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时分,东殿书房内,黎宴眉头紧锁着执笔一边给父亲写回信,一边听着苍戈的回报。
听着听着笔峰渐渐停了,如山的墨眉凝着寒霜,听到最后,手中的狼毫硬声折断:“那毒妇是用哪只手伤的她?”
“少夫人是右手受伤,她应当是左手。”苍戈回答道。
“那她的手居然还没断!你在旁边是个死人吗?!”黎宴将手中的断笔掷在他身上。
“是属下失职!属下这就去办。”
“滚出去!”
“是。”苍戈捡起地上的断笔退了出去。
怪不得她宁为玉碎,不为瓦全也要打压曲美娥,原本他还疑惑,以她的淡薄的性子,何至于耍些不入流的小手段去和曲美娥斗。
若不是听了前因后果,还觉得她后宅争风略显小家子气,现在他恨不得将那毒妇挫骨扬灰!
收了收愤闷的情绪,换了一枝狼毫继续写信。
从庄园回来,王锦元便去了黄婉婉院里说着闲话,顺便教玉蓉识字。
爱莲一路小跑来寻王锦元,慌里慌张的说道:“少夫人,刚才少爷在书房发了好大一通火,还把苍护卫给赶出去了!”
“可听到是什么事?”王锦元顿了片刻问道。
“不知道是因为什么事。”
“少爷呢?”
“还在书房。”
黄婉婉摆手让玉蓉到她身边去:“少夫人,您快过去看看吧。”
什么事对苍戈发那么多火,还把人敢了出去?王锦元寻思着苍戈不像是会犯错的人,况且他最近帮了她不少,应该去看看的。
书房的门敲了两下就被推开了,吱呀一声。
“出去!”黎宴正想着谁这么大胆子不等他说话便推门进来,拧着眉抬头一看,气焰消了大半。
正好信的写的差不多了,便放下了笔。
王锦元端了一个小碗走到他身边,将小碗放在他桌前。
定睛一看,竟是碗绿豆汤,黎宴面上噎的不清,大掌一揽将她抱在怀里,坐在自己膝上。
“这是要谋杀亲夫?”
“看你火气这么大,来给你败败火。”
轻啄了两下她的双唇,黎宴掐了掐她的腰:“败火可以换个方式。”
说完便满眼疼惜的深吻着她,直到她乱了气息才松开。
王锦元虚软无力的瞪了他一眼:“你今日是生的什么气?还把苍戈赶了出去,他犯了什么错?”
黎宴抬起她的右手,将袖子撩起,白皙的手腕上赫然一片青紫,一脸的冷峻:“我当然生气!”
生气他没有保护好她,生气她如此不爱惜自己!更气她至始至终都没有告诉自己这所有事!
不然何需她来动手。
“这又不怪他,是我要单独见曲美娥的,我知道轻重。”王锦元伸手抚了抚他的拧着的眉心。
“疼吗?”黎宴轻柔着她的手腕。
“不疼,这点伤不算什么的…啊!”刚说不算什么,不曾想黎宴就使力的捏了一下。
生气的背过脸去,又被他强势的手掌托着下颚扭了过来,不等她说话,又是一记深吻,不似刚刚的温柔,霸道又蛮横,一张小嘴被他吃的生疼。
“黎宴!”见他还是不管不顾,一副要将她生吞入腹的架势,她终是没忍住红着眼眶呼喊出声:“我疼!”
瞧着她委屈巴巴的眼泪似要落下来,他一身的戾气终于泄了下来。
“为何不告诉我?”
“告诉夫君什么?”
“你少时的遭遇。若你早些告诉我,无需你烦神,我定要将她挫骨扬灰!”
“这种妇人之事何须夫君为我出手,夫君的手是用来干大事的。”王锦元摩挲着他的手掌,似火的温热,宽厚有力,让人心安。
“可是我想知道!你何时才能把我当成你的夫君,让我疼你护你!让我知晓你的一切!阿元,我到底应该怎么做,才能让你对我放下戒心?”
她一直都是如此,从不向他袒露自己真实的一面,不知道她喜欢什么,厌恶什么,总是让他猜让他抓狂!
“我。。”他掷地有声的一问让她错愕,是质问确是出于热烈的浓浓情义,让她瞬间湿了眼眶。
“阿元,我想知道。”
王锦元忽而笑了,双臂紧紧的抱在他的腰间,依偎在他身上:“我没有要瞒着你,只是没有契机去说这些事。她曲美娥在我身上做的那些恶,我根本不在意。只是我母亲不一样,她性子柔弱总是被曲美娥轻易拿捏。未出阁前,我时常在母亲身边开导她,倒也混个相安无事。可我成婚离家还不到一年,她便屡生事端,我母亲哪里是她的对手,只能处处忍让。没过多久,就缠绵病榻,郁郁寡欢。母亲素来知道我的脾气,怕我忧心,从不愿跟我说这些,一味的报喜不报忧。她这样欺辱我母亲,我岂能忍。她不仁我就不义。就算拼个你死我活,我也要让她付出代价。她伤我母亲一分,我便让她千倍万倍的奉还。将她千刀万剐我都不解恨。夫君可觉得我心狠手辣?”
轻抚着她的额头,黎宴温言回道:“我只是心疼你,小小年纪就这么忧思多虑。”
到此她再也忍不住落下泪水,泪水浸湿了他的前襟,他想抬起她的脸颊为她拭去泪水,她却越发的抱紧他,将热泪都埋在他胸口。
一时间他的心间软成一片。
“夫君?”
“嗯?”
“我真的没有想瞒着你,我知道苍戈一定会告诉你的。”
“嗯。”
“我只是习惯了如此。从前,没有人说要护着我。”
“阿元?”
“嗯?”
“唯有你,是我这一生都想护着的人。不管是从前还是以后,都只有你,不会再有别的女人。”他想让他知道,他不是王章远。世间的男子也不都是三心二意的,至少他不会是,他永远都不会虚情假意的对待她。
她可以放心的信任他依赖他,一生一世。
王锦元猛地抬起头不可置信的看向他,她知道他的喜欢,那么明显,不得不承认,她也很欢喜。
这种直白的承诺,放在从前她是一定不会相信的,但此时此刻,她愿意信。
不仅相信,还甘愿放下自己的矜持,热烈主动的回应他,虔诚的献出她的双唇和温热的身体。
今晚的书房内,她格外的温顺,软成面团,任他搓扁捏圆。
她的眼里似星河流转,顾盼生辉,让他癫/狂。
这一夜,身与心的距离归于虚无,呢喃,游走,喟叹,餍足,如上九霄。
二月如风而逝,三月草长莺飞,春意浓浓,伴着暖风,修缮了数月的书局终于要开张了。
思量了许久,王锦元最终决定将书局的名字提为:一鉴开。她还特意找匠人将名字的由来做成诗制成一块牌匾,挂在一鉴开虽显目的位置。
半亩方塘一鉴开,
天光云影共徘徊。
问渠那得清如许?
为有源头活水来。
意在鼓舞那些的读书人,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读书醒智。
不仅如此,想着那些贫寒子弟大多买不起书,王锦元特意将一鉴开二层的一隅修缮成读书区,置办了书架书桌。
书架上收录了上百本常用书籍,只要一贯钱,就可以来终身免费看书,避免人满为患,每日限人数,可以提前预约。
一鉴开的书大多都是可看可租的,众人皆是第一次听说可以租书,纷纷来看热闹。租书就更便宜了,只需要付押金,三天内还书竟然只收取十文钱,每延迟还书一天加十文,两天加二十文,以此类推。只要书本归还时无破损押金全部退还。
众人一开始还怕被骗,不相信会有退押金一说。王锦元特意找了个能说会道的掌柜,趁着开业当天人最多的时候站在店门口:“大家伙放心,我们东家方好先生是个乐善好施的人,平生一大夙愿就是有教无类!让天下想读书的人都能读到书!所以才开了租书的先例!诸位尽管放心的看书租书!为了打消诸位的疑虑,我们东家特意记下字据!”
说着就将字据摊开在众人面前:“这张字据会和一鉴开的题词挂在一起!如有违背,在座的诸位都是见证,拿着这张字据直接到衙门告我们都成!”
众人听了皆为之一振,纷纷进去看看真假。
起初还有人不信,王锦元特意寻了两个自己人,当着众人的面,交了一贯钱便进去看书,临走时再交了押金带走两本书。众人也是心痒痒,一册书在当时少则三四百文多则上千文都很正常。再则有些典籍还分很多册,更是普通人难以消受的起的。
刚开业头几天生意并不好,王锦元却一点也不着急,生意得看的是长远,细水长流才能扎稳脚跟。故而只教书店里的众人要热情待客即可,不可怠慢了任何一个人。
久而久之,众人就看出了一鉴开和其他书店的区别之处,特别是那些家境贫寒的人家。往日去那些书店,但凡看到他们粗衣烂衫的,皆是嫌弃之色。哪怕真是要买的,也嘱咐不要将书本弄脏弄破了,大多都是还没挑好就不停的催促着。如若是哪家的贵公子们去了,又极尽奉承,让人看了是又气恼又心酸。
可在一鉴开,掌柜小厮迎人待客皆是一视同仁,让人舒服的紧。没有人不想被尊重,所谓有口皆碑,一传十十传百,前来交钱终身免费看书的人越来越多。租书的更是络绎不绝,书店的生意也日渐兴隆。
没过两月,但凡不是下雨的天气,一鉴开门前都排了长长的队伍,等着预约看书。一时间一鉴开的名字在上京城已然家喻户晓。王锦元见交一贯钱看书的人越来越多,便将整个二楼全部修葺出来做读书区。
总结了一下之前的不足之处,和一鉴开的一众伙计商议了一番,避免混乱和浑水摸鱼,将看书的要求和规矩一类的重新制定了一下。
免费看书只是为了积攒人气,租书和卖书才是最终盈利的关键,王锦元便想着,可以给那些还书信誉好,书籍无破损之类的老主顾,给予一些买书的优惠。老顾客们听了,也会更加爱惜所租的书。
因着平日里看书的人挺多,王锦元便令人在二楼设置一个小的茶饮区,列了个各式茶水的价目表,每日光是茶水钱都能收不少。
一鉴开的伙计们都在感叹自个的这位东家可是生了个七窍玲珑心,赚钱的法子多的数不清,让人钦佩的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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