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尔,艾莲娜怎么样了!”
等候多时的乔迪一见到推门而出的卡尔,立马迎上问道。走廊灯光微弱,映出他脸上的疲惫。
“已经没事了,没事了。”卡尔接过乔迪递来的干净毛巾,狠狠擦了把脸,长出一口气,这才感到有些抱歉,“对不起啊,占用了你的卧室……之后我给你重新买一套床单,我知道你有洁癖。”
“我们从小一起长大,你这是在胡说些什么。”乔迪白了他一眼,抱起卡尔刚吩咐她准备的东西,“那我现在可以进去了吗?”
“嗯,拜托你了。”
“没事,我去给她的伤口消毒敷药,再擦擦身体换件衣服。去酒柜里拿瓶威士忌喝吧,我一会去找你。”
卡尔点头,目送乔迪进入卧室后,他踱步来到跛脚狼酒吧的吧台后,先往收银柜里塞了几张雷亚,随后打开一瓶新的威士忌,给自己倒了小半杯,仰头一口闷下。
他没有开灯,空荡的酒吧里,仅有窗外微弱的灯光透过磨砂玻璃洒落在破旧的地板上。
卡尔又给自己倒了一杯,眯起眼睛仔细看着酒瓶上贴的标签——产自布鲁尔酒庄。
“布鲁尔子爵的酒庄……”卡尔细细抿了一口,“还不错。沃尔登家酒庄出产的是红酒,看来布鲁尔先生盯上的是工人和普通收入家庭啊。”
卡尔一杯接一杯地喝着,威士忌的辛辣却未能驱散他心头的苦涩,他第一次想把自己灌醉,好短暂的逃避一会。
身边的人一个接一个受伤、失踪,为了救艾莲娜,又不得不将她转化为亡者领域。
乔迪推开后门来到酒吧大厅,刚打开灯,就看到一大瓶威士忌已少了一多半,她快步走到吧台后,一把拿走卡尔的杯子。
“已经给过钱了,给了好几十雷亚……”
“我没让你这样喝,卡尔。”乔迪倒了一杯凉水推到他面前,“明天你会头疼的。”
卡尔低下了头,随意靠着酒柜,他看了眼面无表情的乔迪后,还是老老实实喝完了水。
“艾莲娜怎么样了?”
“伤口基本愈合了,没什么问题。骨折我看不出来,但淤青消肿了。”乔迪语气平静,“我的裙子她穿有些大,等她睡醒后需要洗澡,有的血迹擦不掉。”
“嗯。”
从小一起长大的二人,并肩靠着酒柜,谁也没说话。
刚才在卧室内,乔迪目睹了医学奇迹,她发现根本不需要给艾莲娜的伤口消毒,她的外伤几乎痊愈了,原本受未知感染变黑的皮肤也恢复正常……
乔迪看向卡尔,却什么都没问。
“我甚至准备好了说辞,”卡尔轻笑着,“你让我有些尴尬。”
“我不会告诉任何人,也不会问任何事。这样你就不需要对我说谎,不会有负罪感,因为我知道你们不是普通人。”
乔迪给自己倒了一杯酒,轻晃酒杯:“如果需要,你可以把艾莲娜藏在这里,我不会让任何人发现她。”
“没那么严重,不是你想的那样。”
卡尔直起身来,却感到有些晕,脚下一个踉跄,乔迪又白了他一眼撇着嘴说道:
“你看,我说了不能那样喝,你至少加点气泡水!”
“兑水不好喝啊……对了,我认识布鲁尔子爵,以后我帮你打声招呼,进货能便宜些。”
“……卡尔,晚上我听工人们说,下午时西区来了好多陌生人,他们突袭了济世会的据点,几乎把他们全抓走了。”
卡尔笑了笑:“那应该有我一份功劳,那些都是治安厅的人,我现在是治安厅总司了。”
“怪我,但凡给你准备一道下酒菜,你也不至于醉成这样。”
“嗨,以后记得看报纸,正式入职的时候要登报的,”卡尔摆摆手,“济世会应该是完了,以后也没有帮派敢来跛脚狼收税了,放心吧。”
“行行行,伯爵大人的女婿,通灵师先生,您说什么就是什么。”
卡尔瞪了不当回事的乔迪一眼,感觉酒劲确实上来了。他在腰间摸了摸,把伍德刚给的总司徽章啪一声拍在桌案上。
“喏,认识吧?看看,足足五颗星呢。”
乔迪惊讶地拿起徽章细细看着,又看向嬉皮笑脸的卡尔,神情复杂——他们从小一起在孤儿院长大,那时候卡尔还是个喜欢逞强又不善言谈的孩子;
可此时,他已是一位英俊的绅士,又是通灵师、沃尔登伯爵的女婿,现在又当上治安厅总司……
“怎么样?”
乔迪由衷笑着,帮他添满威士忌:“你成为顶天立地的男人了,卡尔。”
卡尔的笑容褪去,心头五味杂陈。乔迪轻易看穿了他的情绪——他难过的样子和小时候一样,从没变过。
“累了的时候,记得来跛脚狼。你走得再快再远,这里都有只属于你的酒杯。”
“好……”
“累了吗?”
“有点,为了救朋友的命,我做了一件以后很可能会后悔的事。”
“千万别忘记,你亲手拯救了一个人的生命。卡尔,这是件很了不起的事,又为什么要痛苦呢。”
“但以后她可能会因此而死,还可能会……”
“你错了,卡尔。”
卡尔默默喝着酒,乔迪的嗓音很轻:
“生活是由意外构成的,说的极端一些,我们可能会走在街头被受惊的马匹冲撞而死,也可能误食有毒的晚餐中毒身亡,还可能会像最近西区流传的那样,某天突然消失不见,过几天成为街边的一具尸体,成了吸血鬼的口粮……”
乔迪和卡尔碰杯,继续说道:
“我们连下一刻会发生什么都不知道,就像我今天关店时,又怎么能知道你会在午夜抱着重伤的艾莲娜冲进酒吧呢?”
乔迪喝下威士忌,对他微笑着:
“卡尔,不要去担忧还未发生的事,要用你漂亮的眼睛好好看清现在——你救了艾莲娜,你给予她一个活着的未来。”
好温暖。
“谢谢你,乔迪,真的。我今天几乎要喘不过气,朋友们受伤,还有一堆麻烦事……”卡尔喝了一口威士忌,“你和伯爵的安慰让我振作了许多,谢谢。”
“卡尔,已经是凌晨了。”
乔迪笑着指向酒吧的挂钟:“痛苦的昨天已经过去了,不是吗?”
“你知道吗,我忽然庆幸我是孤儿。”
“约翰和艾莲娜来过酒吧好几次,说了不少关于你的事,也和我打听关于你的过去。”乔迪帮他倒了杯水,轻轻说道,“你不是一个人,你有朋友,有爱人,你帮助的每一个人都会在你需要的时候帮助你。不要什么都一个人扛着,就像现在,当你喘不过气时,我们都会在你身边。”
“这么说的话我觉得自己很幸运,能认识你们。”
“或许吧,但我觉得不只是因为运气。”
“那是什么?”
“是吸引。你有一颗善良热忱的心,我们都被这样的你所吸引,想要陪在你的身边。”
卡尔笑了起来:“我从没想到你还能说出这种话,这可不像你啊。”
“当然,因为本就不是我说的,是她。”
乔迪摇摇头,看向他的身后,卡尔也回头望去——艾莲娜穿着并不合身的裙子站在酒吧后门处,带着那标志的冷清微笑,朝他挥手。
卡尔从没见过小丫头穿裙子的模样,她一向穿男装。
“艾莲娜,你应该回去休息,你还没痊愈。”
“不,卡尔。”艾莲娜走到吧台前坐下,轻声说道,“是你需要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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