硕果仅存的几架抛石机所掷出的巨石飞速划过,同鞑子所抛射而来的巨石在空中彼此交汇、撞击,然后各自奔赴既定目标。



    相对而言,鞑子这后起之秀比之五羊老大哥,于抛石机这等大型军械的运用上,算是不相伯仲,射程和抛射石块重量上,五羊不如鞑子,可在石块抛射精准度上,鞑子比之五羊,鞑子劣于五羊多矣。



    巨石抛射而来,剧烈冲击力砸向北关,也对北关廊墙、梯道、瓮城、关墙上的五羊军卒造成巨大伤亡,也亏得五羊关墙足够坚固,尽管巨石携无可匹敌的力量猛烈撞击,依旧难以对关墙造成损毁。



    北关值守军卒藏身女儿墙后,小心翼翼通过垛口查探鞑子进攻节奏,并随时高声通报。破败不堪已呈残垣断壁的箭楼内,一批批硬弓手舍生忘死以手中硬弓射杀压制鞑子攻势。



    紧接着抛石机出场的,便是由参天云梯改造而成的攻城梯,避开五羊那最后几台抛石机的投掷范围,几十匹高头大马在骑长扬鞭挥舞下,拖动攻城梯快速向南滑动,以最快速度抵达北关关墙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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