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不以人的意志而停留。
但,它会因为“死神”的存在而混淆错乱。
今天下雪,明天艳阳,昨日还是羽绒服,今日已经是t恤。
对于月夜见来讲,就是一百个以斯加略犹大在前,都比这错乱的时间要好解决。
不过生活就像那啥,既然无法反抗,便要学会适应。
而月夜见的适应方式那叫一个简单粗暴,直接死宅化,日历买他四五本,出门必要带一本,必须是一日一撕的那种。
每日醒来就撕,若有人问,抬手先看日历。
“今天不是个好天气啊。”
月夜见拉开窗帘,看着外面细雨蒙蒙,嘴里叼着一个三明治。
雨天,雨夜。
暗沉的天,乌云密布,濛濛细雨,似乎有神灵在天边哭泣,垂落人间,便化作了一场雨。
这不是个好天气。
“嗯?”
月夜见两眼一眯,手抚窗沿,看向街道。
被雨笼罩的街道上,有一道瘦小的身影由远及近,跌跌撞撞。
那是个人,披着极不合适的白大褂,似乎从什么地方逃出来一样,躲避着追捕。
“志保……”
月夜见呢喃着。
是这个时候了,离十亿日元大劫案已经过去了一段时间了,也是志保从制药公司逃出来的时候。
轰隆!
雷声滚动,不知为何,天穹落下一道惊雷,将昏暗的天都打亮。
月夜宅邸的窗边,一道人影已经消失不见。
…………
模糊,灰暗。
少女的脑海混乱不堪,浑身滚烫,如同要消融的冰块,置身于火炉当中。
她并不是第一次体会这样的感觉。
第一次,是什么时候呢?
是……
“见……”
仿佛响应少女的呼唤,她听到了那个熟悉而又陌生的声音。那曾经将自己所期望的幸福,尽数付之一炬的家伙声音。
我是跌进地狱了吗?
茶发的女孩眉头皱起,复而舒展开来。
果然啊。
人终会变成自己讨厌的样子,曾经的她唾弃那个家伙,亲手射杀了她所爱的那个她。
但最后,她终究活成了他的模样。
…………
“近日,米花博物馆接连发生离奇事件,行走的无人盔甲,消失在画前的居民,我台记者在第一线为你如实报道……”
电视上在播放米花新闻,近日来最为火热的,除了某位沉睡的小五郎,便是以灵异而兴起的米花美术馆了。
月夜见坐在沙发上,面前的茶几如同古老的女巫实验台,又像是化学实验室的现场。
酒精灯上,烧杯烹煮着诡异的紫色液体,一个个试管中是五颜六色的液体,按照心中的配比顺序,一滴滴地滴落其中。
咔——
房门推动的声音响起,紧接着,是不合脚的拖鞋拖地而行的声响,越来越近,一直到他的身后。
“醒了?药还要一段时间,坐那里等等吧。”
月夜见并没有回头,他抽出了旁边黑伞伞骨当中的一枚纤细短刀,小拇指粗都不如,割开了左手手腕。
一滴血,滴落在茶几上,浸染了古希腊文书写的仪式阵。
茶发少女穿一身并不合身的睡衣,站在一旁,并没有坐下,看着月夜见的动作,浑身都在颤抖。
最后,吐出了一个字。
“见……”
“好久不见。”月夜见笑着,“真是一个漫长的时间啊,志保。不过……
我以为你会一刀捅死我,给爸爸妈妈报仇呢。”
烧杯中的秘药泛起了水泡,有些甜腻的血腥香气溢满整个客厅。
变成小孩的宫野志保坐在了月夜见的对面,一大,一小,透过升腾起的雾气注视着对方。
“很可惜,我的手中并没有可以行凶的刀具,月夜君。”
宫野志保的声音变得清冷起来,与方才那似要哭泣的颤音截然不同,就好像是一个掌控全局的女王。
一把小巧的女士手枪放在桌面上,就在宫野志保的面前。
“我给你这个机会。”
月夜见的双眸中似乎有淡紫色的光芒闪烁,他轻声开口:“是为爸爸与妈妈报仇,还是为宫野厚司和宫野艾琳娜报仇?”
有区别吗?
是的,有区别。
前者是幸福的根源,后者是披着外皮的恶魔。
“我们有多久没见面了?”
“7年3个月零八天。”宫野志保伸手握住那把手枪,瞄准月夜见,“我绝对不会忘记那个时候。那一场大火,将一切都埋葬了,包括你。
属于我的月夜君,已经被我亲手杀死了。”
“那么,开枪吧。”
月夜见的声音很柔和,他探过身子,凑到了宫野志保的面前,左手握住了她的手与枪,瞄准自己的眉心,紧贴皮肉。
“只要扣动扳机,9子弹划过膛线,自我的眉心钻出,打进我身后的墙壁。
前面的洞很小,后面的洞很大,猩红的血与黄白的脑浆会洒满你一身,你将见证着我的倒下。
若是你念着旧情,甚至可以出席我的葬礼。”
慢慢的,慢慢的,扳机在指尖扣动,撞针在动作,即将撞击上膛子弹的底火,将这枚黄铜子弹贯穿面前男人的眉心。
要扣下吗?
“扣下吧。”
月夜见的声音在宫野志保的耳边轻声呢喃,如恶魔在诱惑。
宫野志保的双眸看着他,就如同那个黑夜,将之渲染如白昼的火焰之中,尸体之上血染的那个他。
真的……
要扣下吗?
“扣——”
砰!
并没有消音器,巨大的枪声在这个别墅中响彻。
黄铜子弹贯穿了月夜见的右肩,近乎要打断,只剩下些皮肉在黏连。
当啷。
手枪掉落在地,宫野志保在哭泣,正如梦中那般。
豆大的泪珠掉落木质地板上,一滴,两滴,像断了线的珍珠。她抬起手,想要触碰月夜见的伤,却又缩了回来,似乎受了惊吓的小兽。
“宫野桑,你心软了。”
月夜见咧着嘴笑,抓起滚开的烧杯,一饮而尽。
秘药在发挥它的力量,细胞如同扩散的癌细胞一般分裂,从微观至宏观,狰狞且带着黏液的肉芽触手蠕动,一点点的修复那个破开的枪伤。
他的血液变得暗沉,绷带之下的伤口在错乱的交错生长,好似树皮上的瘤子。
神明的力量很强,但对于人类来讲,有时候并没有多么美妙。
“我办不到。”
宫野志保的声音很小,如同蚊虫嗡嗡,但在月夜见的耳边异常清晰。
“见,我真的……办不到。”
她看着面前已经成长起来的少年,悲伤道:“我做不到再一次杀掉你。”
宫野志保曾经“杀死”过月夜见。
就在那个火夜,她将一个弹匣的黄铜子弹打出,贯穿了少年的胸膛,亲眼见证了他的倒下。
那时候,她愤怒。
她看着自己的爸爸,自己的妈妈进入那个地下室,最后只有浑身血染的少年走出。
但现在的她,却办不到。
因为……
“我现在只剩下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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