珍贵嫔刚走没多久, 殿下也就跟着走了。
太子殿下一离开,殿内的气息立马就变得不同。太子妃也没刻意留人,又加了两句话后请安便结束。
临走的时候她特意嘱咐了一句:“殊昭训,别忘了去长秀宫给赵良娣请安。”
南殊站在后面, 冲着太子妃屈了屈膝:“多谢娘娘提点, 嫔妾记住了。”
太子妃眼里浮出一丝满意, 这才扶着嬷嬷的手往屋子里走去。
等太子妃一走,屋子里的人才陆陆续续地离开。只是那似有若无的目光还是放在南殊身上。
这个时候她们才不得不承认,无论这位殊昭训之前的身份有多么不光彩。
哪怕她之前只是宫女出身,如今却也能坐在椅子上跟她们在同一间门屋子里说话了。
就是不知待会儿赵良娣知道是不是会活活气死。
南殊位份不高, 等到屋子里的人走的差不多后才离开。
外面烈阳越发大, 竹枝连忙撑着伞跟过去。出了广阳宫的门,却发现有人在门口等着她:“殊妹妹。”
南殊抬头看过去,见说话的是李良媛。
她与这位李良媛可是熟人, 李良媛与赵良娣同住长秀宫。只不过赵良娣位份高一级, 住的是一宫主位。
李良媛便只能住在偏殿。
屈居人下的日子自然不好过,再加上赵良娣强势,李良媛住在长秀宫里基本没讨得什么好。
故而琼玉楼中没有主位,想来也知晓有多难得。
“见过李良媛。”南殊屈膝行了礼, 行云流水教人挑不出半分错来。
李良媛坐在轿撵上, 垂着眼帘一脸笑着地看着她。
目光落在南殊那张脸上, 竟是忍不住的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她自认为自己这张脸生得也不错, 不然这么多年赵良娣也不会如此防着她, 处处打压她。
只可惜, 再漂亮的人站在眼前这个人面前,也只能自惭形秽。
当真是令人嫉妒啊。
李良媛啧啧两声,放下手:“殊妹妹是要去长秀宫吧。”李良媛面上带着微微的笑意。
“你我同路, 便一起走吧。”
南殊总算是知晓李良媛为何在这等着自己了,原来她是专门在这等着来看戏的。
低下头,南殊掩盖住眼中的笑意。
恰好她还缺张替她说话的嘴。
今日一去必然凶险万分,以赵良娣的性子绝对不会轻易放过她。可她位份既低,赵良娣又是她的前主子。
既不能还口,又不能动手。
可赵良娣对她做了不好的事,由她的嘴里说出来可就变了味。
忍着可太吃亏了……李良媛来的刚刚好,想必她很愿意替自己效劳。
广阳宫离长秀宫不远,但也要走上一盏茶的功夫。这一路李良媛都是乘坐轿撵上,南殊便只能跟在一旁走着。
下轿撵时李良媛还假惺惺问了一句:“日头那么大,妹妹这一路走的很辛苦吧。”
南殊摇着头,却是认真道:“不辛苦。”
走这么一小段的路程又有什么可辛苦的呢?比起她摆脱奴才的身份,设下的心机手段这些又算得了什么?
出身不同,有些人天生就是高高在上,有些人却只能卑微尘埃。
但只要努力,到最后谁又比谁高贵呢。
长秀宫中大门紧闭着,门口连个守门的太监都没有。李良媛带她从偏门进去,一路上连个奴才都没惊动。
南殊瞧见她这样便知晓,赵良娣应该还不知道她的事。
李良媛如此瞒着,应当是为了待会儿给赵良娣一个刺激。南殊瞧在眼中,却默默地未曾出声。
她不怕赵良娣对她坏,她怕的是赵良娣对她不坏。
但凡她手下留了情,便显得她不仁不义起来。
“殊妹妹在这等着,我先进去。”李良媛站在门口,对着南殊道:“赵姐姐如今病了精神可不好,我先进去提醒她两句,省得她等会儿激动起来伤了妹妹可就不好了。”
只可惜,这一幕李良媛怕是不愿意看见。她是来看戏的,怎么舍得让两人打不起来。
南殊点了点头,看着李良媛扭着腰肢进了门。
殿内,赵良娣躺在美人榻上,正在假寐。
听闻李良媛来找自己,眉心不悦的皱了起来,二话就说:“不见。”
“姐姐怎么连我都不见了?”哪知话音落下,李良媛竟是直接闯了进来,身后的宫女去拦却到底还是没拦住。
赵良娣瞧见这一幕,挥手让人下去。冰冷的眼眸看向李良媛:“你居然有胆子敢到本宫这儿来。”
李良媛之前怕她跟老鼠见了猫一样,同住一个屋檐下却巴不得躲着她走。
如今她失利了,李良媛倒是有胆子在她面前晃荡了。
对上赵良娣那冰冷的目光,李良媛眼中却闪过一丝恨意。之前赵良娣得宠时仗着主位对自己使下的手段折磨她可是一一都记得。
隆冬让她冒着大雪去给她采梅花上的雪水,盛夏让她顶着烈阳去收集荷叶上的露珠。
那时她一到冬日就生病,双手冻得通红。夏天不到半个月就晒得见不得人。
她本就生的不如赵良娣,这样一来殿下更忘了她这个人。
她恨赵良娣早就恨到了骨子里。
“姐姐说什么呢?”李良媛看着美人榻上人,眉眼里带着笑:“我今日来是来给姐姐您报喜的。”
自打赵良娣被殿下责罚,李良媛可是人逢喜事精神爽。一张脸精心打扮过可谓是光彩照人。
赵良娣闭上眼睛:“别逼本宫开口撵你滚。”
她消瘦了许多,一张脸明显褪去了以往的明艳,整个人显得黯淡无光起来。
李良媛摇了摇头:“姐姐的脾气怎么还是这么大?”
她面上温和,说的话却犹如带着刀子:“莫非你还当自己是那颇受恩宠的赵良娣不成?”
李良媛说着说着竟是自己先忍不住笑了起来:“姐姐,这都什么时候了,您都多久没见过殿下了?”
赵良娣眉眼睁开:“你是个什么东西敢来本宫这儿放肆?”若是以往,赵良娣此时早就起身打了她一巴掌。
李良媛这回可不怕她,笑着道:“姐姐,我当真儿是来给你报喜的。”
“姐姐太久没出门,应当还不知晓,殿下新得了位昭训。”
赵良娣冷笑:“本宫还当什么事,也值当你在本宫这儿故弄玄虚。”
殿下是高高在上的太子,未来一国之主,当今圣上。
何况,年前陛下新赏赐了不少人入东宫,殿下看中了谁宠幸个人岂不是再正常不过的一件事。
“你要是无事,就给本宫滚出去。”
“姐姐还是如此急性子。”李良媛笑着抬起头:“这位来头可不一样,生得是冰肌玉骨,仙姿玉色,一张脸活生生将珍贵嫔都比了下去。”
赵良娣皱了皱眉,她入东宫以来就一直在跟珍贵嫔比较,自是知晓珍贵嫔的天香国色。
可她居然说将珍贵嫔给比了下去?赵良娣自是不信。
“承宠那日,她是由殿下亲自抱着去长信宫中的。之后更是在长信宫中接连住了三四日,当真是令人嫉妒。”
李良媛说到这儿自个面上都微妙起来。
笑了笑,转头去看赵良娣的脸:“说到底这位还与姐姐是旧相识。”
赵良娣一脸疑惑,却没看见自己身后,迎春的脸色渐渐变得煞白。
只还未等她开口,却见李良媛冲着门口喊了一声。
“进来吧,殊昭训。”
南殊听见声响往里走,故意当做没看见一旁落在她身上的目光。
长秀宫中依旧是如此熟悉,只不过离开几日,却已经物是人非起来。
南殊走到大殿中央,看着美人榻上那道熟悉的身影。赵良娣与往常一样,高高在上的坐着明艳动人。
“南殊叩见赵良娣。”南殊垂下头,屈膝弯了弯面上带着微微的笑意:“良娣姐姐万安。”
她之前也是给赵良娣行礼,只不过她要跪着,而如今是站着。
当时要称呼自己为奴才,如今却能称呼自己。
分明还是她在下,可有些地方到底还是不同了。南殊笑了笑,缓缓直起了身。
赵良娣的目光还落在她的脸上,像是半点儿都没注意到她的动作。
那双眼里带着震惊、诧异,以及浓浓的不可置信。
南殊垂着眼帘,任由她打量。
今日这一场她早就想过,故而也没什么好惧的。
眼前这张脸给人的刺激感无疑是巨大的,赵良娣看过许久才晃过神来。
可随即有什么在脑海中一点点跳动,翻涌的鲜血渐渐回去,赵良娣想到什么面色难看至极。
殊昭训?
南殊?
那个整日里弯着腰,低着头,连目光都不敢抬,卑微地跪在她脚下像是杂草一样的人?
赵良娣手指颤抖着,目光再落到那瓷白如雪般的肌肤时,又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原来自己居然一直养了一匹狼在身边。
“贱人——”她恨的抄起手中的杯盏用力对着那张脸砸了过去。
南殊早就有了准备,杯盏落下来时她是能躲开的。她往后侧了一步,碎瓷片落在了她脚下。
看着赵良娣那张满是怒气的脸,她道:“隐瞒容貌的事是我对不住娘娘,只是南殊如今已经殿下的妃嫔,娘娘不应当如此对嫔妾任打任骂。”
“你个贱婢,居然敢背着我勾引殿下!”南殊不说话还好,一说话赵良娣彻底发了怒。半分后果都不顾了,抄起手中的东西就往下砸。
茶盏、花瓶、玉器一件件的冲着南殊过来。
她来不及躲开,巴掌大的玉麒麟正好朝着她腰间门狠狠砸过来。玉麒麟落在地上碎了,南殊也膝盖一软。
“去死吧!”抬起头却见前方赵良娣抄起手中的烛台。烛台的底座又长又尖锐,这一下落在身上定然是要见血。
南殊心中思索,赵良娣对她已经是撕破了脸。她这一下是该受着还是该躲开。
她还未想好利弊,不知是何时冲过来的孟秋将她给挡住了。
烛台砸在脑袋上,额头瞬间门就破了口子,鲜红的血从脸上流了下来,半张脸都红了。
“孟秋?”南殊吓得双目瞪大,立即扶住人,孟秋已经捂住头倒在了地上。
南殊捂着她的伤口,手都在抖。鲜血从指缝中溢出来,落在她的掌心。
抬手看着满是鲜血的手浑身都在发颤,她害怕血,更害怕人没了。
“叫太医。”她冲着门外喊道:“叫太医——”
李良媛瞧见这一幕,面上露出几分可惜。这一下若是砸在那位殊昭训脸上,怕是那张如花似玉的脸就要破相了。
她瞧了眼地上的宫女,自知事情闹大了自几也没好果子吃。她站起身来,刚要劝上一句,门口就有了声响。
“太子殿下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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