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这一句,陈亦茂和白西不约而同地一反胃。

    陈亦茂对孟甜甜抱怨:“编剧老师,咱能换句词儿吗?这也太恶心了。”

    一转念,陈亦茂话里有话:“不过我们编剧老师这也是取自生活,忠于生活。”

    白西恍然大悟地啊了一声。

    曾煦扶额。亏他还指着白西一个顶四个。全场七个人,是他孤军奋战。

    “词儿没问题,”孟甜甜一副全身心投入到拍摄中的样子,“是你的演技太恶心了。”

    “不是你让我深情的吗?”

    “深情不等于油腻。”

    孟甜甜也是怪难为陈亦茂的。他和她拍了几十条视频,全都是高高兴兴、热热闹闹,什么都写在脸上。这冷不丁让他一个母胎solo来一场内心戏,他有劲儿都不知道往哪使。

    “曾总,”孟甜甜没多想,“要不您给示范示范?”

    孟甜甜七成是想不花钱的导师,和不花钱的房子一样,不用白不用,三成是想偏向虎山行。自从和曾煦久别重逢,她给自己的表现打到八十五分以上,哪怕被曲伶伶戳了下死穴,也只有她和她妈知道,无伤大雅。

    若能再亲眼看看曾煦对“女神”的情深似海,不知道她会作何表现?

    人生嘛!不就是一关一关地闯嘛……

    她孟甜甜想有第二春,总得把这个严冬彻彻底底地闯过去。

    “好。”曾煦没推脱。

    连犹豫都没犹豫。

    白西吓坏了:“曾总,自重啊……”

    要老板对他含情脉脉?这样的福气不要也罢!

    好在,曾煦也没想给他这样的福气:“不过,得换孟小姐在我对面站一站。”

    不由得,孟甜甜太阳穴一突突。

    “他们的演技半斤八两,”曾煦有理有据,“要观摩,就一并观摩。”

    孟甜甜和曾煦一僵持,陈亦茂和白西呛呛上了。先是陈亦茂说轮不到曾煦指挥,后是白西说轮不到你跟曾总说话。陈亦茂火冒三丈,问你算老几?白西心平气和,说无论我算老几,我今天都是你的女神……

    陈亦茂:“我做不到!”

    白西:“所以说你演技有待提高。”

    陈亦茂:“你演技好?!”

    白西:“所以我一并观摩……”

    孟甜甜一声叹息。果然,陈亦茂这傻狗三下五除二,就把她搭进去了。另一边,曾煦暗暗给白西记了一功。

    “来。”孟甜甜在懒人沙发里坐了这么久,也该起来活动活动了。

    曾煦跨上凳子,对孟甜甜一俯身:“什么词?”

    孟甜甜直视曾煦:“女孩子不用太能干……”

    “你这是什么歪理邪说?如果你说的能干,是指独立和豁达,那女孩子为什么不用太能干?那女孩子应该怎样?”

    “独立和豁达的另一面,未必是贬义词。”

    “那是应该怎样?”

    “我不知道。”

    “你也不用知道。”曾煦眼圈微微泛了红。

    在今天之前,若有人问他:你知道你把孟甜甜伤得多深吗?他大概只能说很深很深。但有了陈亦茂今天这一句台词,他才知道他动摇了孟甜甜做人做事的准则。她有想过:我这样不好吗?他为什么不喜欢我?她也有想过:我是不是该变成曲伶伶那样的人……

    孟甜甜指了一下曾煦脚下的凳子:“我让你站在这里,不是聊人生。”

    “我是聊剧本。”

    “你继续。”

    曾煦总不好在众目睽睽之下落泪,直起身:“女孩子被宠着就好。”

    曾煦只能保留后半句。一来,男主对“女神”这么说,公愤有了,下集也有了,二来,这后半句不算他的违心话。如果再给他一次机会,他会把孟甜甜宠上天,除了叫爸爸不行,别的都行。

    孟甜甜仰着头,眼前一黑。

    她和曾煦来演这一出,无疑是一剂猛药。等于她“魂穿”了曲伶伶,和曾煦眉来眼去。

    但她没料到的是,更猛的还在后面。

    “下一句不是台词,是我对你说的。”曾煦无声道,“孟甜甜,我很想你。”

    曾煦不是非要在这个节骨眼对孟甜甜“穷追猛打”,是错过今天,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更是话到了嘴边。

    我很想你。

    时隔三年,曾煦有过再多的慷慨激昂、多愁善感,皆能用这一句大白话来概括:孟甜甜,我很想你。每天一睁眼的时候、睡不着的时候,每天走走停停、来来回回的时候,每天高兴的时候,不高兴的时候,我都很想你。

    不对,你离开后,我就没有高兴的时候。

    “学会了吗?”曾煦适可而止,从凳子上下来,问陈亦茂。

    陈亦茂嗤之以鼻:“也不怎么样。”

    陈亦茂凑到孟甜甜身边:“哥,他跟你说什么了?”

    “没听清。”

    “你也没听清?我还以为我聋了……”

    陈亦茂找了一圈白西,没找到:“说观摩,跑哪去了?”

    白西接了个电话,匆匆赶回来,对曾煦耳语,将手机递给曾煦,播放了一段视频——一段在动物园求婚的视频。

    但是,不是“活该我有对象”在一遍遍ng后拍摄出的短视频。

    是当年,曾煦将孟甜甜从生死线上拉回来,以及孟甜甜向曾煦求婚的一幕幕,被路人用手机拍摄了下来。如今,“活该我有对象”博到了眼球,路人迫不及待地将当年的视频公诸于众:原型!原型在这里!

    视频算不上高清,也有年头了。

    但二人的脸细细可辨。

    白西对曾煦汇报:“目前看,视频和流量的背后并没有推手。”

    换言之,这就是路人们的力量。

    孟甜甜和陈亦茂不知道曾煦和白西在嘀嘀咕咕什么,但看曾煦的脸色,能看出不是什么好事儿。这时,小胖在微信群里发了这一段视频。

    安吉拉:什么人啊?这算不算侵犯老大隐私啊???告他!!!

    圆圆:这年头谁有隐私?人怕出名猪怕壮。

    满满:你说谁是猪?

    小胖:评论对老大没有恶意。

    安吉拉:也对,老大又没做错什么!

    满满:对曾狗呢?

    小胖:说曾狗……

    满满:别卖关子了!

    小胖:说曾狗这个原型比演员帅……

    满满:都瞎了吧???

    圆圆:满满你和安吉拉也只是复明而已。

    盛徉:孟甜甜晚上一起吃饭吧。

    圆圆:我今天加班。

    满满:没让你一起!【白眼】【白眼】

    孟甜甜:盛徉好。

    陈亦茂在孟甜甜身边,围观了微信群。“过分,”他咬牙切齿,“我这颜值怎么就不如他了?”

    眼下是比美的时候吗?孟甜甜拿陈亦茂无可奈何:“你的颜值果然是拿智商换的。”

    “换都换了,还没换够!”

    孟甜甜抬眼,对上曾煦的目光。先不论谁对谁的爱恨情仇,默契是绰绰有余的。二人进行了一番无声的交流。

    曾煦:看到了?

    孟甜甜:看到了。

    孟甜甜:聊聊?

    曾煦:好。

    在陈亦茂和白西看来,孟甜甜和曾煦什么话都没说,便一前一后走向了书房。孟甜甜在后,回头对陈亦茂和白西道:“你们继续。”

    天塌下来,该拍还得拍。

    乍一看,曾煦的书房乏善可陈。

    孟甜甜像是在一个又一个的世界中轮转,没有她、有她、没有她……然后,她在他的办公桌、电脑和书架的边边角角,相继看到了不起眼的贴纸。

    是小时候,她送他的贴纸。

    当年,她没少把零用钱花在贴纸上,觉得花里胡哨,好好看!她不光给自己买,也给他买。他不解:“这有什么用?”她胡编乱造:“有助于学习,你看!哪里不会贴哪里……”

    “所以你一整本都不会?”曾煦看孟甜甜的笔记本上都快贴满了。

    孟甜甜这是自己把自己坑了。

    ”我用不到。”曾煦实话实说,他都会。

    但孟甜甜不管,还是想买就买,想送就送。

    这两年,孟甜甜总能在网上看到有人吐槽送礼物这件事,男送女,女送男,都有,无非是送礼物的人,不管对方的喜恶,只从自己的角度出发。那是孟甜甜第一次反省在她和曾煦的过往中,她是不是也有做得不好的地方,比如送礼物。

    曾煦不喜欢贴纸,还有拼图和围巾,都是她想拼,她想织的,还都半途而废了……

    她想过,曾煦“处理”它们的时候,该有多如释重负。

    没想到它们都还在。

    贴纸有的卷边了,有的褪色了,都还在。

    “你怎么看?”曾煦问道。

    孟甜甜想当然了:“你不是不喜欢这些吗?”

    “这些?你说……贴纸?”

    “不然?”

    “我是说视频,你怎么看?”曾煦和孟甜甜保持着距离,即便这里只有他和她二人,即便他要克制着自己。

    “对,视频。”孟甜甜回神,“我还好,我早就在镜头前了,早就在风口浪尖上了。主要是你,网友们不被转移注意力的话,你被扒出来是迟早的事。”

    “对你们的视频号会有什么影响?”

    “影响……利大于弊。”

    这时,门铃作响。

    曾煦在书房里安装了可视门禁,来人是曲伶伶。曾煦无话可说。说这是她第一次来我家?说我连我家的地址都没有给过她?孟甜甜不问,他不问自答,会像是不打自招。

    “不接?”孟甜甜上下嘴皮子一碰,就等于逼了曾煦一把。

    你接也得接,不接也得接。

    曾煦接通了可视门禁:“喂。”

    “是我。”曲伶伶没有惺惺作态,一副无事不登三宝殿的样子。

    她不等曾煦给她吃闭门羹,先亮牌:“你应该看到视频了吧?应该知道自己在被人肉了吧?”

    孟甜甜看曾煦不为所动,无声道:“让她进来。”

    曾煦满脸写着“我不”,但孟甜甜满脸写着“听你的还是听我的”,如此一来,曾煦还能怎么办?只能给曲伶伶放行。

    趁曲伶伶上电梯,孟甜甜问曾煦:“卧室在哪?”

    曾煦一怔。

    时间不多,孟甜甜向曾煦跨了一步:“我问你卧室在哪,带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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