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骨生花-10

    最开始没有任何人察觉到那种变化。

    但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  周围的环境开始慢慢的产生改变,那些透过花瓣照射进来的光在未曾被察觉的时候变成了红色的,就像是朦朦胧胧的罩上了一层意味不明的奇异的滤镜。

    而诡异的是,  在这种变化发生的最开始是如此的悄无声息,又或者是某种无形无色的暗示让所有人都下意识的忽略了这变化的存在。而直到一切都彻底完成的时候,  人们才如梦初醒一般的意识到,他们已经被投射下来的红色的光所笼罩了。

    在他们身侧的已经不是金色的花瓣,取而代之的是无数密密的挨在一起簇拥着生长的椿花。只是看久了却又会发现,  那个椿花似乎并不是单纯的死物,  看的久了的话会觉得花瓣像是在轻微的翕动,仿佛下一秒就会动起来——

    于是,  在这样的想法出现的同一时刻,  他们当真看到那些红色的椿花像是被注入了生命一样的颤动了起来,  最后成为了漫天飞舞的绚烂的蝶海,  几乎要让人觉得那并不是人类的世界所能够见到的极致的盛景。

    加吉拉花开始以一种他们无法理解、但是却绝对欣喜于看到的速度飞快的枯萎,最后,  当椿花化作的蝴蝶全部都消失在天际的时候,加吉拉也只留下了一根光秃秃的主干——而他们则久违的看到了不被阴气所遮蔽的、蓝色的天空。

    一时之间甚至没有人说话,  每个人都在急着用自己的双眼去确认眼前所发生的事情的真实,  像是生怕自己陷入了某个由加吉拉所编织的、一旦踏进去就再也不想从其中走出来的过于美好的幻梦里。

    是真的。

    当他们用尽了自己所能够采用的任何手段、甚至是有人不惜用伤害自己的方式去做了些什么之后,  所有人才终于断定,  这些全部都是真实的。有如不散的梦魇一般的加吉拉被打败,而他们的星球还好好的存在着,  尽管被攫取了一部分的本源,但是却并没有因此而坍塌,  而是依旧坚强的维持了能够让生命继续生存下去的状态。

    尽管直到这一刻,  还有很多人不太能够弄明白,  在这个过程当中究竟都发生了什么,但是有一点毋庸置疑——

    他们从加吉拉的手中,夺回了自己的星球。

    仅仅只是这一点,都足够所有人为之欢欣鼓舞,庆祝这从无尽的黑暗当中所获得的新生。

    然而这一种欢乐与狂喜显然并没有席卷所有人,宴潮生站在那眼见着已经彻底失去了活性、甚至在逐渐枯萎的荚膜前,眼神阴沉幽暗的吓人。

    他朝着荚膜伸出手去,而那已经彻底的失去了活性的荚膜不过是在宴潮生的手指刚刚触碰上去的那一刻便化作了飞灰,在他的面前飘飘扬扬的洒落。

    而原本应该被荚膜所包裹的——无论是顾栖也好,还是加吉拉也好,全部都不见踪影,仿佛从来都没有在这个世界上面出现过一样。

    从他的身后传来脚步声,庄羽深一脚浅一脚的走了过来,发现这里居然只有宴潮生一个人,愣了愣。

    “只有你一个人吗?”他问,“顾栖呢?”

    然后庄羽自己先被吓了一跳。

    那与宴乐生了几乎完全一致的容貌的鬼王抬起眼来看他,双目赤红,属于“鬼”的部分在他的身上不再被遮掩,而是张牙舞爪的全部都线路了出来,书写着某种肆意的、可怕的危险感。

    庄羽脑子里面负责预警的雷达开始尖锐且连续的响起,像是恨不得拖拽着他赶快远离面前的危险的根源——他狠狠的咬了一下自己的舌尖,口腔里面顿时传来了浓郁的铁锈味,让庄羽坚强的没有转身离开。

    但是他的内心仍旧是不可避免的开始将这件事情阴暗化。毕竟人类与阴鬼之间的斗争,可远比

    双方于加吉拉之间产生纠纷的时间要长久的多,真要算下来才是有着不共戴天的血海深仇的敌人。

    怎么,庄羽心想,难道外星生物的入侵才刚刚告一段落,甚至那些遗留下来的诸多的残局都还没有来得及收拾,这位对于人类来说一直都过于神秘的鬼王就已经要迫不及待的重新掀起战争吗?

    然而事实同庄羽所以为的截然不同,他听见面前的青年开口,声音极度隐忍,却依旧没有办法抹除掉其中的暴戾与烦躁。

    “我找不到他了。”宴潮生轻声说,在他的眼神里面是一种被隐藏的很好的,但是本不该在他这个人的身上出现的迷茫之色,“……他不见了。”

    庄羽几乎是立刻就反应过来了他在说的是谁,毕竟宴潮生可并非是一个人进来这最后的“花室”当中的。

    “顾栖他——”

    然而庄羽的话甚至都还没有能够问完,原本站在他眼前的青年已经像是一阵风那样的化作了黑色的雾消失,仿佛从来都没有出现在这里过一样。

    “喂!等等!我这边还有很多问题啊!”庄羽徒劳的朝着那些黑雾离去的方向伸出手,发出一些连他自己都知道毫无意义的叫喊和挽留,但是也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这一位神秘莫测的鬼王从他的眼皮子下消失,显然没有半分停驻的打算。

    庄羽伸出手来,抹了一把脸,叹了口气。尽管心中对于顾栖的去留、以及宴潮生奇怪的表情都极为耿耿于怀,但是眼下需要他去统筹安排的事情显然还有许多,并没有办法分出太多的时间和精力在宴潮生的身上。

    ……只希望不要再出什么事情了吧,庄羽有些无奈的想。

    无论是人类也好,还是阴鬼也好,又或者是这颗星球也好,都已经再经不起什么太大的变故了。任何一方都因为加吉拉的事情而精疲力竭,他们需要的是休养生息,而不是一场再一次被掀起的战火。

    之后的数月风平浪静,阴鬼那边或许是因为有了鬼王的坐镇和授意,十鬼将坐下来,和人类好好的谈了一次。

    这一次,双方之间划除了共存区,借着先前加吉拉的根系所造成的巨大的、对于地脉的破坏和影响,索性将世界直接构筑成为了上下两“层”。一层阳气充足,适宜人类居住;一层阴气浓郁,适合阴鬼生存。

    双方之间的日常活动范围几乎不产生重叠,通道处由人类和阴鬼都派出了强者看管。虽然并不是严格的限制往来,但是对于离开本层、要前往另一层的异族居所的人,都需要登记身份并且在考核当中拿到“优等”的成绩才被允许同行,便也几乎不怎么起乱子和纠纷,反而是让两族之间因为这样的交流,而关系有了一定程度的缓和。

    一切似乎都在朝着更好的方向发展,是废墟上生出的花朵,是无论怎样的黑暗之后都终将会迎来的黎明的破晓,是足够被去期望的未来。

    宴潮生站在万鬼之渊的入口。

    这里于他来说并不是什么陌生的地方,因为他便是在这一条沉渊当中获得了新生与力量,被沉渊加冕为王——只是宴潮生已经很久没有回到这里,因为并没有那样的必要。

    在过去的几个月里,他走遍了这个世界上的每一个角落,见证了一个曾经一度危在旦夕的世界是如何坚强的生长,在已经枯死的旧枝上萌发出新芽,展示了生命的奇迹;然而宴潮生却没有能够在发现任何的关于顾栖的蛛丝马迹,就好像那个人的存在不过是他的一份臆想,其实从未真正的落在他的手中。

    宴潮生反反复复的回忆他们之间每一点的在一起的过往,最终抓住了一个细微的尾巴。

    【他是与万鬼之渊联通的。】

    【他即为——打开世界外侧的通道。】

    这便是宴潮生站在这里的原因。

    如果顾栖与万鬼之渊相连,那么在对方消失的现在,他又能否顺着万鬼之渊溯流而上,找到对方的踪影?

    他毫不犹豫的跳了下去。

    万鬼之渊是一条长长的裂缝,日日夜夜的散发着阴气,也是此世阴气浓度日益浓厚、百鬼天灾爆发的源头。然而那一条裂缝的内部并不是只有阴气,相反,那是一条七彩而又瑰丽的世界,像是将冰晶石放在阳光下的时候能够折射出来的那种破碎的七色光影,透露出一种远高于认知的妖异的美。

    宴潮生在这条沉渊当中前进,周遭一成不变的景色几乎要让他以为自己一直都在原地踏步。他没有办法感受到时间的流逝,甚至开始逐渐感受不到自己的存在。

    他记不得自己是谁,从哪里来,又要到哪里去,出现在这里是因为什么。

    但是有一个声音一直在催促他,要前进,要找到“他”——

    ……“他”是谁?

    然后,或许是很久很久之后,又或许只是须臾的时间,在这一成不变的风景当中,终于出现了不一样的色彩。

    那是从非常遥远的地方飞来的一只蝶。

    蝶的翅膀边缘有着幽蓝色的斑纹,但是鳞翼的整体却是椿花一样艳丽的红色,像是即将要滴下来的鲜血。

    美丽的蝶轻飘飘的落在了宴潮生的手指上,鳞翼不断的轻微颤动着,洒下一地亮晶晶的闪粉。

    而在它的身后,同样留下了长长的一道鳞粉的痕迹,像是一条指向幽深之处的路。

    宴潮生的心脏不可抑制的鼓动起来。

    他几乎是仓皇的顺着鳞粉指示的方向奔跑,最后在道路的尽头看到了一个巨大的、广阔的空间。一株苍白、奇异、巨大的植物立在这里,只是枝叶低垂,看上去早已死亡。

    在这一柱植物的根茎下靠坐着一个青年,紧闭着双目,身后拖着长长的尾翼,半边身子俱是白骨,整个人被埋葬在椿花当中。

    “阿乐……?”他听见那个青年喃喃着说,“我找不到……回去的路了。”

    “没关系,我来了,我在这里。”

    宴潮生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上前抱住了他,将对方紧紧的按在了自己的怀中,像是终于寻到了自己丢失已久的珍宝。

    他低下头去,轻吻顾栖的眉心。

    “我来接你回家。”

    —【残骨生花】卷完—

    —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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