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觉之法身,说有“三十二相”乃是虚指,并非定于“三十二”之数,其肩宽、圆,胸厚且正,其长、其广端以正等,足平手长,丰腴无骨,垂手可至于膝,唇厚且宽,目狭有慈,牛睫,瞳有金华。法身之外,金光丈许,六觉的一声惊疑,“风道友”三字深远、厚重,尾音袅袅,却又是一异。

    射影明眸观之,言道:“我是射影,乃是前日时候所得。”她也未与六觉细说,又道:“射影、风尘,同是一人,道友不必介怀!”

    “射影、风尘……不意世间竟有如此妙法,叫人叹为观止。只是可叹我已圆寂,这一法身也即证寂寞。届时,便是真的是‘四大皆空’了。道友既出神来,我二人当再证一场,寂灭之前证一得,可以圆满矣!”六觉赞叹一声,法身真言厚重、深远,犹如洪钟一般,袅袅不绝,她问风尘:“我读佛经,见佛主割肉为鹰,又有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之言。自也有所解,却不知道友何解?”

    这是一场“证”非是辩,“证”的人是六觉,于是问的人便是六觉。她问的,是一个最简单的问题,也是一个最深奥、复杂的问题。

    “割肉喂鹰”和“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似风马牛不相及,一者记载于经卷之中,乃是正统的,讲述佛祖遇到一只鹰,追猎一只鸽子,追到了佛祖近前时候,佛祖护住了鸽子,鹰说鸽子吃谷,我吃鸽子,乃是天经地义,你不让我吃,我便要饿死。佛祖就允割自身之肉喂鹰,以偿之。于是割尽一身之肉,才于鸽子等重。待到一身肉尽时,便一下风云变色,成了真的佛;一者只是出于故事绘本,非佛家正统之言。六觉将此二者同问,显是要证己心中的一个答案!

    而“割肉喂鹰”则还有另一个版本,说鹰乃帝释天所化,是特意为了考验、点化佛祖的。却不必细究,或有不一,乃是记述之错漏,却不影响其要说的东西!

    理还是那个理……

    “我想,这一个故事,和现在一些人关于插队这一个问题的看法是一致的。譬如说有人着急,想要插队,你允许他排在你的前面,那么作为代偿,你要补偿后面的人,就要自己离开队伍,去最后面重新排去……佛护了鸽子,便要偿还鹰,佛的一身之肉,和鸽子等重,便寓意为平等,这话的真意,便也在其中了。既施慈悲心,便要承其果,若不明这个道理,将家养的猫狗放生,便不是慈悲,是罪业。将食人鱼放入鱼塘,也不是放生,是罪业。这是佛祖的慈悲、佛祖的为善!”

    “佛说因果,这就是因果。至于放下屠刀,立地成佛,除非是如佛祖一般,偿还了自己的业,了结了自己的果,放下了自己心中的刀,否则,这就是一句屁话……”

    佛祖救一只鸽子,尚且需要用自己的肉,去偿还;一个土匪恶霸、杀人放火之徒,又有何资格,被一句“放下屠刀,立地成佛”成就?

    六觉肃穆道:“道友细言之。”

    “一个恶人所行之恶,须偿还之后,才可放下。若是一僧一寺要度一恶,便需承受其恶,去补偿被恶人所伤害的人,这就是割肉喂鹰。六觉道友你此问,不就是在问割肉喂鹰这一个道理吗?”

    “我只是在问自己之业!”六觉说道:“早年时候,曾经有一女子做了恶,害人无数,以残害孩童肢体,使之乞讨为生,不知为何,竟然到了山里,说要出家,洗涤自身罪业。我听闻她的罪业,便送她一柄刀,说道:你的罪业,便用一身的肉来偿还吧。她便大骂我冷酷无情,是杀人犯,当她要跑时,却被我拿住,困死在后山一洞穴之中。后来每每想起,只觉自己动了无名火,实属有违我佛教诲,一直不得解脱、开释。故今日一问道友,看是否解开我的心结!”

    “道友的心结可解开了?”

    “解开了、解开了……”

    六觉法身光明,却比之前多了一些圆润、圆满。

    六觉双手合十,凝实、厚重的声音回荡,说道:“道友慈悲!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屠刀不在手里,而在心头。业,佛法不能解,唯偿其因,方得其果。佛法为教人觉悟法,非代人觉悟法,若言读经可去厄,如是皆魔道。”

    “得证无上圆觉,无憾矣!”

    这是六觉的最后一句话,言罢法身便驻于虚空,渐容于虚空,不见形象。

    这,便是阴神、阳神、法身的最后归宿……

    大寂灭,也是大解脱。

    她于世间之一切空、色,皆再无干系。她于“我”亦无干系,一切皆去,一切皆空。六觉的肉身就坐在那里,生机已去,体内的气脉断绝,却依旧宛然如生。风尘见证了这一场圆寂,看着六觉,说道:“大师的遗骸可有交代?”见性道:“我会和见惠一起带师父回去,安置于门中放置先祖遗骸之处,先生不必要挂心!”风尘又问:“可需要我帮忙?”见性道:“不必,待安置了师父的遗体,我二人便来寻先生!”

    风尘念了一个地址、手机号码,说:“这是我的住址、联系方式。你二人要寻我,可以打这个号码……”

    “是,先生。”

    二尼执弟子礼,也不需要风尘帮忙,便一人前一人后,用一个竹辇一样的东西抬着六觉便走,阿淑遂跟上去,送了一路。

    风尘则是告辞,回去。到了酒店已经是夜了。吃了饭,只是和同事说了几句,便回了自己的院子,安静的静默了一阵之后,才道:“含沙,咱们开始吧!”一人一鼬便相继出神,风尘的阴神一脱肉身,就觉畅快,在身体时候那种晦涩消失的无影无踪,“倒是有一种脱了樊笼重返自然的感觉!”风尘如是道。

    含沙听他说的好笑,便掩口笑道:“是的哩,肉身就是臭皮囊,你扔了好了。何苦在里面晦涩呢?”

    风尘道:“净取笑我。来看看今天的十八作——”今天的十八作是射影记录的。多出来这么一个阴神,倒是不需要劳烦含沙来做这个了。而且风尘也可以实时分析,现如今拿出来的,便是结论——这功夫省的可不是一星半点儿。含沙看了一下,比昨天要强了一些,看完还白了风尘一眼,嗔道:“这你还不满意?还想要一蹶而就,一下子毁天灭地,和太阳肩并肩不成?”

    风尘无语,干笑道:“这个还真不成,我还上不了天!”

    “哎呀,还行。乖,一定会上天的!”

    含沙笑嘻嘻的抬手在风尘的阴神上揉了一下,语气中透着迁就、鼓励。风尘被揉的没脾气,二人复合了一下数据,再合了阴神,模拟了几次完美的状态,使阴神记住这种状态。然后便开始继续熟悉、解析武术——今天是一个不小的课题,是菲律宾格斗术和克格勃的看家格斗术桑搏。这两种格斗术唯一的共同点都是重杀伐,是一种“你死我活”的手段,二者的区别却又是很明显的。

    桑搏以摔跤为原型,融合了柔道、空手道、拳击中的一些技法,分外凶狠。菲律宾格斗术则是讲究灵活、机动、迅速。

    这两种武术,是风尘、含沙的一种特意选择。菲律宾地处东南亚,因为人种、身高的关系,格斗术的技巧又和泰拳之间有着某种相似性,可以顺利的从泰拳延展过去,触类旁通,迅速学习;桑搏的柔道、拳击一些技巧,又是风尘熟悉的,也可以迅速理解,然后通过桑搏,了解一些摔跤、空手道等格斗术的技巧,然后再去研究空手道之类的,又会事半功倍……这一个过程,极其的轻松,于含沙、风尘而言,就是一个开胃菜。尤其是风尘阴神经过淬炼,已是一种极致,其思维之天马行空,发人未发,比之之前不可同日而语。灵感、灵光更是一个接着一个,计算、思索,也更加的快。

    这一点在触及了之后的电磁学应用的熟悉、转化的时候,就显得更为明显了。只是阴神感知中的二十多个小时里,风尘就一口气做出了五个具有可行性的方案,准备明天进行实验。这期间,间歇的还对走、踢有了新的想法,也准备着手尝试一下……

    夜,渐渐的深了。风尘、含沙也结束了研究,阴神归体。放出了热乎乎的热水在木桶里,风尘整个人坐进去,桶内的一个小凳子正好坐的舒服。水淹到了脖子的地方,含沙从风尘的左肩出发,在水桶中游了一圈,就趴在右侧的肩膀上,惬意的摊开了自己的四肢。金黄色的皮毛在水中蓬松的散开,随着自己捉弄出的水波,轻轻动荡,像是水草一般。风尘闭着眼睛,射影也散了无形,享受着这一刻的惬意、放松!

    这一刻,心是安静的,世界便也一样是安静的。

    一切都是安静的。

    静。

    在不言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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