厨子以为自己听错了,不是你们入侵的人世间吗?怎么会被别的东西偷屁股了,太不小心了吧。

    “自吾掌持苦山以来,从未见过如此物种,不祥、诅咒、恶堕、无序……山海不会允许这种生物出现。”山膏做到桌前,说道。

    厨子传声十五,问道:“玉爷,你也说过类似的话,难道山海真被物种入侵了?还是没天敌的那种!”

    “入侵不入侵,我不清楚,反正一进入山海就感觉不舒服,处处透着诡异,却找不到源头,就好像一张大网笼下,山海在被同化……这五千年里,一定是发生了什么恐怖,连身居高位的神明都被影响了。”十五说道。

    厨子感到一阵恶寒,感觉周围的一切都让人不寒而栗,“没那么恐怖吧,祂们能活上千甚至数万年,还有能威胁到祂们的东西?”

    “你一个病秧子都能来山海,还有什么不可能的?”十五斜睨,说道。

    厨子一口气压在心口,转头问山膏。

    “神神叨叨的,你是从哪儿碰到这鬼东西的,还差点被夺舍,要不是我救了你,说不定你就……”厨子被打断。

    山膏娓娓道来,“二十元辰前,中央第四列山系的扶猪山山主石礝(ruǎn),言明自己在域外发现一座神山,疑似无主之地,自己难以探明,遂寻求诸道兄一同探索……”

    “当时,吾正出关,心有所感,便与之同往,同行的还有箕尾山山主琈(fu)、熊耳山漆棕、牡山竹文,吾等一行四神,探遍域外神山,通体雪白,坚冰构成,冰之道则浓郁,生物甚少,最常见的就是这般蠕虫,气息低微,难以对吾等造成伤害,也就石礝感兴趣捕获一只,随后,各有所得,将冰山权柄一分四个,此行也算各有所得,可是……”

    “域外一行后,吾体内道则开始紊乱,总是处在沸腾的边缘,原本以为是修行出了差池,如今看来该是这只虫子搞得鬼,我竟迟迟未曾发觉!”说到最后,山膏寒气凛然,流露出森森杀意。

    厨子听完,涨了见势,问道:“精彩是精彩,但你和我说这些有啥用?”

    山膏笑意和煦,但在厨子看来,不亚于索命厉鬼,勾魂夺命,引气森森,不怀好意。

    “一是,谢你救命之恩,虽不知,你用的是何种方法,二是,让你不敢妄动,你猜除了吾被这白色蠕虫入侵真灵,而不自知外,还有谁?其他三神或许已被夺舍,祂们也受邀前来拍卖会,或许就在隔壁……倘若祂们发现是你撞破了自己的阴谋,你的下场又如何?”

    厨子惊恐的指着祂,一句话也说不出,十五拍拍他的脑袋,“你被吃的死死的。”

    “我可救了你,两次!你就这么报答救命恩人!?”厨子气愤怒吼,最是无力。

    山膏给他倒上一杯茶,说道:“都是假设,莫慌,尔助我恢复伤势,我自然能保下尔。”

    厨子也不呆傻,于是计上心头,接过那盏茶,说道:“帮你……也不是不行,可你也知道我这身份,临街喊打都是轻的,所以……”

    手指作搓票子状,山膏也不含糊,取出一只星星状的火红贝壳,和一块麻麻赖赖的山石。

    说道:“这枚山石乃是苦山山首,集日月之精,纳万载灵气而成,见之如见吾,遇到刁难尔之腌臜,此石可解围,还有这星火贝,乃是壶天之物,内含苦山些许灵石,这柄山是操奇技赢之所,山上山下俱是狗苟蝇营之辈,牠们抗尘走俗一生,不过一个‘贪’字,这些灵石够他们高看你一眼了,也不会难为你。”

    厨子攥在手里,妥当收好,“这我知道,有钱的是大爷。说吧,要我干啥?”

    “尔就不惧吾使以命搏之?”山膏好奇问道。

    “好喝!色泽活绿,舌底鸣泉,再来一杯,”厨子仰头喝完灵茶,笑道:“你还没好利索呢,弄死我对你有好处?行了,别说话藏着掖着了,瞧好的,准给你办的妥妥体贴。”

    山膏丢给他一卷玉简,说道:“简中便是吾所需之物,此地境连八荒,衢通九山,商贾云集,尔须严辩真假。”

    厨子打开玉简,大致扫视一番,心想玉爷在手,还能让人哄了?而后摆摆手出门。

    山膏眼神凌厉,有金环转动,柄山虚影出现在祂面前,喃喃道:“清气升,浊气降,山神踏浊居清,柄山可还有清气,浊气盈身,柄汝可有位格不闻之感?”

    柄山虚影只有山头一点清气起伏,整座山十分之九已是浊气弥漫,寻常之辈难见其容,只有山海神明可见,可祂们一般也不放在心上。

    清浊多寡自祂们掌持山神权柄那一刻,便会萦绕真灵和周身,有的山神身上多,有的少,可这对其并无大碍,有些神明终其一生,直到魂归归墟的那一刻,也没见到清浊二气有什么用,时间一长也就没谁放在心上,毕竟成神了,还有谁能对自己造成伤害呢。

    当然也有闲得没事干的山神研究清浊二气,每几千年就有一个,说什么清浊二气或许是神之位格的外显,神明之身,山神之位并不是一成不变的,各个位格就像一股大潮,总会发生偏移,或许这一元会会出现在山海,下一个就说不定了,现在的诸神不过是大潮之中的幸运儿,侥幸得了位格。

    这就相当于把山海奉若圭臬的“诸神中心论”,彻底推翻!甫一听闻,确实危言耸听,可结合自身一生,而后笑言,不过是一纸荒唐言,酒后醉话罢了。

    起初山膏也觉得不过是荒唐言,可结合自己近况,和柄山现状,便下意识想起这番言论,他脑中不免有了一个恐怖的念头,大潮会发生偏移,那也会有逐水而居的生物,或许祂们会死在量劫之中,可祂们之中如果也有天帝一般的人物呢……

    山膏寒毛直立,快速打消这个念头,可一念即升,便会如同疯长的藤蔓,牢牢扎根在祂脑中挥之不去。

    厨子走出贵宾客房,自山腰看向山下,以柄山为圆心,不同类型的飞行商城呈圆形向外延展,鳞次栉比,方圆数百里,生机蓬勃,完全没有大荒那种荒凉之感。

    同时也以柄山为轴线,山南面笔直宽广的大道,灵石铺设而成,大道两侧多是形态各异,特色鲜明的商城,非常整洁规矩,同时又富丽堂皇,珠光宝气,金光闪闪,厨子站的这么高,也第一眼就看向东面。

    柄山北面,多是简易搭建的棚户摊子,星罗棋布,灰蒙蒙一片,错综复杂,环境脏乱差,没有主干道,只有蜿蜒曲折的小道,好像迷宫一般,进去容易,出去可就难了,此地的治安与山南相比,更是天差地别。

    当街陈尸,无人治理,一群化形异兽异禽,灰袍黑衣罩住全身,围拢过来很快摸干净尸首全身,最后赤身裸体,过了许久,才有一个戴着斗笠跛脚驼背的老者,驾着赶尸车过街,四下的小摊贩唯恐避之不及,纷纷打包摊子,退行让路。

    跛脚老者吃力的将无名尸首拖到车上,和其他的“收获”堆叠成小山,鞭子挥响,黑皮老牛慢悠悠前行,车后拖着一条血线,证明赶尸车来过。

    夏勉走到山脚,飞行营盘的船坞附近,正巧遇到其他搜捕队着陆飞行营盘,一个个人族奴隶衣衫褴褛,灰头土脸,眼神死灰,带着脚铐手铐排长队,从壶天碎片中走出来,按照既定数量被投进青铜牢笼内,轮到一个怀抱襁褓的人族女奴,前面的青铜牢笼只差一个,清点人数的羬羊族簿吏,要抢夺几个月大的襁褓幼儿,丢进下一节铜牢内。

    熟睡的幼儿哭闹起来,女人跪在地上护着儿子,哭泣恳求,一旁的同族视若无睹像木头一样排队站着,有看不下去的青年人族,想要走出队列阻止惨案,维持秩序的羬羊族侍卫拔剑举戈。

    他被身后的老妪扯住手臂,紧紧颤抖,眼眶含泪,艰难摇头,青年紧握的双手松开,泄气皮球一般回到队列,不敢看女人那边。

    一旁的小队队长一身酒气,酒瓮砸在地上,酒水四溅,踉踉跄跄走到女人身边,一脚踹开,滑行数米,血迹斑斑,身为母亲的她依旧紧紧抱住自己孩子。

    羬羊族小队长啐口痰,吐在女人身上,而后抓起襁褓,女人手臂流血,青筋见骨,手指勾住襁褓一角,不愿放开。

    小队长抬脚要再补一记,彻底葬送倒地母亲性命,幼童哭声不止,似乎知道母亲将亡。厨子眉角青筋暴起,施展神通??神行,拉开女人,护住襁褓,一记鞭腿,施展天赋神通??大力,抽碎小队长的脑袋,化作原身,跪在女人面前,两者羊角扎在地上,鲜血如喷泉一般冲天而起,化作滴滴血雨撒在周遭。

    夏勉稍稍躬身,挡住血雨,低头扮鬼脸,不让幼童哭泣,襁褓内的婴儿瞪大双眼,好奇的看着厨子,伸出手,要抱他。

    厨子细声说道:“我们去找妈妈……”

    将他带到女人身边,女人气息极速衰弱,嘴角渗出血沫,声音一顿一错,“救救我的孩子……”

    而后摸摸儿子的脸蛋,勉强笑笑,张张嘴,想说些什么,却一个字也没说出,瘦骨嶙峋的手臂无力的坠下,生机全无,她作为一个母亲,笑着死去……儿子好像感应到了什么,哭声不止,厨子轻拍他的后背,哼起摇篮曲,襁褓婴儿沉沉睡去,而后放进玉坠之中,交由十五照看。

    夏勉双手咯吱咯吱作响,猛然起身,怒目而视惶惶不安,兵器都拿不稳的羬羊族侍卫,可看到他们周围的人族同胞时,他无力的松开手掌。

    厨子走到羬羊族簿吏身旁,其他侍卫一见杀神靠近,早丢盔弃甲四散而逃了,簿吏也想跑,可牠更怕死。

    “我能看看?”厨子指着簿吏手中的玉简。

    簿吏连忙伸出手,不利索的递过去,夏勉大致浏览,问道:“我这个人很好说话的,别紧张,这些人都是被售卖奴役的?”

    簿吏被吓得的楞在原地,好像没听见一般。

    “说话。”

    簿吏一边疯狂点头,一边说:“是是是是……不是不是……”

    “别紧张,慢慢说。”

    簿吏咽口吐沫,颤颤巍巍说道:“这些人奴……不,这些人族是为了山神大祭而准备的。”

    “山神大祭?”

    “是,一元辰一祭,原本山神祭,祭祀泰逢、熏池、武罗三位神都是把一只龙羊劈开来,玉器要用建木脂吉玉。祭祀其余二位山神是用凤与龙献祭后埋入地下。祭祀的米用后土米。这都以人族气血为引。但最近泰逢、熏池、武罗三神受伤……”

    “也需要人族气血,所以……”

    “所以需要的人族奴隶就更多了?”夏勉开口阴冷森森。

    簿吏跪在地上,拼命磕头求饶,厨子蹲下给牠一袋灵石,说道:“簿吏行个方便,我去探望一下人族同胞。”

    簿吏颤颤巍巍站起,“您随意。”

    夏勉走到之前挺身而出,而被阻拦的青年面前,打量一番,有朝气,心还没死,问道:“认识人族文字?”

    青年一时间手足无措,而后重重点头,“会!父亲生前教过。”

    “已经走出来了,为什么又退缩了?”夏勉问道。

    青年脸露悲痛之色,悔恨不已,抽了自己一巴掌,“我还有母亲和村子里的乡亲,我死了不要紧,可不想连累他们……”

    “再有机会,还会站出来吗?”夏勉问道。

    青年一脸坚毅,声音铿锵,说道:“会!我不想后悔第二次!”

    夏勉看向他和周围的人族同胞,他像一丝火苗,他们像伏地的青草,他点燃了他们,麻木的人有所触动,心死的人心脏再度跳动。

    夏勉点了他眉心三下,转身离开,“希望你不只是嘴上说说,这里有改变你命运的东西,抓住它,和同胞一起冲破枷锁!”

    夏勉传给他了《老农功》和巫族道藏。

    厨子走到营盘船坞附近,就被赶来的柄山侍卫重重围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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