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奉仪的死因的确是自尽,  这事在后宫很快就闹出轩然大波来。

    殿下看在裴家跟随多年,念其忠心一片,对外宣说是为暴毙,  并未对裴家加以追究。

    太子妃见殿下这个态度,便知晓殿下虽惩罚了裴奉仪,但心中到底还是念着她当年挡箭之情。

    她便建议以良娣之礼厚葬,殿下竟也允了。

    可就算是如此,  如今正值年关,宫中很快就要有喜事发生,裴奉仪的丧事也只得草草了事。

    再有一事也很奇怪,  裴奉仪死了,但一直跟在她身边的月姑姑也跟着不见了。

    慎刑司派人来寻月姑姑前去回话,却发现整个东宫都找不到月姑姑的影子。

    活生生的一个人居然在东宫蒸发了。

    凤阳殿内

    尚在病中的荣侧妃斜躺在美人塌上,  她本就生了病,在永和宫中那一吓更是损了心神。

    这几日太医成日的出入凤阳殿,太子殿下也是时常的来探望。

    荣侧妃病容憔悴,  几个宫女跪在地上给她锤着腰间。屋内泛着淡淡的檀香,整个屋子布置的精致,  素雅。

    正中间放置了盆红鲤,  时不时的摆着尾巴,  悠闲惬意。

    荣侧妃素着一张脸躺在软塌中,  容貌虽不鼎盛,但气韵犹在。这么些年,殿下喜爱的也是荣侧妃这点。

    此时她撑着脑袋像在假寐,  窗户忽然发出一声轻响。竹帘随着风晃荡了几下,荣侧妃眼帘微颤。

    “都出去。”宫女们见怪不怪,立即出了门。

    门刚关上,  窗棂外就飞进一只影子来。轻盈的脚步声像是只鸟,落在角落中。

    “这件事你办的很好。”荣侧妃眼也没抬,声音温和。

    裴奉仪死不足惜,太子殿下生辰那日她便知晓要出事,没想到裴奉仪忽然当真儿有胆子敢威胁到她头上。

    一些成年旧事,原本早早就该忘记了,她偏偏要提出来。

    荣侧妃摇着头,撩起眼眸目光却是往角落边看去:“那个嬷嬷如今在哪?”

    裴奉仪死的干净,倒是那嬷嬷令人担忧。裴奉仪这么多年身侧就只带着那个奴婢一人,谁知道有些东西会不会说。

    “是奴才办事不力,x奴才该死。”角落中,那一直低垂着眼眸立着的人上前。

    如今正是白日,有什么东西自然也是瞧的清清楚楚。干枯的声音之上,是一张被大火烧坏的脸。烧过的疤痕从脸颊一直落地脖子处,蔓延至领口之下。

    这是一张极为恐怖的脸。

    荣侧妃眼神与目光没有半点儿的变化,她只盯着那双眼睛,淡淡道:“人若是逃了,本宫该有危险了。”

    就是这么轻飘飘的一句,那立在墙角处的人立即跪下。本就难听沙哑的声音中满是慌张。

    “主子放心,奴才一定将人找到。”

    果然如南殊所想的一样,自打知晓裴奉仪是自尽后。外面那些流言蜚语一直不停,传来传去无非都是说她逼死裴奉仪的。

    小福子一开始气不过,每日出门去打听,回来后气得说给南殊听。

    开始南殊也气,一早就知道人言可畏,但没想到这些人不分对错。裴奉仪一死倒是都怪到她头上来了。

    不知是不是背后有人推波助澜,流言不仅不停歇。反而越传越广。

    甚至于每日传播的故事都不一样,南殊越听越觉得有趣,干脆当作戏本子听。

    可没想到的是,越听越离谱。

    传来传去,裴奉仪倒是不提了,倒是一股脑的谈论起她来。

    说她是化作人形的狐狸,专门用来勾搭皇室中人,为的就是吸走真命天子的阳气,从而修炼。

    “难坏殊良媛生成那样,若非不是,怎么会有人生的那样一张脸!”

    “殿下总是去殊良媛那儿,旁的地方都没见殿下去过。”

    “自打殊良媛受宠,晋升的多快啊。短短半年就是良媛,若不是有什么狐媚子勾引了殿下,怎么可能让殿下如此念念不忘?”

    “是啊是啊!听闻殿下每每去琼玉楼,那动静都要搞到半夜。”

    “御膳房的小太监早早就说过,殿下一去琼玉楼每回三回水起步。若不是身上当真儿有了这狐媚子的本事,殿下怎么可能那么不知节制……”

    小福子将外面那些流言蜚语说了出来,南殊的脸白了白,有红了。

    之前总是说她与裴奉仪的事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添加了殿下。这些话南殊听后都有些脸热,更别说在场的孟秋他们。

    “还有吗?”

    小福子挠了挠头,他还小还不懂得这些。只是瞧着小主满脸尴尬,有些犹豫要不要把袖子里的东西掏出来。

    瞧见他这支支吾吾的模样,南殊便明白了:“还有什么还不快说!”

    小福子红着脸将袖子里的书双手奉了上:“小主。您瞧后不要生气。”

    南殊满脸狐疑的打开,瞧见一眼后立即关上!

    这居然是本话本子!

    虽没写她与殿下的名字,可关键是有图有话,细心的人稍微看会儿,就知道说的是她与殿下还有裴奉仪。

    南殊看着那上面顶着她的脸,却画成狐狸精的女人。眼前几乎就是一黑:“这哪里来的?”

    “奴才也不知谁弄的。”小福子不敢看南殊的脸:“外……外面都在传……”

    南殊看着上面的配文,恨不得立即将手上这等污秽的东西烧的干干净净!

    可还没等她有行动,竹枝匆匆走了进来:“裴奉仪今日下葬,太子妃派人来让小主过去。”

    灵堂设在千寿堂,因是着急弄的也不算是多讲究。南殊几人从里面出来,妃嫔们个个脸上都不好看。

    毕竟都是见过裴奉仪的死状,人又是直接吊在门梁上死状惨烈。回去都得做噩梦,自然无人放松的起来。

    离开千寿堂远后,周围那股压抑的气息才算是缓和许多。

    南殊站在身后,悄悄儿的朝着前方打量着。

    她不可能相信裴奉仪是自尽,但明摆着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她自然也不会多事强逞风头。

    可背后之人她却不得不防,下手如此干脆利索连慎刑司的人都查不出来,手段实在是高深。

    今日这人杀的是裴奉仪,难免有一日这把刀会对准她的脖子上。

    南殊心事重重,脚步放的自然缓慢了些,身后的人不经意就撞到了她后背。

    轻轻的碰了一下,南殊还未说什么,身后的人却像是吓了一跳,立即跪了下去,哐哐在地上磕头:“嫔妾不是故意的,求殊良媛饶命。”

    “求殊良媛饶命。”

    南殊:“……”她分明一句话都没说。

    她低头看着跪在地上的人  ,脸上蒙着面纱,磕头的时候却还是能瞧见那脸颊上的巴掌印。

    这不是旁人,而是刚被殿下责罚过的孟昭训。

    孟昭训还跪在地上拼命的磕着头,颤抖着的声音里都是求饶。南殊看着她绷直的背脊骨,一时分不清她这是又有了什么新招数。

    “无事,起来吧。”南殊捏着眉心深深地叹了口气。

    可孟昭训却像是没听见,依旧是不管不顾的磕着头:“殊良媛饶命,求殊良媛饶命。”

    她是真的害怕了,这几日关在屋子里别说是看着南殊,她现在连门都不敢出。

    就怕南殊如传闻中所说的一样,是来勾魂摄魄的妖怪。她之前可是得罪过殊良媛,这几日可是悔的肠子都青了。

    孟昭训哐哐又往下磕头,额头都快溢出血来。

    两人本是走在最后,动静很快就引起了前方人的注意。

    太子妃等人又原路回来,瞧见这一幕,太子妃问道:“殊良媛,这是怎么回事?”

    殊良媛站着,而孟昭训跪着,还止不住的磕头。这一幕看上去就是殊良媛在仗势欺人。

    南殊心中冲着地上的人翻了个白眼,起身上前:“回太子妃,嫔妾也不知。”

    她看着跪在地上的孟昭训,顿了顿又道:“孟昭训撞了嫔妾一下,嫔妾一句话还未说她便跪在地上磕起头来,嫔妾心中也很慌张。”

    南殊说的是实情,但是在场的没几个人相信。她抬起眼,甚至看见有几个人目光对上她后。脚步往后退了退。

    一副生怕被她看到的样子。

    南殊面上神情复杂,心中不知是何滋味,只觉得头疼。

    她猜到有人会利用这点来诬陷她,但没想到会将她传为狐妖!

    相信的人莫非是没脑子不成?看样子那本书不仅她了,这些人也看了。

    她揉着眉心,孟昭训不要命似的还在磕头。太子妃派人将她拉起来这才停止。

    南殊头脑昏沉的回去,李良媛便跟着南殊回了琼玉楼,说是来吃果子,实则是惦记着上回南殊说的玉容膏。

    李良媛到现在才知道这殊良媛的本事,她连带着之前一同用过的宫女,三个人都变白了。

    她用的晚,比起之前那两个宫女来说是要慢上不少。但就算是如此,她也已经心满意足了。

    天知道,她这么些年为了让自己稍稍白那么一点废了多大的精力,如今殊良媛随手给她的一个方子就解了她这么多年的困惑。

    下了轿子李良媛还是满脸笑意笑意,殷勤的扶着南殊下来:“妹妹这屋子虽是偏些,但冬日里景色倒是好。”

    “后院一处梅林开了,到时候不知多美。”李良媛满脸巴结,南殊却是有些心不在焉。

    两人边说边笑,刚进屋却见太子殿下正在里面。

    太子殿下坐在软塌上,手里正举着本书看的认真。

    南殊凑近一看,差点儿眼前一黑,昏死过去。

    殿下拿的不是别的,而是她要烧没烧成,说她是狐妖勾引殿下那个话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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