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春浓夜里,一辆马车飞驰在京都的道路上。
马车跑的飞快,来往的行人看见后吩吩退让开。南殊做在车里,神色欢快。
她撩起帘子往外看了眼,目光看向外面满是新奇。今日是有花灯节,哪怕是晚上路上也有不少的人。
漆黑的夜里灯火点的璀璨,来往的路上还有不少买卖的商铺。猜灯谜的,弄杂耍的,甚至于马车跑过去的时候正有人举着火把。
口中的酒一喷出,火焰瞬间腾高。马车跑过去的时候南殊眼睛都亮了:“殿下,你快看。”
太子殿下坐在她身后,手里悠闲的举着本书。玄色的衣袍被她拽住,太子殿下无奈的顺着眼眸跟着往外看了眼。
不过是个寻常的小玩意儿。
“这么喜欢?”他瞧着她双眼亮晶晶的,语气里也跟着欢快起来。
她在长乐宫中长久不出来,他瞧着估计也无趣。这才特意带她出来,果然喜欢。
“喜欢。”南殊还是头一次出宫,只觉得瞧见什么都稀奇。
她自幼在宫中长大,对于宫外的场景都是口听而言,而从未亲眼见过。
那时她总听出去采买的小太监说宫外的事,南殊从未想过有一日自己亲眼看见是这番场景。
春夜里风虽不大,但帘子一直开着,来往的行人有好奇的也会跟着往里面张望。
南殊这张脸生的招眼,哪怕是一闪而过也有人看痴了。
太子殿下看见,眉心拧着附身将帘子给阖上一半:“瞧你,看的眼睛都要挪不开了。”
南殊舍不得收回目光,只顾着跟着点头。
太子殿下看她面色的表情,神色都变得和缓了许多。他查过南殊之前的事,知晓她自幼就在宫中长大,这是头一次出宫。
他之前从未问过她家中的事,瞧见这样忽然开口:“你有没有想过去找自己的家人。”
南殊背对着太子殿下,掌心瞬间握紧了。
这是殿下头一次问她这个。
她不知道殿下问这话的含义,是想帮她寻,还是只是单纯的问问。
南殊不敢轻易的回答:“殿下怎么会忽然问这个?”
若说之前她必然也是想过寻找家人的,但是这么多年,这个念想基本已经淡化了。
她已经许久许久都没再想过了。
“孤只是问问。”太子殿下像是看出她的紧张,轻笑了一声安抚道:“不用担心。”
殿下之前倒也没问过,如今倒也不知哪里起的兴致。
南殊从来不想奢求太多,她如今好不容易才走到这一步,已经不想再幻想什么了。
至于家人,这么多年若是想找她早就找了。
“不记得了。“南殊摇摇头,家人对她而言却是陌生的了。她也不再是需要家人的年纪。
她淡淡道:“可能我命里无缘吧。”
她说完,继续扭头去看向车窗外。身后,太子殿下的目光却是若有所思。
马车停在一处酒楼门口,下去时南殊还有些意犹未尽。
门口的小二是个眼尖儿的,瞧见这架势就知道是爷。
笑眯眯的立即上前相迎。只是店小二一上前,立即就被隔的远远儿的。今日太子殿下是微服私访,连着四周的护卫们都是穿着便服。
可那浑身的气势就与一般的护卫不同,十来个侍卫们将马车围成一个圈儿,不许人靠近。
“这……”店小二的看着侍卫们手中的尖刀,吓得腿都软了。
这,这是来了哪位爷啊?
酒楼门口本就是人山人海,这一架势出来来四周都跟着静了静。
似有若无的目光都跟着落在马车上,刘进忠心里暗骂了一声,弯着腰低声儿道:“爷,到了。”
殿下早些年前刚从幽州回来那几年时常出宫,以至于刘进忠都练就了一身本领,说话的时候嗓音不显得那么娘气,免得被人猜出小太监的身份。
最近几年已经很少有这个兴致了,刘进忠浑身都是紧绷着的。殿下这回还带了殊贵嫔一同出来,他唯恐出了什么岔子。
好在只是四周看的人多了些,刘进忠弯腰等了一会儿,马车中总算是有了动静。
太子殿下先是从马车中出来,光是那身高已经是鹤立鸡群了。
他今日罕见的没有穿玄色,一袭月牙白的长袍,乌发带着玉冠,衬的那张脸少了几分冷峻,显得平易近人了些。
四周都跟着安静了。哪怕是没什么见识的百姓也看的出来,这人定然是大有来头。
老百姓们不敢靠近,离的远远儿的,但落在车厢处的目光却无人收回来。
正低声念叨着京都是何时来了这么位爷,却见那人冲着车厢内伸出手。
“出来,我扶着你。”
南殊坐在车厢中殊被太子殿下扶着出来时,眼前还是一晃。酒楼门口的灯火璀璨又明亮,比起东宫也差不了多少。
而她不知,她刚出轿子那些没走远的百姓们却是已经看痴了。
南殊这张脸放在东宫都无人能匹敌了,何况是在宫外,刚一亮相四周便是接二连三的抽气声。
那些目光看的人分外不自在。
她皱了皱眉,往殿下那儿躲了躲。娇小的身子站在太子殿下的身侧,越发显的小巧玲珑。
“殿下。”南殊揪住殿下的衣袍。
太子殿下低头看了她一眼,伸手将她掌心握住,他虽不喜欢四周似有若的目光,可看着她这幅胆小的模样,还是觉得好笑。
在他面前胆子倒是大,这个时候倒是知晓跟他求饶了。
喉咙一滚,他俯身落在她耳边:“该叫爷。”
店小二带着两人上了楼,目光压根儿不敢落在南殊的脸上,一张脸涨红的似要滴血。
刘进忠熟练的点了菜,又挥手带人出去,出门时小太监的神情都是恍惚的。
“殿下之前经常来?”南殊发觉殿下对这并不陌生。她本以为今日出宫是殿下随意之举,但如今看来又有些不确定了。
“之前来过。”太子殿下没说太多。一手拎着茶盏给她倒了杯茶。
“尝尝。”都是宫里有的东西,南殊也尝不出特别的滋味来。
只是等菜肴上来后有几道菜新鲜,她多吃了两口。
“喜欢?”太子殿下问她。
南殊点头,太子殿下立即便往刘进忠那儿看去:“喜欢就将人带回宫。”
这儿的厨子是京都最好的,他之前每次出宫都是来这。之前也没想到这茬,如今见南殊喜欢带入宫不过是一句话的事。
刘进忠立即去办,南殊昨日得了个厨子了,没想到殿下还给她送。
她觉得殿下对她好的有些过头了,怯生生问道:“今日出宫是特意来看厨子的么?”
那也太大张旗鼓了,南殊可没忘了今日可是初一。要是让太子妃知道,还不得气死?
南殊眨巴了几下眼睛,太子殿下轻笑了一会儿,伸手在她脸颊上碰了碰:“不是。”
往窗外看了一眼,见时辰已经到了差不多了。太子殿下忽而牵住她的手往外走去。
车厢的内壁是打通的,连着一处梯子。
“这是什么?”
太子殿下没说话,只是朝着她伸出手。宽大的掌心落在她面前,南殊将手搭在他掌心上。
“放心。”太子殿下上了台阶。走在前面带着她小心翼翼的走了上去。
“牵着我的手,跟着我上来。”
南殊听话的点头跟着上去,太子殿下始终握住她的掌心,扶的稳稳当当。
等穿过重重台阶才上了楼顶。
顶处是一座天台,高高耸立着。雕花的红漆栏杆之后,俯身往下看去,整个京都就在眼底,一眼无尽的开阔。
南殊扶着太子殿下的手:“这是?”
她简直是看痴了,这里简直是整个京都最高处,从她这儿往下看去,整个长街灯火阑珊,万千灯火都尽收眼底。
这时从下面升起无数的天灯,随着风轻轻飘荡上升,漆黑的夜里,灯火明亮的犹如一颗颗星子。
两人站在阁楼之上,无数的天灯包围着,犹如站在云海之上。
“喜欢吗?”太子殿下今日不知问了多少次。
从带她出宫到现在,想看的无非就是她一脸欢喜的样子。
南殊点着头,她已经惊讶的说不出话来了。她看着四周的景象,渐渐的回过神来。
殿下并非是头一次来的样子,这里对他而言应该是不同的。
就如同长乐宫……这
南珠不敢细想,下垂着的眼帘闪了闪,试探的问道:“殿下哪里寻来的这种地方?”
太子殿下牵着她的手站在她身侧,晚风吹卷着裙子,飘荡在他的衣摆上。
他低头看着两人蜷在一起的衣摆,微微笑了笑。
他不喜提及当年事,也不曾沉迷忆往昔。
只是今日却难得的有几分恍惚。
入东宫那年他是第一次入京。四周阴谋诡计陈出不穷,陛下对他处处防备。那段时日有多难熬,他如今都想不起来了。
当时他站在这,也不知是想看见什么。是京都的繁华,还是千里之外的幽州?
宋怀宴已经记不得了。
“孤入京都那年做的。”这么多年,也只有他一人站在这儿。
他转头摸了摸她的头,声音显得温和宽厚:“这里孤从未带人来过,你是第一个。”
南殊看清他的神色,心中微惊。灯火倒印在那双眼底,她看清殿下眼眸中闪过的爱意。
虽是一闪而过,但她还是看见了。
殿下对她,到底是动了心。
这瞬间,她只觉得前所未有的得意,唇角勾起却又怕自己露馅。
立即伸出手抱着殿下的腰,惦起脚尖仰起头亲了上去。
嘴里说尽了这世间的花言巧语:“南殊心中只有殿下一人,会永永远远陪着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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