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邮局后, 杜乔没去医院,而是朝部队图书馆走去。
她现在是厂报编辑,更要多了解这个时代的信息, 才能写出好文章。
图书馆就是个好去处。
部队图书馆的面积很大,一共是上下两层,为了方便大家看书,在一楼还设有座椅和学习桌。
作为军人家属, 她只需要把出入证编号提供给图书管理员登记就行。
从一楼逛至二楼,杜乔找到不少好书,她把想看的书都挑出来,再回到一楼学习桌前, 准备在这里呆到晚上关门再回家。
除了她以外, 一楼还有三四个军人也在看书,大家翻书的动作很轻,都怕因为动静太大而影响别人。
不知过了多久, 杜乔一直低头看得津津有味,也没注意周遭。
这时,她对面的椅子忽然传来响动声, 紧接着一个阴影笼罩下来,她闻声抬起头, 待看清来人后,眼底只剩惊讶。
“你怎么在这儿?不用上班吗?”
秦绍延把书放到桌子上, 再坐下,嘴角噙笑道:“现在是午休时间,过来挑几本书看。”
能遇见她,是惊喜。
图书馆里很安静,杜乔尽量把声音压得很低很低, “你以前也经常来这儿吗?”
“嗯,偶尔会来。”
想到现在是中午,男人又问:“你吃饭了吗?我带你去医院食堂?”
杜乔没打算吃午饭,但她家男人的理念是三餐要吃好,如果告诉他自己不打算吃,免不了会被唠叨。
“我吃过午饭才来的,你快回去吃饭吧。对了,你都挑了什么书?能让我看看吗?”
她看向桌子上的书籍,对他挑出来的书充满好奇。一般情况下,像他这种人挑的书,估计都很深奥,是尔等小民看不懂的那种。
听到她的请求,秦绍延笑容一滞,并没有立刻答应。
见他是这种反应,杜乔微微挑起细眉,心想着:这几本书里不会是有黄色废料吧?
按理说,不应该啊~
“如果不方便让我看就算了,我也只是有一点好奇而已。”
结婚这么久,秦绍延太清楚这语气背后意味着什么了。
如果今天不让看,小妻子能作他一个星期,不带重样儿的。
分析清楚利害关系,他把书往她那边推了推,“没什么不方便的,你看吧。”
说着,还轻咳一声,以掩饰自己的尴尬。
杜乔见他这么上道,开心地拿过书翻看起来。
最上面一本是人体解剖,第二本是散文集,待她看到第三本书之后瞬间愣住了。
《怎样养家禽》
《怎样阉鸡》
《烹调技术》
这些书,都是他喜欢看的?
原来她男人看书的品味竟然这么接地气?……
秦绍延被她那灼灼目光看得微微低下头,这一刻他知道,自己的高大形象在妻子心中已经一去不复返了……
“那个,你为什么要看阉鸡啊?咱家都是母鸡,要留着下蛋呢。”
那本书只不过是随手拿的,秦绍延没打算用自家鸡练手。
听他没想阉鸡,杜乔松了口气,过了几秒后忽然想到一件事,“那你会阉猫吗?金元宝已经到了该割蛋的月份。”
“你想给它做节育?”秦绍延有些惊讶。
毕竟这个年代养猫养狗,没几个会做节育的。
“对呀,我怕它长大之后到处沾花惹草,万一变成睡完就跑的渣猫就不好了。”
“……”秦绍延替金元宝默哀了两秒钟,然后回答道:“给动物做节育虽然难度不大,但也要找专业人士,我去问问岛上有没有兽医。”
“嗯,那这件事就交给你啦!”
有妻子在,他没急着回医院,而是翻开那本《解剖学》看了起来。
宁静的晌午,两人对立而坐,虽然各看各的书,却处处透着温馨……
几天后,秦绍延带着岛上唯一一位兽医来到了家中。
听说他们要给猫做节育手术,王兽医感到很新奇,他从医十多年,是很少给猫做节育。
看着被养得胖乎乎的小橘猫,他再次确认道:“你们想好了?割完蛋以后就不能当爹了。”
金元宝天天在家给杨春梅作伴,一人一猫感情最为深厚。听说要给金元宝做手术,杨春梅吓得心肝儿直颤。
“乔儿,咱能不能不做?你看元宝多可怜啊,还没长大就要成太监,万一以后自卑了咋办?”
杜乔看出她的担心,只能先把她安抚好了再动手术,“妈,做节育能延长它的寿命,还能防止它跟别的母猫跑了,你也不想它有一天离家出走就再也不回来了吧?”
“而且不割蛋的话,等它长大之后到处沾花惹草,到时候咱们岛上该有多少流浪猫啊?你想想他们多可怜,有这样一个渣爹。”
杨春梅动了动嘴唇,还是一脸心疼,但也没再继续阻止。
动手术的地方是在堂屋,“手术台”是秦绍延用木板搭置的,一切工具都做了无菌消毒。
在前几天,杜乔还让杨春梅用布和棉花做了一个脖圈给金元宝套在了头上,以防它到处乱舔。
小家伙儿可能是感觉到危险,趴在“手术台”上一动都不敢动,就连打麻醉都没挣扎一下,十分乖巧。
小动物是很有灵性的,天天和金元宝一起玩的金墩墩一直蹲在堂屋外,它像是知道将要发生什么,眼神颇为哀怨。
杜乔看到这一幕,从厨房拿出一根大骨棒递给它,“你弟在里面做手术呢,不用担心,只是个小手术,过几天就能好啦!你要听话哟~不然哪天我也给你做手术,咔嚓一下!就没了~”
按理说,狗看到肉骨头早该兴奋得找不着北,可金墩墩听到她的威胁,瞬间变成飞机耳,夹着尾巴赶紧溜了。
连它最爱的肉骨头都不香了。
“……”杜乔瞧着它那落荒而逃的小短腿,想说这狗是不是成精啦?不然它跑啥?
节育手术做得很快,全程只用了十多分钟。
当杜乔走进屋看到橘猫那虚弱的小模样时,心里心疼得不行。
她把猫抱到炕上,就像哄孩子般轻声哄道:“等过两天就不疼了,到时候妈妈给你很多很多小鱼干,让你吃个够好不好?”
金元宝像是听懂了她的意思,用小脑瓜蹭了蹭她的手心,委屈巴巴得“喵呜”直叫,好像在说“你要说话算话才行~”
送走王兽医,秦绍延把“手术台”和其它东西收拾干净。
待他走进房间想要查看橘猫的情况时,刚刚还很乖巧的金元宝瞬间炸了毛。
这把杜乔吓了一跳,忙撸毛安抚,“你怎么啦?那是爸爸啊?你的蛋蛋不是爸爸割的?咱不怕他哈。”
金元宝被安抚得重新趴在炕上,可嘴里却一直在骂骂咧咧,像在控诉男人的见死不救。
秦绍延在旁听着一时无语,看出自己不太受欢迎,他摸摸鼻子又退出了房间。
接下来的几天,金元宝恢复得很不错,但一直对秦绍延充满戒备,连带金墩墩看到他也表现得不太友好。
一时之间,男人成了猫狗公敌。
杜乔把这一切看在眼里,只觉得很神奇……
到了五月中旬,海岛的气温已经有二十多度。
这天休息,钱淑芬领着最小的闺女红杏来到杜乔家,想让杨春梅帮忙做条裙子。
马上就是夏天了,小姑娘上面几个都是哥哥,也捡不着衣服穿,就只能扯布做新衣服。
做得大一点,一条裙子能穿好几年。
杜乔正巧在家,看到有小孩来,她拿出几块大白兔奶糖放到了红杏的手里。
这年头,大白兔奶糖可是奢饰品,钱淑芬见状赶紧把糖拿过来要还回去。
“这么好的糖,我们不能要!”
“红杏是第一次来我家,就当这是她的见面礼,淑芬姐你别给我这么客气。”
杜乔把糖又塞回到孩子手中,红杏怯懦地看着她,又看了看母亲,不知这糖该不该要?
听她这么说,钱淑芬终于没再拒绝,于是怼了怼红杏的胳膊,小声说:“还不快谢谢你杜姨?”
小孩子一听可以收下糖,瘦弱的小脸儿上露出一抹甜甜的笑,“谢谢杜姨。”
钱淑芬见她一直攥着糖都快化了,忙说:“你把糖先放兜里留着晚上吃,别给你哥他们,就自己吃,听到没?”
她的话让杜乔很意外,要知道这年头多数人都重男轻女,像钱淑芬这么喜欢女儿的还真不多见。
像是看出她的疑问,钱淑芬重重叹了口气,“我最近是越来越烦家里那几个小子,处处拿我和他们班老师比,说我不如他们老师漂亮,没文化还长得胖,就连学校有家长会都没告诉我。你说就算我肚子里能撑船,也架不住被他们这么埋汰啊?真是个个白眼狼!”
杜乔听完不禁蹙眉,直觉这事应该没这么简单。
部队大院的家庭妇女千千万,怎么没听说别人家的孩子有这么嫌弃娘的?
“你家那几个小子现在上几年级了?你没找他们好好聊聊吗?”
“唠啥啊?他们现在除了吃饭有事会找我,平时连句话都不愿意跟我说。”
想到那几个兔崽子的所作所为,钱淑芬渐渐红了眼眶。
“小乔,你说我咋整?有时候想想我都不想活了。”
这种事,换作任何人可能都无法接受。杜乔轻轻叹气,问:“你丈夫知道这情况吗?他怎么说?”
一提起这个,钱淑芬的眼圈更红了,“他天天只知道训练,回家躺炕上就睡觉,要是我话说多了还会不耐烦,根本不给我机会说话。”
杜乔知道钱淑芬能对自己说这些是出于信任,她沉默一瞬,正色说道:“淑芬姐,解决这事不难,如果你能全听我的,我倒是可以帮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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