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孟甜甜进退两难,先清了清嗓子。
好家伙,有回音的?
“曾总?”
没人理。
孟甜甜蹑手蹑脚地往里走了几步,来到助理的位子前,右手边,是一道玻璃门,里面势必就是曾煦的老巢……不不不,办公室。
“曾总?”孟甜甜敲了两下玻璃门,“我进去了?”
还是没人理。
孟甜甜上看、下看,愣是没找到门把手,只能抠两扇门中间的门缝,那哪抠得开啊?
“曾煦!”孟甜甜火大,“今天是你请我来的,这就是你的待客之道?”
“好你个姓曾的……”
“曾煦哥哥?”
“曾小煦!”
终于,门开了。
这让孟甜甜不得不怀疑,曾煦是在等这个称呼——曾小煦。
“请进。”曾煦发话。
孟甜甜只闻其声。她深呼吸,原地平复平复情绪,可别意气用事,到嘴边的鸭子价值十万块,可别飞了。结果,两扇门才开开,又要关。千钧一发之际,她一个鹿跳,挤了进去。
看两扇门在身后关了个严丝合缝,孟甜甜仿佛看自己羊入虎口……不不不,是直捣曾煦的老巢。
曾煦倚在偌大的办公桌前,抬腕看了看表:“刚好十分钟。”
孟甜甜环视一圈,够大,够气派,家具是黑色真皮和银色金属的组合,够酷,但哪哪都点缀着绿植,文竹、白掌、仙人球……更多的,孟甜甜叫不上名字。这样的点缀在孟甜甜眼里并没有“刚柔并济”的效果,只觉得被挑衅了。
当年,她养什么都养不活,被曾煦说是绿植杀手。
所以他在办公室里搞了个植物园是什么意思?意思就是他牛呗!
“曾总怎么会知道我在附近?”孟甜甜模仿了一个秘书小姐姐的微笑。
不等曾煦回答,孟甜甜身后的门又开了。
曾煦的助理白西端了两杯咖啡进来。
孟甜甜一看白西,结舌道:“你……你不是那个,那个……”
那个站在我身后炫了个盒饭的小伙子吗?
怪不得曾煦知道我在对面的便利店,就是你通风报信!
白西是个精致boy,发胶、香水和袖扣样样不落,先将咖啡放在茶几上,再对孟甜甜自报家门:“孟小姐,你好,我是曾总的助理,白西,叫我小白就可以。”
“不敢不敢,我还是称呼您白总好了。”孟甜甜对白西没好气,毕竟这家伙是曾煦的爪牙。
瞧瞧,曾煦一个眼神,白西便退了出去。
“我是刚好在附近。”孟甜甜说完了,才觉得越抹越黑,又加了一句,“信不信由你。”
曾煦走过来:“玉米好吃吗?”
“不是……”孟甜甜真的服了,“白总他有必要连这个都跟你汇报吗?”
曾煦没说话,对着孟甜甜伸出“魔爪”。
孟甜甜倒退了两步,身后是沙发的扶手,腿被挡住了去路,上半身后仰,从侧面跌坐在单人沙发里,双腿搭在扶手上,还随着惯性晃了晃。曾煦没有住手的意思,孟甜甜再后仰,头枕在了另一边的扶手上。下一秒,曾煦从孟甜甜嘴边摘下来小半颗玉米……
意思是没有谁通风报信,是她孟甜甜自己写在脸上。
摘完了,曾煦后退,保持了一个彬彬有礼的距离。
似乎刚刚的冒犯,那样半臂的距离,那样一刹那的目光的交汇,那样的触碰,都不是他的本意。
似乎他的本意只是你脸上有东西,我帮你。
孟甜甜一个仰卧起坐,没起来,再起,起来了,稳稳地跳下沙发,用手背擦擦嘴,抬眼,一颗从前天就惶惶不安的心这会儿反倒踏踏实实了。曾煦对她那样的触碰,没有像过去十一年,带给她“触电”的感觉。
这一次,她没有任何任何的感觉。
所以这三年,她有长进的!
“见笑了。”孟甜甜给了曾煦一个久别重逢后最自然的笑。
顿时,曾煦陷入了被动。
十几分钟前,白西吃完饭回来,说在便利店看见孟小姐了。曾煦脱口而出:“哪个孟小姐?”白西心说还有哪个孟小姐:“孟甜甜小姐。”白西做了曾煦两年的助理,除了工作上的事,也帮曾煦挡桃花。怎么挡?曾煦让他自己想办法,他想出来的办法是……说曾煦已婚。
白西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他不这么以为。
他以为曾煦对女孩子不感兴趣,是因为对男孩子感兴趣,作为一个精致boy,他甚至提高了自我保护意识。
直到曾煦看到“活该我有对象”的视频号,看到孟甜甜的脸,白西第一次在曾煦的脸上看到一种……怎么说呢,一种枯木逢春,甚至铁树开花的迹象。
所以他的自我保护意识是他戏太多?
后来,白西在曾煦的指示下,和孟甜甜搭上了线。
今天在便利店碰上孟甜甜,白西差点儿没认出来。
短视频中的孟甜甜活力四射,像是会冲出手机屏幕,但面前这个啃玉米的孟甜甜,反倒不生机勃勃,像个纸片人。白西从便利店回到公司,正愁呢,正不知道怎么对曾煦形容孟甜甜的状态,好在,曾煦来了个废话二连。第一句废话是哪个孟小姐?
第二句废话是在哪看见的?
白西只好又重复一遍:我在对面的便利店看见孟甜甜小姐了。
“我知道了。”曾煦在废话二连后,没下文了。
随即,曾煦给孟甜甜发了微信,给了她十分钟的时间。
不是颐指气使。
是他想见她。
是昨天见了一面之后,今天他更想见她。
包括刚刚孟甜甜在门外“鬼吼”,从曾总,到姓曾的,再到阴阳怪气的曾煦哥哥,他迟迟没开门,不是摆谱,是紧张了一把。前所未有地紧张,在他和她过去五年的恋爱和三个月的婚姻中一次都没有过的紧张。直到她叫他曾小煦,他才豁出去。
看孟甜甜嘴边有玉米,曾煦兵行险着。
他“动手”了。
那一刻,曾煦脑子里有很多很多画面。
六七岁时,孟甜甜也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热衷于让小区里的男孩子管她叫爸爸,小胖、盛宝和圆圆他们都是“乖儿子”,只有他,宁死不屈。放学后,孟甜甜三天两头堵住曾煦回家的路:“你叫一声爸爸怎么了?”
“我为什么要叫?”
“我罩着你!”
“没人欺负我。”
“过家家你玩儿过吗?不也分爸爸、妈妈,和孩子。”
“我不玩儿过家家。”
“曾小煦!你这个逆子……”
后来有一次,曾煦误打误撞。当孟甜甜又让他喊爸爸时,他话锋一转:“我妈做了红烧肉,你来吗?”
孟甜甜愣了三秒钟,然后,咕咚,咽了一口口水,哈腰,做了个请的手势:“哥哥快带路!”
好家伙,从爸爸直接变小弟。
曾煦的妈妈肖海棠是个机关里的女干部,工作忙,没时间对老公和儿子嘘寒问暖,只抓原则性问题,结果是儿子品学兼优,但老公出了原则性问题——出轨。这里要说的是肖海棠的厨艺,做饭不中看,但中吃,看着虽然是乌漆嘛黑,但叫人吃了一口想两口,吃了一顿想两顿,这里的“人”字,专指孟甜甜。
以往,曾煦不欢迎孟甜甜来家里吃饭。一来,他受不了孟甜甜的风风火火,咋咋呼呼、闹闹腾腾……二来,爸妈要离婚,对他来说是家丑。
那是第一次,曾煦“邀请”孟甜甜到家里吃红烧肉。
这招儿可比费口舌好使多了。
打那以后,孟甜甜再让曾煦喊爸爸,曾煦就堵孟甜甜的嘴:我妈做了红烧肉,我妈做了糖醋排骨,我妈做了咖喱牛肉,我妈做了黄焖鸡,我妈做了酥带鱼……你来吗?
哇哈哈!!!哥哥快带路!!!
肖海棠做的菜乌漆嘛黑,孟甜甜狼吞虎咽,回回吃得像小花猫一样。曾煦觉得碍眼,递纸巾给孟甜甜,孟甜甜嫌他碍手碍脚,一把挥开。曾煦忍无可忍,亲手给孟甜甜抹了一把。
孟甜甜非但不领情,还瞪眼:“你干嘛?那都是精华!”
她就喜欢吃饱了,把嘴边一舔,完美。
但那时候,不管孟甜甜怎么说,曾煦充耳不闻,只要他觉得碍眼,就给她擦。孟甜甜只能耍嘴皮子,有时候说逆子,有时候说乖儿子……她一个学渣,也没什么别的词儿。
长大后,曾煦也没少给孟甜甜擦嘴。
十二岁那年,他和孟甜甜考上同一所中学,当然,他是名列前茅,她是吊车尾,但总算是穿上了一样的校服,不用他妈肖海棠再给他们山寨对方学校的校服了。
开学不久,初中部邀请高中部的优秀学生代表来演讲,其中,有曲伶伶。
曲伶伶比他们大三岁,读高一了。
曾煦在初一2班,孟甜甜在初一3班,在操场上排排坐的时候,两个班相邻。孟甜甜的身高在六年级停滞不前了,定格在一米六三,曾煦在开学前的一个暑假里,从一米六二蹿到了一米七。当时,小胖、盛宝和圆圆都怀疑曾煦垫了内增高鞋垫,纷纷要扒了曾煦的鞋,孟甜甜一个拦三个:“我看看谁敢?”
小胖:“爸爸,他弄虚作假!”
盛宝:“爸爸,他用鼻孔看你,你能忍?”
圆圆:“爸爸,你不能怂!”
孟甜甜一个个数落过去:“你,少吃两口,多跑跑,别再横着长了。你,你给我表演一个用鼻孔看人,停停停,你先把鼻屎挖一挖,都满罐儿了。还有你,爸爸这怎么叫怂?爸爸这叫输得起。”
在孟甜甜身后,曾煦优哉游哉地走了。整个世界似乎被一分为二。有孟甜甜帮他挡着,那边鸡飞狗跳,他这边花好月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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