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了来了

    并不算狭窄的空间内空气几乎凝固。

    容衍仿佛被一道电流击中,  大脑一片空白。他无意识贴紧月折枝,温热柔软,香气清甜。不是幻觉,  不是幻境,确实是月折枝。

    一瞬间,容衍喉间发涩,  涩得难以出声。他心跳一下比一下快,呼吸急促。

    “大师兄?”容衍喉结上下滑动,  唤了声。

    月折枝没回应,浅浅的呼吸地撒在容衍胸膛。

    容衍感觉撒来的气息如火石般滚烫。

    不敢看月折枝,更不敢看月折枝身上大概率是他亲自弄出来的痕迹,  容衍小心翼翼松开月折枝腰肢,  缓缓抽回手臂。

    手臂擦着月折枝腰间抽回,容衍心底激起一片异样。

    毕竟是自己心心念念,  求而不得的人,  说没有反应那是假的。

    他呼吸沉重,  竭力压制住陡然升起的欲/望,环顾四周,很明显,  这里是月折枝的房间。

    容衍不知道为什么会在这里,他记忆清楚停留在出宗前往吃人地区时。

    那时,  他正试图和月折枝搭话,  但月折枝不理他,径直走下台阶。

    然后然后

    容衍无论如何也想不起发生了什么。

    他强行让自己回想,  但即便将识海刺得撕裂般头疼,  依然无法想起发生了什么。

    容衍冷汗顺着清冽脸廓往滑,  他起身想离开,  起身的刹那,容衍看到月折枝手腕处缠着一段黑色气体。

    容衍见过黑色气体。

    从秘境离开,回宗时,月折枝求他帮忙解决一个妖魔。

    一个长相与自己一模一样,意图谋害他的妖魔。

    容衍当时担心月折枝安全,答应帮月折枝杀妖魔。

    就在他答应杀妖魔的当天晚上,也就是表弟容玄找月折枝麻烦的当天晚上,妖魔出现了,在月折枝身上留下黑色气体。

    他第二天发现黑色气体,硬生生从月折枝身上抽了出来。

    抽出时,还伴随着月折枝衣衫半褪的艳丽画面。

    容衍当时见到画面,心神不稳,以为画面是妖魔欺负月折枝的画面,恨不得抽骨扒皮,但现在看来。

    容衍张开劲瘦修长五指,按照魔族运功之法,催动法术。

    刹那间,无数缕黑色气体从指间蔓出,「菟丝花」一般铺满床榻。

    容衍脸色难堪到极点,他意识到自己就是妖魔。

    ——受心魔影响,失去理性控制后,就成了「妖魔」。

    至于为什么对自己是妖魔的事没有一点印象,很明显,是恢复正常后,失去记忆了。

    他僵硬低头,看向月折枝。

    月折枝眼尾泛红,哭过。

    自己是不是心魔影响下,强占了月折枝?

    容衍想过强占月折枝,但只一瞬,而后从未再想过。

    他从头至尾都只是想默默守护月折枝,无论月折枝做什么,他都能支持对方。

    而不是让对方厌恶自己,远离自己。

    容衍嘴角溢出丝血,情绪崩溃了,他顾不得什么,快速穿衣离开。

    “小师弟,你脸色不太好看,是碰上什么事了?”

    容衍刚离开月折枝住处,迎面便撞上几柄个打算去习武场练剑的同门。

    几个同门见他脸色实在难看,忍不住问上一句。

    容衍没理他们,抿直唇线,径直越过。

    几人见状,面面相觑。

    “他是听到还是没听到,就这样走了?”

    “谁知道?感觉像丢了魂。”

    继昨晚乱做梦,月折枝又做了个噩梦,他满头冷汗的惊醒,容衍不知道什么离开了。

    容衍昨天早上也先行起身离开了,月折枝没有多想,他擦去冷汗,缩回被窝想补一觉。

    缩回时,月折枝微微蹙起眉,他感觉身体不舒服,容衍没给他清理。

    暗骂一句心魔不消,白嫖了就跑,月折枝咬着唇,忍着羞耻,自己清理。

    草草清理好,月折枝穿好中衣,把面具往脸上一戴,缩回被窝,这才开始补觉。

    ——白天睡觉,他没有安全感,必须把面具戴脸上,遮住脸。

    “吱吱!月折枝,师叔让我来问你!”

    月折枝缩回被窝,睡着没一会就被一阵括噪的声音吵醒,他还没缓过神,抬臂遮住眼前刺来的日光。“吱吱吱!”

    月折枝将手臂抬着遮住眼睛时,听到括噪声音尖锐了几分,明显惊慌。

    惊慌什么

    不对。

    月折枝猛然想起自己身上布满触目惊心的痕迹,他立刻将手臂放下,严严实实裹回被子里,嗓音微哑。

    “别吵了,没死。”

    烈翼鸟脑袋并不聪明,它落到床头,探头朝被子里看,黑溜溜的眼睛直转:「吱吱,你受伤了?」”没有。”月折枝不动声色掐诀遮盖住身上暧昧痕迹,而后勾过一旁的雪色海浪暗纹外袍,罩烈翼鸟身上。

    “啾——”烈翼鸟猝不及防被盖着,懵了,反应过来,奋力挣扎。等它挣扎出来,抬头一看,月折枝已离开床榻,正站在镜前叼着根雪色发带束发。

    月折枝头发很长,泼墨一样散在背后,纤细手指穿梭其中,透出几分薄情。

    随意束起长发,月折枝侧身拿起外袍,懒散疲倦道:“卫师叔让你来问我什么?”

    烈翼鸟一抖翅膀,飞到镜前,认真道:“师叔让我来问你,毒是不是没发作,等你好几日,也不见你去找他缓解。”

    月折枝毒早发作了,在李府就发作了,痛得死去活来。

    但他担心会被身为医修的卫师叔发现自己跟容衍双修了,不敢去找卫师叔。

    比起这点痛,被发现和容衍双修的下场显然更凄凉。

    月折枝很冷静的权衡了轻重,他穿好外袍,撒谎不打草稿:“对,就是还没有发作,要不然我早去找卫师叔了。”

    月折枝没扯毒已经消除的谎言,要是扯毒已经消除的谎言,卫师叔那个医学狂就该冲上来研究他了。

    烈翼鸟脑子里就没有撒谎这个概念,它没有怀疑月折枝,调头扑扇着翅膀离开。

    房间里安静下来。

    月折枝舒了口气,旋即身后响起一道声音。

    “你什么时候学会了说谎?”

    月折枝背脊窜过一道寒意,他僵硬转身,对进卫介云审视的目光。

    “没说谎,哪能?”月折枝不自然笑了声。

    卫介云眯起眼睛,他上下打量月折枝,而后引出白线:“手伸出来。”

    月折枝眼皮直跳,他按下跃跃欲试,想跑出来抽白线的红线:“不用了,卫师叔”

    白线已经缠上月折枝手腕,缠了整整两圈。

    “毒已经发作,发作有几天了吧?”卫介云问。

    月折枝见他只字未提修为大增,应当是没有发现他和容衍双修的事,心里悬着的石头落地,老实点头:“确实有几天。”

    月折枝为自己撒谎有点后悔了,好在卫介云并没有追究他为什么撒谎。

    “我最近调整了方式,改药浴为内服,你试试。”卫介云收起白线,将一只玉瓶抛给月折枝,“按照往年惯例,还会发作两次。发作完,你叫他陪你去鬼域寻骨生花,取其根,完整带回来,我已经有办法除毒。”

    月折枝听到有办法除毒眼前一亮,紧急着又陷入不解:“他?卫师叔,你说谁?”

    卫介云已经走出房门,闻言回过头:“跟你在一起那人。”

    月折枝:“!”

    月折枝耳边嗡了一下,他意识到卫介云已经发现自己跟容衍双修了。

    “卫师叔,我我”

    卫介云见他几乎呆滞的反应,微微蹙起眉,道:“跟你在一起那人叫什么名字?是宋溪么?把他联系方式给我,我跟他谈谈,让他陪你去。”

    故意顿了下,接着道:“既然在一起了,带给我们这些长辈看看,早日定下婚约,不要不清不楚搅和在一起,成何体统。”

    月折枝闻言,耳边嗡鸣声逐渐散去。

    他听出卫介云并不知道是容衍跟他在一起了,只是发现他跟人双修了。

    心里松了一大口气,月折枝脑子快速转动,编造道:“不是宋溪,我跟他在一起只是为提高修为,没有感情,不打算成婚。”

    卫介云:“你说什么?”

    月折枝口齿清晰的重复了一遍。

    卫介云眉头蹙得更紧,他好半天道:“你”

    月折枝忍着身体不适,当即跪在地上:“师侄知错,还请卫师叔不要告知他人,特别是我师尊。”

    一道清风扶起月折枝,卫介云神情严肃,道:“我没有责怪你的意思,我还是先前那话,带回来给长辈看看,早日成婚。”

    “你毕竟是炉鼎体质,万一他图谋不轨,或者你们什么时候闹掰了,他把你体质的事泄露出去,绕是你师尊也难以护你周全。只有成婚,结为道侣,荣辱与共,你才安全。”

    月折枝哪里敢把容衍带给大家看,还成婚,这不是往枪口上撞?

    月折枝越想越觉得要完,他强制自己冷静,道:“卫师叔,他发了毒誓不会泄露。”

    话没说完,卫介云冷笑一声:“若是光毒誓就能解决问题,这世道早已太平。”

    月折枝无法反驳,他攥紧手,修剪干净的指甲扣住手心肉:“卫师叔,我过几个月就跟他彻底断了,不会有事。”

    卫介云微微眯起眼睛,他没再说什么,转身离开。

    月折枝不知道卫介云怎么想得,当即追上去,拽着卫介云衣袖,道:“卫师叔,你答应师侄,不要告知他人,特别是我师尊,行吗?求你了,我不会有事。”

    卫介云往前走。

    “卫师叔,你最好了,求你了。”

    “卫师叔,你别这样,求你了,我给你当试药的还不成?不要酬劳。”

    “卫师叔,卫师叔!”

    月折枝拽着卫介云走了一路,引得周围弟子纷纷侧目。卫介云素来爱清净,实在受不了他,推开他,揉了揉眉心,道:“五个月,断了且没事,我就当不知道。”月折枝小鸡啄米式直点头:“一定断,谢谢卫师叔,卫师叔天下第一好,好人一生平安!”

    卫介云:“”

    月折枝目送卫介云离开,想到自己要求容衍晚上来房间,有些不安。

    他回到住处,当即要联系容衍不要来了,等卫师叔不再关注这事再说,却发现容衍站在门口,手持天恒银剑,垂着眼帘,抿紧唇,似乎犯了什么大错。

    若是平常,月折枝会问他怎么了,但现在这个特殊时期

    月折枝眉心一跳,当即拽住他往门内拉:“我不是说了,晚上来,白天别来”

    “晚上来你这里做什么?”卫介云的声音在月折枝身后响起。

    山崩地裂也不过如此,月折枝僵在原地,缓缓回头看向卫介云。

    卫介云一身宗袍,面上染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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