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裴湮沐浴的时候。
郁岁偷偷闻香。
隔着小盖子便散发着醉人香味, 打开来看,是一层浅粉色的偏透明膏体,味香而不腻, 偏向花香, 好似在热烈的花海中畅游。
“需要为师为你沐浴吗?”
裴湮穿着寝衣出来, 洗去了大雨磅礴中的寒意, 周身萦绕着氤氲水汽。
美人出浴,宛若出水芙蓉。
郁岁挪开视线。
暗自告诫自己, 不能被美色所迷惑。
绝对不能。
哪怕是涂香这种事。
也觉不对被迷惑。
要记住,这是自由的味道!
她淡定去沐浴。
“不劳烦师父了。”
裴湮墨发散落,眉眼清隽, 乍一看就与温润书生一般,谁也猜不透他手中沾染了多少鲜血。
静静望着郁岁, 眸光温柔, 忽而揶揄说,“顺拐了,岁岁。”
郁岁脸色爆红。
扭头瞪了他眼, 美目多情, 顾盼生辉。
一直到郁岁进了隔间。
裴湮还在回味这个眼神。
真好看。
…
郁岁往常沐浴半个时辰就够了。
今天硬生生拖了一个时辰。
反复告诉自己。
只是抹香而已, 不用太紧张。
说不定还能趁机尝到自由的味道……
可恶。
抹香啊!
脱了衣服抹香!
这和我就蹭蹭不进来, 有什么区别?
郁岁深深吸了一口气。
纠结许久。
一个时辰后。
勇敢跨出第一步。
偷偷探头见裴湮似是已经睡熟, 这才放心大胆的走出去。
然后。
裴湮就慢悠悠的睁开眼,眸色清澈,不仅没有朦胧睡意,隐隐还有几分嫌弃,“好慢。”
郁岁:“……”
裴湮招招手,眸色喜悦, 催促说,“快来。”
他这样子。
与在月华宫幻境的更像了。
与传闻中的魔尊也更像了。
就是个任性的熊孩子。
郁岁闭闭眼,走过去。
她磨磨蹭蹭地走过去,乖乖站到裴湮面前,任性说:“我要先给师父涂。”
向来有求必应的裴湮礼貌拒绝了她,给出的理由格外有理有据,“岁岁已经玩弄过为师了,这次该为师了。”
玩、弄。
这两个字咬的格外重。
衬得作恶多端的裴湮像个小可怜一样。
裴湮微微一笑,“岁岁是在害怕吗?”
郁岁梗着脖子:“不是。”
“我才不会害怕呢。”
就,抹香而已。
没什么好怕的……吧?
裴湮拿腔作调的哦了声,“那是想要赖账?”
郁岁:“……”
她咬牙趴在床上,衣衫半褪,露出雪白香肩,绯色小衣的丝带交叉绑在脖颈与纤细腰肢处,为莹白的肌肤添了几分妩媚风情。
“第一次。”
“先试验一下。”
她头埋在枕头,闷声说,“就只涂背。”
裴湮喉结滚动,盯着瞧了半晌。
抚额失笑。
怎么能这么可爱呢?
郁岁感受到旁边微微一沉,裴湮坐在身边,微凉的手指掠过后背,丝带散落,明显感受到小衣松垮起来……
略微没有安全感。
郁岁把脑袋从枕头中□□,侧头去望裴湮,他正要捻香膏,神色又专注又认真,仿佛是在钻研剑法一般。
也可能是。
在研究如何折磨人,杀人。
郁岁:“师父为什么要做魔尊?”
裴湮弯弯眼眸,笑得格外真诚:“好玩呀。”
郁岁:“折磨人呢?”
裴湮学着她往常的样子唔了声,含糊问:“为师邪魔谁了?”
郁岁提醒他:“琉璃塔神魂灯……嘶。”
裴湮的掌心按在她后背,微凉的寒意袭来,套用那位守卫曾经的话语,真的像是骨头穿透血肉传来了腐败的冰凉。
宛若死人。
花香弥漫在空气中。
黏糊糊的。
郁岁不满:“你手太凉了。”
裴湮:“凉吗?”
郁岁扭头。
见他是在真情实感的疑惑,肯定说,“凉。”
“非常凉。”
裴湮轻叹,“这已经是为师最热的温度了。”
郁岁:“……”
裴湮落寞说:“为师体虚,还望岁岁不要嫌弃。”
郁岁:“完全不嫌弃。”
希望能继续保持下去,维护这段无性婚姻。
裴湮忽而呀了声,像是第一次发现,新奇极了,“这个地方比较热,岁岁要不要摸摸看?”
郁岁脸色爆红,“并不想!”
裴湮遗憾叹息,“真的好热。”
郁岁:“……”
是不是还能变得好大?
她驱逐掉自己满脑子的废料,安安静静爬好。
“……”
“师父,你的手指,升温了。”
裴湮垂头盯着自己的手指,又看向已然泛着粉色的雪背,他俯身轻嗅郁岁后背,恍然,“这个香,是调-情用的。”
郁岁好久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你为什么不直接闻香?”
为什么要趴在我后背?
原本就泛着滚烫热意的皮肤如今更加烫了起来,像是掉进了火山之中,岩浆咕嘟咕嘟冒着泡。
裴湮还沉浸在香味中,思绪好像都迟钝的,感叹说,“原来这就是自由的味道啊。”
郁岁:“……”
裴湮诚实说,“我喜欢。”
郁岁:“……”
裴湮:“该岁岁给我涂了。”
郁岁拿香的手都在微微颤抖。
她显然已经明白自己拿错了香,调-情用的香,这一会儿用,怎么想都是会出问题的。
“要不算了?”
她已经感受到有股燥热,目光都迷离朦胧了,但鉴于拥有突破十层心法的经验,并不觉得太过难熬。
郁岁将香收起,淡定说:“改日。”
但她实在是低估了梨娘调制的香。
后劲很强。
也并不局限于涂抹在身上。
郁岁身体都软了。
可有些感官又格外明显。
裴湮新奇地呀了声,还在感叹,“岁岁,我这里更热了,好烫。”
再次邀请。
“你要摸摸吗?”
郁岁:“不要!我不想摸!”
“你有什么毛病吗?”
她都要崩溃了。
那么脏的地方,有什么好摸的。
裴湮又无辜又茫然,还有几分委屈,“摸耳朵,不可以吗?”
郁岁:“……”
她扭头看过去,裴湮的脸很红,耳朵更红,红的几乎要滴血,比她见过的任何一种红都要红,都要妖。
裴湮笑了起来,眼中全是戏谑,“岁岁想什么了?”
郁岁:“……”
“你好烦。”
她正要起身,却被裴湮按住,将小衣的丝带系好。
半点没有趁人之危。
但她现在热的,根本不想穿。
“我要回去泡寒潭。”
裴湮:“有雾,要一晚上才能回去。”
等回去了。
估计也就不需要泡了。
香味愈发浓郁。
郁岁坐起身,试图扯衣服,“师父把窗户开开好吗?”
裴湮略微思索:“外面有人。”
他将手放在了郁岁额头,依旧很冰凉。
原本备受嫌弃温度,如今要宛若解药一般,郁岁抱住他的手掌朝身体上贴。
裴湮抽回手,在她眉心注入灵气,“为师不能占便宜。”
郁岁逻辑在线:“这会儿该我在强取豪夺你。”
她去扒裴湮的衣服。
好像一团被蒸到松软滚烫的蛋羹,钻进了雪堆里,瞬间舒服了。
郁岁感觉自己要被烧化。
“师父为何无事?”
裴湮喉结滚动:“为师忍得很辛苦。”
郁岁烧到迷迷糊糊的脑袋开始运转,只觉裴湮这样并不像任性又暴虐的魔尊。
……多好的趁虚而入的机会。
竟然在忍。
她嘟囔着已经在说胡话了,“师父耳朵为什么在红?”
“因为害羞。”
这个答案叫郁岁愣了几分,随即呆呆的问,“师父喜欢我,是吗?”
裴湮垂头,见她眼眸雾气朦胧,却又颇具媚眼如丝的风情,不自知的勾人,他指尖拨弄了下她长长的眼睫,又顺势捂住她双眼。
“喜欢。”
他认真说。
感情是件很霸道的事。
不知不觉,已全然是她的身影,无法抹除。
裴湮感到手心被蹭了蹭,她如今宛如幼崽般,努力却又不自觉的汲取着,偶尔发出几声呜咽。
“……这样真的很舒服。”
她咕哝道。
裴湮失笑。
衣衫半褪的小姑娘扒了他衣服,紧紧贴在他胸口……
他还煎熬着呢。
忽然之间。
又听到一阵低声哭泣,掌心一片湿润,湿漉漉的,是泪水。
他抬手。
放在唇边舔舐了下。
咸涩之中却好似有几分甘甜。
“不要动。”
郁岁霸道搂住正要起身的裴湮。
裴湮温柔哄道,“为师去调制药汁,擦拭一下会舒服。”
郁岁依旧不松手:“不要。”
她含着几分哭腔,哼哼唧唧的,委屈极了,“我之前,之前被困在灵府,明天都要修炼。”
裴湮单手托住她,将她抱起身,调整了个让她舒服点的姿势。
另一只手从储物袋拿草药调制。
时不时符合她一句。
郁岁窝在他怀中,嘟囔着,“有一套心法,我每次突破都会这样难受。”
“没有人会抱着我,安慰我。”
“就只能自己扛过来。”
裴湮微怔。
他轻拍她的后背,言语之中藏不住的心疼与温柔,“不会了,以后不会再有了。”
裴湮将药汁涂在她后背。
“为师在呢。”
清凉之感瞬间袭来,驱散了那股莫名的躁动。
他以为郁岁是难受的很,如今这样会轻松些,但却没想到她哭的更厉害了。
一边哭一边质问他。
“为什么要那么残忍?”
“为什么不能直接杀掉他们?”
“你都不知道我有多喜欢你的。”
郁岁不知道自己的那股委屈从何而来,但总归心情不太平静,哭的愈发放肆。
裴湮愣住。
涂抹药汁的动作都停顿了下来。
良久。
他才轻轻叹了声,“是啊,为什么?”
…
翌日。
风和日丽,阳光正好。
宁孤临已然历了劫。
正是跨入合体期。
而且还是九道雷劫。
他们不知道其中三道全是因为左护法的几句话而降下来的。
宁孤临完全成了受害者。
不过九道雷劫的象征意义非同凡响。
他走过的这一路本就极具传奇色彩,如今加上九道雷劫,更像是被官方盖章成天选之子。
刚巧如今各个宗门世界的都聚集在雾城,来贺喜的修士不断,可谓是门庭若市。
至于宁孤临半昏半醒间,口中喃喃“郁岁”的名字,也被他们默契的忽略掉。
年龄小。
情窦初开。
很正常嘛,过段时间说不定就忘了。
修道之人怎么可能拘泥于情情爱爱呢?
但也有人给宁孤临出谋划策。
“听说妖魔族有一神功,修炼之后断情绝爱,功法十分了得。”
宁孤临微微抬眼。
他倒了杯茶,推给了来贺喜的道友,“多谢,我并不需要。”
他对心法了解不多。
但也隐约明白,断情绝爱与此套功法相克。
宁孤临甚至很厌恶断情绝爱这种说法。
来人笑容真挚,“我也就是随口一提,宁道友能度过九道雷劫,心性绝佳,也不需要这种心法。”
宁孤临漫不经心的嗯了声。
那人状似不经意提起,“昨天秘境里的事可真是惊到我了。”
宁孤临不知打在想些什么,侧头疑惑,“何时?”
那人更疑惑。
“裴剑尊是魔尊一事啊!”
他心有余悸般说道。
“真没想到裴剑尊竟然是魔尊呢,他蛰伏在一十三洲这么多年,也不知道为了什么?”
“就是可怜了丧葬阁阁主,如今与这魔尊结为道侣,魔尊那么霸道的性子,怎么可能放过她?”
他又压低声音,悄咪咪说。
“我听说魔尊有那方面的癖好。”
“喜欢虐待。”
“这一点,魔界诸魔可是公认的。”
宁孤临脸色难看起来。
“你就要与说这些吗?”
那人,“是我的不好。”
“不说了,不说了。”
他又随便闲聊了些,见宁孤临被他挑拨的已经心神不宁,深知过犹不及的道理,便站起身告退。
出了客栈。
察觉到无人注意之后,一路直奔右护法的树屋。
他撤了障眼法,换下□□。
恭敬地行礼,“已经按照您的吩咐办妥了。”
“只是,属下有一事不明。”
因为上次暗算郁岁。
这会儿右护法只剩一口气吊着,完全看不出往日的神采飞扬。
——吊这一口气,还是因为裴湮要留着他,抓住他背后的邪魔。
若是没了利用价值。
早就杀掉了。
右护法微微抬眼。
那人问:“为什么要搅乱一个合体期修士的心境?他连飞升都不能够,连做我们对手的能力都没有。”
右护法哼了声。
却由于发不出声音而显得有几分古怪。
只能传音入耳。
“蠢货!”
“宁孤临当初杀了多少邪魔……”
他话语顿了顿。
“罢了,你不知道。”
“总之,现在郁岁已经杀不了了,倘若能让宁孤临生了心魔,又或者挑拨成功,让他与裴湮自相残杀,对我们的大业都是极有帮助的!”
那人点头说是。
“没想到宁孤临竟然也如此厉害。”
他又迷惑极了。
“九重天的神仙都很闲吗?怎么组团下来历劫了?”
右护法冷笑。
闲?
那可未必!
说是下来历劫,依照他看,就郁岁神魂不稳的模样,更像是来养伤的。
趁着郁岁虚弱杀掉她确实是个好时机……
右护法逐渐陷入沉思。
也许。
也许会有其他机会。
…
郁岁醒来时已经快中午了。
昨晚发生的事记不太清。
只记得自己最后哭的很没形象,裴湮倒是毫不嫌弃地在舔她的泪。
……过于变态。
郁岁不知道泪有什么好吃的。
洗漱完毕。
重新换了衣服,照镜子时看到了唇瓣的红肿,还有脖颈后面的咬痕。
浅浅的一圈牙印。
她抬手摸了摸,仿佛还能感受到灼热余温,以及裴湮滚烫的气息。
还有那些意乱神迷的话语。
“为师也很难受。”
“岁岁帮帮为师,好不好?”
谁能抵抗住绝色美人脆弱微醺的哀求。
可说是帮忙。
实际上还是裴湮帮她。
牙印就是最好的证明。
郁岁捂住脸。
混蛋。
明明都调好药汁了,为什么还要那样做!
磨磨蹭蹭了好久。
下楼的时候还可以探头看了眼楼下,松了口气。
还好。
没人。
藏獒好奇地凑上来,摇着尾巴,问:“你们昨天做什么了?”
郁岁:“……”
“怎么问这个问题?”
藏獒:“好奇嘛。”
他腼腆一笑,“一般昨天那种情况,都会发生点激烈的事。”
简单来讲。
他想吃瓜了。
毕竟生活如此平淡。
而且他又和郁岁结契,简直余生无忧,自然是要给自己找点乐子。
郁岁冷笑。
“什么都没发生。”
藏獒用一种“你不要欲盖弥彰”的眼睛盯着她,非常嚣张。
郁岁:“想知道,可以去问裴湮。”
藏獒垂下狗头。
完全诠释了什么叫做欺软怕硬。
郁岁拍拍他的狗头,“我听说,狗需要遛,你可以自己解决吗?”
藏獒立马说:“我可以!”
他都上万岁了,完全可以自理,不然那得多丢人。
郁岁点点头。
没再理会藏獒,出了房门。
照例去看了看满是溢美之词的折子,心情逐渐好了起来。
真会夸人。
她都有点不好意思了。
任吟和梨娘这两人是一同来的。
梨娘:“妹妹今天气色不错呢。”
郁岁把水果分给她们,心想哪里气色不错了。
梨娘盯着她看了几秒。
为她拉了下衣领,“吻痕都露出来了。”
郁岁脸色顿时爆红。
任吟看她的眼神都不对了。
都知道是魔尊的,怎么感觉他们好像没什么感情破裂的迹象?
“昨晚给你的小刀,用了吗?”
她在外面收了一夜。
一直到次日凌晨。
裴湮从房间出来,眸色一如往常般清冷,嗓音也格外疏离。
——让她离开。
任吟唯恐自己惹了裴湮恼怒,再牵扯到郁岁,只好离去。
所以也并不知晓昨晚发生了什么。
况且,裴湮还设立了结界。
郁岁捂住脖颈,含糊说,“没太用上。”
任吟表示理解,“毕竟是剑尊,只能趁其不备,强攻恐怕不行。”
梨娘疑惑:“昨晚的情况,应该很适合强攻呀。”
郁岁脸色更红了。
“不是你们想的那样。”
梨娘叹了声,“妹妹,其实也不吃亏。”
“魔尊长的也挺不错的呢。”
郁岁心说,相当不错了。
梨娘又笑着讲:“好多人都想睡一次魔尊呢。”
郁岁小声嘟囔:“从某种意义上,我也是赚到了。”
梨娘哎了声:“是这个理。”
她还怕魔尊强取豪夺的威胁,郁岁会想不通——
虽然男子女子都一样。
但从某种程度上来讲,有些女子会比男子更看中贞洁。
如今见郁岁毫无顾虑。
也放了心。
郁岁支着下巴,“何必帮我呢?”
她颇有几分迷惑,“魔尊那么厉害,杀你们好容易的。”
梨娘:“……”
任吟:“……”
任吟冷哼,“就应该叫你自生自灭。”
郁岁轻轻眨眼。
“上次和你讲的事,你觉得怎么样?”
是指拜师一事。
她原本没在无情道上有所突破,自然不能误人子弟,此刻接触,惊觉,居然还挺厉害。
任吟闻言颇有几分不好意思。
她当然知道郁岁的厉害,修为在掌门之上,在幻境中又一剑独挡千军万马。
可……
“我放弃修剑了。”
郁岁:“?”
“为什么?”
任吟抿抿唇,“我曾经想要在剑术上证明自己,但我分明不擅长剑,但不如选择擅长的丹药,这样对修为也有所帮助。”
她见郁岁目露担忧,笑着讲:“我最近发现境界有所松动,恐怕很快便能突破。”
郁岁点头。“加油。”
“我相信你的选择。”
梨娘剥了个葡萄,塞进郁岁口中,笑意盈盈,“妹妹怎么看这件事?”
郁岁咬着葡萄含糊说,“问心无愧便好。”
梨娘笑着点头。
又喂郁岁吃了颗葡萄,“那妹妹对当下的处境有什么想法吗?”
郁岁:“……”
怎么又绕到她身上了?
沉默了会儿。
她难得有几分茫然,“我不知道。”
原本是想要和离。
可昨晚。
那种感觉实在太好。
郁岁从来没想过自己那么容易满足,就像是在沙漠中的求生者,渴了很久,不停的寻找水源……
她知道水源宝贵。
但没想到水会是如此的甘甜。
如此……上瘾。
她接触过这一点的温柔。
就不想再次沉浸在灵府中修炼心法时,独自一人扛过去。
真的很难。
漫无边际的灵府,看起来空旷而广袤,实则全是红与黑的色调,每一处都一样,这种单调,让她觉得,这只不过是个狭窄的空间,利用镜子原理将其扩大。
而在这逼仄的,压抑的,单调的环境中,她熬过了九重心法,每一次都像是被扼住喉咙,吃力的呼吸。
……在第十层走火入魔。
而昨晚的裴湮告诉她。
原来,哪怕死亡时,有人陪伴,也是一件很温暖的事。
而裴湮的存在。
也像是在说,只要有他在,不管多危险,她都不会死。
郁岁难过叹息,“我在和良知作斗争。”
梨娘支着下巴,认真问:“你喜欢裴湮吗?”
最初见面时。
她问过郁岁类似的问题。
——你喜欢他什么?
——长得好。
天真又幼稚的回答。
也只有不懂情爱才能给出这种答案。
可现在。
梨娘反而觉得,她懂了几分情爱。
郁岁的迷茫就是最好的回应。
梨娘抬手摸了摸她柔嫩的小脸蛋,笑着说,“妹妹,情爱二字最伤人心,捏断萌芽总比砍了大树来的容易。”
郁岁点点头。
她懂,长痛不如短痛。
她疑惑问系统,“我不是修了无情道吗?”
【系统:……亲亲,售后问题我们已经收到,会很快做出处理的。】
郁岁:“……”
打什么太极,要你何用?
她忧愁叹息。
“我也想去埋了少女心。”
梨娘失笑,发出三连问:“你的道侣欺骗过你吗?拿着你的钱哄别的女人开心了吗?一剑刺穿过你的心脏吗?”
郁岁:“……”
她呆呆摇头,“没有。”
梨娘:“那你距离埋葬少女心还有一段距离。”
郁岁眨眼:“哦。”
“那你想不想把少女心挖回来?”
梨娘莫名其妙,“挖那个做什么?”
郁岁:“我有两个答案。”
“你想听真的还是假的。”
梨娘毫不犹豫:“假的。”
郁岁:“少女心不应该和男子挂钩,她包含的很多,我们可以重新找回来的。”
梨娘笑着摇头,“找过来也不是曾经的了。”
郁岁:“那就再造一个。”
“你创建月华宫,帮了那么多女子,那么困难你都做到了,如今找少女心而已,一定也可以。”
剧情之中。
梨娘杀遍天下负心汉,可以说是未曾放下,而在后来,她又被宁孤临给治愈,沦为了另一种悲剧。
如今建立月华宫。
也是因为满腔执念。
梨娘愣了会儿,点点她额头。
“小丫头自己还没搞懂呢,就管起姐姐了。”
郁岁捂住额头。
被这个“管”字惊到了。
她怎么开始管这些事了呢?
系统也发愁呢。
怎么绑定了无情道后,套用了之的话语——愈发的入世了。
这可不像无情道了。
梨娘又问:“那真正的答案是什么?”
郁岁:“丧葬阁可以接新业务挣钱了。”
梨娘:“……”
她惊呼,“魔尊和剑尊,他们分别是魔界和一十三洲最富有的。”
郁岁蹙眉,“我家,不是我管钱。”
梨娘微微摇头,“妹妹你家情况特殊,但总得知道具体资产吧?”
郁岁正要扒橙子,闻言停顿了下,“不知道哎。”
突然又坚定了和离念头。
和离与不和离的想法在脑海中打架。
一直持续到了之来这里。
“阁主。”
“今晚妖魔族有宴会。”
郁岁眨眨眼,“什么宴会?”
她难得生出几分好奇,“大师最近与裴剑尊走的很近呢。”
了之双手合十,“阿弥陀佛。”
“阁主今晚就知道了。”
郁岁:“?”
“请详细说明。”
了之神秘微笑,“秘密。”
“是秘密,也是惊喜。”
郁岁:“……”
说实话,并没有太多的期待感。
…
安排在晚上的宴会。
郁岁已经整整一天没有见到裴湮,她拉着狗出门,刚推开门,空中就炸开了烟花。
藏獒仰头:“妖魔族已经万年没有放过烟花了。”
郁岁:“因为要低调行事。”
藏獒叹息,“因为在森林,会引起火灾。”
郁岁:“……”
这是她没想到的。
但也从侧面说明,妖魔族的烟花制造技术,并不怎么厉害。
这会儿在天空炸开的。
是由灵力制成的。
绿色无污染。
非常环保。
烟花将夜幕映照的明亮,仿若在黑色空中炸开的繁星点点,属实璀璨而耀眼。
狗迅速跑开。
郁岁连忙跟着跑。
这条狗的直觉实在太过厉害,跟着走总没错。
藏獒惊恐呼喊,“别跟我,跟着我做什么!你要走你的花路!”
“我不配和殿下走在一起!”
他撒开腿跑的很快。
不出瞬息,就躲藏在了树林之中,让人寻不到踪迹。
郁岁:“……”
她生出了不好的预感。
希望这张灯结彩,铺满花瓣,伴随着落英缤纷的花雨,以及空中热烈的烟花——
这直男惊喜。
希望不要让她过于社死。
虽然没有暴雷。
但心中还是有几分抓狂。
这就是裴湮和了之商量出来的惊喜吗?
而且还有几分忐忑。
这不年不节的……
裴湮是要求婚吗?
郁岁沿着花路一直走,一直想。
等会儿要拒绝吗?
大庭广众拒绝,好像不太好哎。
她自我说服。
算了,婚都结了。
应该也不会搞求婚这种事。
她真是傻了。
可又转念一想。
……裴湮会不会补回来?
郁岁忍不住与系统讨论,“你说这是怎么回事?”
【系统不确定说:求婚?】
郁岁:“会不会太俗?”
【系统:大俗即大雅。】
它还劝郁岁。
【系统:一十三洲这样搞的修士几乎没有,结为道侣大多都是为了彼此修为能更加精进,也就比搭伙过日子亲密一点,裴湮这样做……我很感动。】
它说到最后,居然有几分老父亲般的欣慰。
郁岁简直无语,“你感动什么?”
【系统:咱要不要是一会儿,他给不给是另一回事。】
【系统又开始搞事怂恿:咱们等会直截了当地拒绝裴湮。】
郁岁:“……我考虑考虑吧。”
【系统提醒:你可是要杀夫证道的人,别心软!】
郁岁:“请你解释一下,我情感愈发充沛这件事?”
系统装死。
它当然知道无情道不局限在男欢女爱,可对于情感充沛一时,它也是真的想不通啊!
按理说。
绑定了,就不该再有任何情感。
难道是功法出错了?
系统思来想去,忽而倒吸一口凉气。
【系统尖叫:不行!】
郁岁:“?”
“你吓到我了。”
【系统:你动心了!无情道不可以动心的!你不能有心!我不允许你入魔!!】
郁岁:“哪有那么夸张?”
【系统尖叫不止:我不管!魔都是些肮脏的东西!你不能入魔!】
【系统:修士入魔是会被天道厌弃的!一辈子飞升无望!你不可以!你一点魔气都不能沾染!!】
郁岁听的有点不舒服。
“物种不同而已,不要激动。”
【系统:总之就是不行!】
他们俩就魔修一事争论着。
全然不知裴湮就跟在身后。
步伐却逐渐停了下来。
烟花声中响起了一道惊雷,是对他的警告。
裴湮古怪的笑了声。
他跟在郁岁身后,用了点方法将他们的谈话听的清清楚楚。
无情道,杀夫证道。
动心,入魔。
魔修为天道厌弃。
这一点不管是修士还是魔,都是心知肚明的事。
一旦入魔,便于飞升无望。
放在郁岁身上。
别说成为下任仙尊,怕是连情劫都渡不了。
裴湮玩味笑了声。
背着手欢快地向前走去。
魔多好。
做魔多快乐。
怎么就是肮脏东西了?
…
郁岁走到往常这个高台。
祭祀,登基,如今的宴会,都是在这里举办。
在雾城的修士们很多。
来参加妖魔族宴会的也不少,主要是为了看看魔尊……看看魔尊到底要搞什么鬼。
妖魔族对于这些来参加宴会的,来者不拒,甚至表示礼到人不到也行。
左护法殷勤地引着她上来,“这都是裴剑尊一手操办的,都是为您准备的。”
郁岁矜持点头。
努力压下上扬的唇角。
【系统冷哼:有什么好开心的?】
郁岁轻轻说:“从来没有人为我准备过这些。”
系统不说话了。
过了会儿。
脑海中忽然炸起了烟花。
就是在她脑袋里噼里啪啦的响。
差点送走她。
郁岁:“?”
【系统:我为你放。我天天为你放。】
郁岁礼貌拒绝,“多谢,不必了。”
她走到台上。
走到王座,看到了矮桌的小礼盒。
左护法说,“这是裴剑尊送给您的,裴剑尊刚刚还在呢。”
他左右张望找人。
忽然见裴剑尊拎着食盒过来,左护法说,“裴剑尊来了。”
郁岁:“……你克制一下。”
不要叫的好像是新郎来了一样。
左护法:“?”
克制什么?
郁岁坐在王座等裴湮过来。
克制住不如拆礼盒。
心想,就这么几步路,怎么走的这么慢?
她好奇地盯着裴湮亲体重拎的食盒,“里面是什么?”
郁岁发誓。
她真的很想要矜持一下,但她实在太好奇了。
裴湮喜欢她这种灵动的小表情。
顺从的打开食盒。
郁岁已经做好准备。
不管是多么直男的惊喜,她都保证自己是专业的,一定能够说出溢美之词。
然后。
裴湮端出了一碗长寿面。
郁岁:“……?”
她抬头望向裴湮。
裴湮温柔微笑,“生辰快乐,岁岁。”
郁岁茫然两秒,眨眨眼。
今天是她的生辰吗?
不对啊。
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的生辰呢。
是吗?
郁岁迷茫极了。
她之前将出混沌之境的日子定做自己生辰日,可时间久远,竟然把这个日子也给忘了。
郁岁接过长寿面,“多谢。”
她埋头吃了口。
裴湮在旁边温声提醒,“不要咬断。”
郁岁继续吃。
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咽下这口面后。
她想到了他们最初见面,想到了拜师的那天,在镇安城,裴湮也是给了她一碗长寿面。
味道与这一碗完全一样。
郁岁说:“很好吃。”
“师父今天回问天宗了吗?”
说完就愣住了。
裴湮已经脱离问天宗了,会因为一碗长寿面而回去吗?
果然。
裴湮说:“为师亲手做的。”
那之前的那碗面。
也是他做的。
郁岁舔了舔唇,舌尖尝到了些鲜嫩汁水,“我好像从来没过过生辰。”
裴湮摸了摸她脑袋,“以后还会有的。”
“以后每年都有。”
郁岁呆呆点头。
就是这种温柔。
让她有一点点沉迷。
……她都不知道裴湮的生辰。
安排的节目上来表演了。
依旧是歌舞类的。
还穿插着几个说书的。
比上次的登基典礼好太多。
最起码,颜值都格外在线。
郁岁把面吃完,目光时不时看向桌子上的礼盒。
裴湮打开。
“是送给岁岁的生辰礼物。”
郁岁凑过去看。
只是一个漂亮又精致的储物袋。
“里面是什么?”
裴湮:“你猜。”
郁岁没料到是这般不正经的答案,接过去,伸进去摸了摸,拿出了一个手镯。
一看便知道是他亲手雕刻的。
他对玉种的选择,和颜色总是不太满意。
这个镯子。
确实漂亮。
……就是没新意。
郁岁都收到好多镯子了,不过她还是说,“多谢师父。”
“师父的生辰是哪天?”
正巧是歌舞停止的缝隙。
听到这句话的其他人:“!”
成亲如此之久,竟然还不知道这个?
他们颇有几分提心吊胆,担心喜怒无常的魔尊会因此发怒。
谁知。
裴湮也格外疑惑,“为师也不知呢。”
郁岁:“那就与我同一天吧。”
她在储物袋找了找,拿出一条好像是之前给裴湮买的腰带,“送给师父。”
裴湮:“……”
这腰带,他去年好像戴过?
没有纠结太多。
接过腰带礼貌道谢。
两人客套之后,继续欣赏歌舞。
裴湮余光见郁岁将镯子收尽储物袋,并没有带上——
大概是子母铃留下的阴影。
如今总是留了几分心眼。
他默不作声地收回视线,看着无趣的歌舞,忽然注意到了一只要捣乱的老鼠。
裴湮看了看时间。
不行呢。
生辰不宜见血,还是等等。
奉右护法之命来杀郁岁的老鼠忽然被一股灵力压制住,不得动弹。
——其实他们并不觉得刺杀能够成功,一切都是为了最后,将这些罪名陷害给宁孤临。
叫裴湮与宁孤临内斗。
但此刻。
他别说动弹了,就是连话语都说不口,浑身僵硬的站在原地。
一直到郁岁的生辰宴结束。
新的一天到来。
烟花与漫天花雨戛然而止。
裴湮忽而笑了声。
郁岁不解,“?”
“怎么了,师父?”
她好似渐渐恢复到原来那个满心满眼信任他的模样。
裴湮温柔解释:“只是觉得,有些事没做。”
在郁岁尚未反应过来时。
便径直将那只老鼠的神魂抽了出来。
痛苦而狰狞的面孔。
生命骤然结束。
手法称不上温柔。
甚至还缓慢的延长了他的死亡时间,暴露出整个极为痛苦而煎熬的过程。
满堂鸦雀无声。
郁岁不可置信地瞪大双眼。
生辰宴的喜悦荡然无存。
“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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