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您别伤心了,要不咱们回去求求老夫人。那李修峰都24岁了,还是去给他续弦的,这怎么能配的上小姐呀!”
“没用的,婚期都定了…”黎玥伏在膝盖上嘤嘤的哭了起来。
王锦元心里暗暗发誓,真的不是她要偷听。刚去了书院的恭房方便一下,才一出来就在拐角的地方碰到黎玥和她的丫鬟在凉亭处说着悄悄话。
听到身后有脚步声,黎玥慌乱的擦干眼泪跟贴身丫鬟一起走开了。
见两人走远了,王锦元才缓缓从拐角走了出来。
“小姐,她可真够惨的,怎么说也是黎国公府大小姐,居然嫁了个这么老的人,好像比她快大了十岁了吧,怪不得她这么伤心。”晓梦小声的嘀咕。
恐怕不只是年纪的问题吧,这个李修峰是四川总署提拔上来的人,在巴蜀一代算是个地头蛇,可是来了上京,混了这么多年还仅是个六品的昭武校尉。确实是低嫁了。
没有根基的人,在上京城这种地方,一腔孤勇的也闯不出个什么名堂,国公爷能把千金嫁给他,当真是只看人品不看家世,实属难得。
“她现在伤心,说不定以后做梦都得笑醒。”王锦元浅笑着回答。
“怎么可能?两个人也差太多了…”晓梦一脸的不可置信。
这个年代的女孩子大多都是盲婚哑嫁,婚姻恰似一场豪赌,多少人都是在入了洞房掀了红盖头的那一刻,才见到自己将要共度一生的夫君,幸福还是伤心,谁能说的准。至少找一个比自己大的,胜算已经有了三层,成熟稳重有责任感,再知道疼人一些,可不就得笑醒么。
王锦元看向远处向自己走来的楚弘毅。
要是找一个十几岁的少年郎,一味的只知道横冲直撞,还要陪他成长,劳心费力。结局呢,还有可能是被后浪拍在沙滩上,想想就累的慌。
“王锦元!”楚弘毅春风满面的站在王锦元的面前,拿着一枚芙蓉簪花递了过来:“送给你!”
这人真有意思,连着几天都来送东西,被拒绝了也不生气,第二天接着送,乐死不疲,不知道他是天生乐观还是…真傻。
“我不喜欢簪花。”王锦元语气和脸色一样冷。
“那你喜欢什么,你告诉我,我给你买。”
“我喜欢什么我可以自己买。”
“你这小姑娘真是…”接连几次被拒绝,楚弘毅顿觉面上悻悻的。
“真是什么?”王锦元漠然打断他的话。
“真是…好生特别。”仿佛听到了一丝咬牙切齿的声音。
“我猜你刚才是想骂我不识好歹。”
瞬间被猜中心事,楚弘毅不好意思的挠挠头。
“你猜错了。”
见他一个俊逸潇洒少年郎,被自己折磨的举足无措,王锦元噗呲低头偷笑了一声。
“你笑了!”楚弘毅的脸上瞬间从阴转晴:“我第一次见你笑,你笑起来比…你笑起来很好看。”
还能笑的出来,这人心真大……
小心翼翼的措辞,生怕又惹恼了她。
“姚夫子已经到了,我要去上课了,麻烦让了让。”
实在不想和他多纠缠,王锦元心如明镜,在此之前,和他都没有见过面,哪里来的无端的喜欢,不过是看中自己这一副皮囊罢了。
这次楚弘毅倒是挺懂事,居然没有过多纠缠。
袅袅婷婷的身影消失在拐角处。
楚弘毅望着手中的芙蓉簪花,呢喃一句:“徐徐图之。”
七夕将至,王锦元今日在幻音阁呆的时间比平素里长了一些,到家的时候天色也暗了。
凝华院的刘嬷嬷等在门口,瞧着王锦元下了马车,轻飘飘的说了一句:“大小姐,老爷让您去正厅。”
父亲让去正厅,居然是凝华院的人来知会,准没好事…
刘嬷嬷被她盯的有些发毛,怎么感觉这个大小姐现在气场不一样的,眼睛里透着锋芒,能把人看穿似的。
“走吧。”
该来的躲不了,这曲美娥要是能闲的住才是怪了。
正厅内,王章远紧锁着眉头,难掩不悦的神情。何静云双手交叠,放在腹前,不安的磨搓着。曲美娥惬意的端着茶杯,翘着兰花指,一副坐等着看戏的模样。
王锦元进来的时候,就是看到这样一副画面。不知道你是真坏还是假坏,一脸坏样儿都不知道收一收。
“阿元!给我跪下!”王章远一声怒斥。
王锦元屈膝跪下,背挺的直直的,不卑不亢的样子。晓梦战战兢兢低头跪在王锦元的身后。
“怎么回来这么晚!?”
“回父亲,阿元去学琴了。”
“去哪学琴?”
“幻音阁的教坊。”
王章远猛的站起身,手指着她:“幻音阁那是什么地方?!你个未出阁的小姑娘,跑那个地方去学琴!恬不知耻!”
何静云站起身,手捂着胸口:“老爷,那真的是正儿八经的民间教坊,不少人去那里学琴…”
“哎呀,那个幻音阁可算是半个风月场所,谁不知道呀,这说出去丢的可是我们王家的脸,真是败坏家风!”不等何静云说完,曲美娥一脸得意的抢了话。
“既然我丢的是王家的脸,姨娘怎会这么高兴。”王锦元看着曲美娥的嘴脸,一时没忍住讽了一句。
“我我哪有高兴!”众人的眼光都扫过去,曲美娥脸上的笑容来不及收回,立马心虚起来。王章远的脸色更难看了。
这时候不能硬碰硬,王章远此人爱面子,吃软不吃硬,王锦元眼中含泪,楚楚可怜的模样。
“父亲,如果幻音阁是风月场所,母亲那样规规矩矩又小心谨慎的人,怎会让自己的女儿去那种地方学琴?而且我也一直没有藏着掖着,我去学琴,父亲母亲一直都是知道的。这上京城优秀的女孩子哪个不是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我这么用心的学琴,也是想着身上能有个长处,以后也不至于给咱们王家丢人。父亲您也知道,自从我上次生病以后,手经常抖动…这书法这一门我是没指望了…父亲都很久没来明月阁看过我了…我这么努力的学琴,也是不想让父亲失望,我也期盼着父亲能够多来看看我…我只不过是学个琴,父亲怎会这么生气?难道是姨娘在父亲耳边添油加醋的说了什么不成?”一番说辞声泪俱下,如泣如诉,何静云心中本来就满腔的委屈,经王锦元这么一说,直接抱着自己的女儿失声痛哭起来。
顿觉自己此番兴师问罪有些矫枉过正了,王章远站也不是坐也不是,本就对她母女有亏欠,这会又迈不开面子变脸去安慰,都怪这个曲美娥…
“我我哪有,我说的是实情!你说!你有没有在那幻音阁里唱那些个淫词艳曲!”曲美娥心里打鼓,怎么风向这么快变了?
“什么?姨娘为什么要这么说阿元,我怎会没脸没皮的在那幻音阁唱曲儿。我又不缺金少银的,在幻音阁唱曲儿做什么?您想编排我您也找个让人信得过的由头,姨娘为何总是处处为难我和母亲,诋毁我的女孩子家的清誉,这样费尽心思让我和母亲被父亲厌弃,对姨娘有什么好处不成?”王锦元面上是泪如泉涌,嘴里是字字珠玑,看似简单埋怨,实则句句不让戳中要害。
王章远听的在理,这话也不假,又不缺钱花,哪有这个胆子去台上唱曲儿,魔怔了不成,一看就是曲美娥胡编乱造的,不由得瞪了她一眼。
“你你撒谎!”曲美娥那想到会是这个场面,面容狰狞起来。
“既然姨娘这么迫切的想诋毁我的清誉,我也不怕去幻音阁对峙。”王锦元大义泯然的昂着头。
人生如戏,全靠演技。手指头都掐破了皮了,才挤出这么多眼泪。王锦元心里冷笑着,谁会为了这么小的事跑到幻音阁去对峙呢?丢人现眼的,不过就是看谁更能豁的出去罢了。
“阿元!你…”何静云心中也有些怀疑,之前阿元就说过想去台上唱曲儿,难不成她真的做出什么出格的事了?
王锦元拉着何静云的手,打断了她的话:“母亲,您处处忍让,就是怕家宅不宁,可是现在我学个琴都能被姨娘扣上败坏家风的帽子,难道我就只是默默无闻身无长处才能过上安生日子吗?娘亲……”
“我…我!你…你!”曲美娥怒不可遏,手指着王锦元,张牙舞爪,哪还有点长辈的仪态。
“够了!你闭嘴!”王章远怒不可遏的吼道。
曲美娥呆住了,他什么时候对自己这么大声说过话:“老爷…”
“行了!以后阿元想学琴,把琴师请到家里来。闹了一晚上了,都回去吧。”
王章远手一挥,背过身去,不想再说一句话。后宅女人吵架拌嘴的事,一个老爷们儿处理起来还挺费劲的。
干脆眼不见为净得了。
王锦元扯了扯嘴角,让你纳个祸害精到家里来,这就受不了要和稀泥了,真是活该。
膝盖跪的有点麻了,何静云搀着她站起来,转身离开的那一刻,王锦元朝着曲美娥冷笑了一下,看着曲美娥气的腮帮子乱颤,心里一阵暗爽。何静云拧着眉头扯着她的手臂回了明月阁。
洗漱好坐在床上,撩开裤腿,膝盖上青红一片。
何静云拿着一瓶药酒走了进来,坐在王锦元的床前,一言不发的打开瓶口。
小心翼翼的观察着何静云的表情,王锦元知道她肯定是生气了。静下心来,也觉得自己太过鲁莽。刚刚这一番唇枪舌剑,无异于引火烧身,接下来的麻烦事可能会更多,倒不如像母亲一样,忍一时风平浪静。只是今晚这情形,事急从权,也顾不了那么多了。
“嘶~”药酒擦在伤口上,王锦元痛呼一声。
何静云心疼的张了张唇,忍住绷着脸还是一句话都不说。
“娘亲~”王锦元拉拉她的衣袖,撒着娇。
何静云瞪了她一眼:“你有没有在那台上唱过曲儿?”
“我没有!”王锦元立马坐直了身子:“不过…是还没来得及,娘亲,我不想骗你,我是打算七夕节的时候去唱的…”
说完就默默的低下了头。
“你!”何静云气红了眼眶“你现在胆子越来越大了,你真的是要娘亲担心死吗?”
“娘亲,我错了…”
“从今天开始,不允许你再去那幻音阁!你答不答应?”何静云拉着她的手。
“娘亲…”
自己这么长时间的准备都要白费了吗…
“你不答应,以后就不要再叫我娘亲了,我就当没有你这个女儿!”
王锦元眼睛发涩,一阵酸楚。
“娘亲,我答应你。”
不是没有想过,万一被发现了会怎么样,只是没料到会这么快。
仅想唱的这一场,也成了奢望。
漆黑的子夜,万籁俱静,望着空荡荡的床帘,王锦元辗转发侧难以入眠。
这一世的重生到底是为了什么?自己最大的遗憾是什么?
上一世,自己沉迷于所谓的事业,失去了妈妈,抱憾而终。有什么想不通的呢,难道这一次还要重蹈覆辙,那自己就真的跟猪狗不如的畜牲无异了。
罢了,收收那些没用的虚妄,好好生活,照顾好母亲,此生足矣。
没什么放不下的,重生一次的好处,就是除了生死,什么东西都看淡了,看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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