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田泽人的书房里有一股淡淡的香气,应该是某种熏香的味道。
“是特别定制的熏香吗?味道很好闻。”她对柴田泽人问道。
“是的,我太太很喜欢这些,都是专门定制的,市面上很难买到。”提起妻子,他的眼里充满了温情。
“是你。”
“我怎么听不懂你的意思?”柴田泽人目露困惑。
“不要和我装傻,调查组织的资料,是你给柴田直人的吧?”
之前在柴田直人家书房里找到的装着组织资料的文件袋,上面有一股极淡的香气,和这里熏香的味道一样。
她的五感比常人要敏感一些,文件袋上的香气大多数人可能闻不到,但是她可以。
柴田泽人的表情变了,刚才眼中的困惑之色完全消失。
取而代之的是一眼望不到底的深沉。
他终于不再伪装了。
“你早就怀疑我了。”他肯定道。
“利用组织帮你铲除异己,胆子可真大。”她对柴田泽人嘲讽道。
田中静子说过,当初知道她和组织有过接触的只有柴田一郎和柴田泽人两个人。
她不觉得柴田一郎会愿意把这件事告诉柴田直人,柴田一郎甚至不愿意柴田直人参与公司事务,又怎么会主动和他提起这件事情。
比起柴田一郎,她更怀疑柴田泽人。
她见到病床上的柴田泽人时,他虽然说着没想到会被三个人同时背叛,脸上也确实有伤感之色,但那种感情并没有到达眼底。
大概是当时身体太过虚弱,伪装的不够到位。
也许只是她疑心病作祟,一切都是巧合。
但是她的生活环境,不允许她轻易放过此事。
稍有不慎,就可能丧命。
刚进门闻到香气的时候,她就知道她的猜测成真了。
柴田泽人可能早就知道了针对他的计划,但他不仅没有声张,反而还暗中推动了这个计划的实施。
“我也没有办法,这个集团内,直人和隼人都对我的位置觊觎已久。
“西村大智虽然没有夺权的心思,但因为早年的事情一直偏心于直人。
“再加上霜合会的助力,凭我一个人实在很难赢过他们。”
柴田泽人终于露出了老奸巨猾的面目。
“所以你干脆将计就计,假装中了他们的圈套,吸引组织来调查此事。”北原真纪替他补充。
“你看起来并不想把这件事情上报。”柴田泽人若有所思地看着她。
“因为有一些想要知道的事情。”她大方承认。
“西村大智自裁了。”他忽然说道。
北原真纪不知道她该回答什么,西村大智还有柴田直人,组织不会让他们活着。
最开始她没有处理柴田直人,就是为了能控制西村大智,不过现在这一切已经没有意义了。
“他说他愿意为了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只求我饶柴田直人一命。”见她没有回应,他自顾自地说下去。
“怎么,你心软了?”
“他是从小看着我们长大的。”
北原真纪这次看到了他脸上真切的悲伤。
“你想要我留柴田直人一条命。”她明白他的意思。
“我那个愚蠢的弟弟除了对我,对其他人还不算烂透,至少落日酒店里的事情,他绝对干不出来。”柴田泽人试图以理服人。
北原真纪嗤笑一声。
“你指望用这些来感化一个犯罪组织的成员?”
虽然她承认柴田泽人说的有一定道理,柴田直人罪不致死,但他是组织的目标,轻易放过是有风险的。
“你没有急着告发我,说明你对‘乌鸦’也并没有那么忠心不是吗?
“你想知道的事情我都会告诉你,日后也会尽力帮助你,只要你留下他一条命。
“我保证他绝不会脱离我的掌控,也不会出现在人前。
“他可是真正的想要杀死我,我绝不会让他好过,只不过是为了西村叔叔的遗愿罢了。”
柴田泽人的笑容有些危险。
的确,柴田泽人不可能因为西村大智的遗愿就对柴田直人既往不咎,毕竟是想要杀死自己的人。
“告诉我组织为什么如此看重你。”北原真纪问道。
这也是她最疑惑的,柴田泽人连自己的公司都管理不好,boss居然还要求他们救出他。
柴田泽人深吸一口气,然后缓缓开口。
“你知道黄昏别馆吗?”
北原真纪呼吸一滞。
黄昏别馆是乌丸莲耶从他母亲那继承来的财产,许多年前,那里还发生过一起惨案。
“我听说过,那里在三十五年前的拍卖会上发生了惨案。”她如实回答。
“当时闯入别墅的两个人,有一个是我父亲。”柴田泽人的脸色变得十分灰暗。
“那个时候,父亲还是一个帮派的头目,当时帮派内部出现了很严重的问题,所以他找上了‘乌鸦’。
“在‘乌鸦’的帮助下,他顺利度过了难关,也越来越难以抽身。
“三十五年前,父亲接受了那位大人的命令,乔装改扮后和另一个人前往黄昏别馆送‘香烟’,其实他知道那根本不是香烟,是很可怕的东西,可那时候的他已经没有退路了,后退就只有死路一条。
“那个会场最终变成了人间炼狱,而他们奉命带走了会场上所有的艺术品。
“因为这个任务的完成,那位大人赞助父亲成立了柴田集团。”
“你父亲留给你的宝藏······”北原真纪想起了之前西村大智的话。
“你想的没错,就是当年那批艺术品,那根本不是什么宝藏。”柴田泽人苦笑道。
“父亲一直负责帮那位大人保管那些艺术品,在他去世后这个任务就交给了我。
“你知道为什么我才是柴田集团的继承人吗?
“当年父亲将那些收藏品偷偷运回来的时候,被我不小心发现了。原本那些人想要杀了我,是父亲再三保证日后我也会忠于那位大人,他们最终才放过了我。
“不是他选择了我,而是这个继承人只能是我。”
只有忠于组织的人才能继承柴田集团,北原真纪当然明白这个道理。
所以柴田一郎才会拼命将柴田直人往外推,不想他接触到组织。
“父亲根本不想直人和隼人插手公司的事情,奈何直人一根筋想要插手,而隼人又太渴望证明自己,最后父亲只好将他们都安排在公司。
“在父亲的保护下,他们对‘乌鸦’的事情知道的很有限,只知道这是一个的黑色势力,因为握有我们家的把柄一直威胁着我们与它合作,他们对这个组织的可怕程度根本就不了解。
“父亲弥留之际,意识不清地说出了想要摆脱‘乌鸦’的话,那时起他们就已经开始计划这一切了。
“像他们这样惹怒‘乌鸦’,迟早会为整个集团招来灭顶之灾,所以不如我将计就计,让‘乌鸦’出手处理掉他们。只要有那批艺术品在,我就还有利用价值,不会随便被杀掉。”
真是可怕的人啊,因为黄昏别馆的事情,组织不会对柴田泽人出手,柴田直人为了得到宝藏也不会让人杀掉他,他就这样等到了他们四个人的到来,然后帮他扫除了所有威胁。
“我唯独没有想到隼人竟然疯到这种地步,如果当时没有你,我一定会死在那里。”
“你恨他们所有人。”北原真纪说道。
“是,明明直人和隼人有机会远离这一切,却偏偏要掺和进来,这么多年里将我视为眼中钉肉中刺,想要置我于死地。
“西村叔叔心里只有直人,父亲临终前还在嘱咐我要保护好两个弟弟。
“他们以为成为继承人是一件多么好的事情,却根本不知道这些年来我都承受了什么!
“我只想过普通人的生活。”
柴田泽人五十出头,头发却已经全白了。
北原真纪也想过普通人的生活,在过去的无数个梦里,她都叫绪方遥,生活在长野县,有着很好的父母、很好的邻居、还有很好的玩伴。
但现在想起这些毫无意义。
“保存好那些东西吧,说不定在将来的某一天,它们会有大作用。”
作为呈堂证供,她在心里默念。
柴田泽人听懂了她的暗示。
“希望你所说的那一天能够尽快到来。”
他已经在阴霾下生活了几十年,不想让他的孩子继续背负这样沉重的命运。
“你打算怎么解释自己的死而复生?”北原真纪忽然想起来。
“柴田泽人这个身份已经‘死去’了,我会让我的亲信接手公司,然后退居幕后,‘专心’为那位大人服务,他不会反对的。”柴田泽人回答她。
“人会交到你手上的。”北原真纪头也不回的离开了柴田泽人家。
“你是说柴田泽人想要亲手处决柴田直人?”波本有些诧异。
她点头道:“这个人对boss还算得上重要,他的要求我们可以满足,到时候我们只要负责确认死亡就可以了。”
对boss重要吗?看来他要派人去好好盯着柴田泽人了。
波本和苏格兰在心中不约而同的想。
贸然动这个人可能会引起组织的警觉,但他们一定要将让柴田泽人处于公安的监视下。
第二日天亮之时,北原真纪将柴田直人送到了柴田泽人手里。
傍晚,柴田泽人叫他们去确认情况。
“还真是惨不忍睹。”北原真纪对着柴田直人的‘遗体’感叹道。
这是她和柴田泽人的手笔,他们确定过不会露出破绽。
“这次多谢四位的帮助了。”柴田泽人向他们道谢。
无论如何,这次的任务终于结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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