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原真纪低下头,不想让诸伏景光看见她此刻的表情。
也许是因为这次任务让她故地重游,也许是因为井上纯子的事情给了她一些触动,她今晚的情绪其实不太稳定。
诸伏景光的出现更让这种情绪达到了一个临界点。
“遥,过去这些年到底都发生了什么?”
她的头更低了。
那像是一场永远醒不过来的噩梦,让人没有提起的勇气。
良久,北原真纪终于抬起头。
他眼中的关切让她难以控制住自己的情绪。
泪水夺眶而出。
“这已经不重要了。”
北原真纪迅速抹去自己脸上的泪水。
“诸伏景光,不要再去调查这件事情了。
“你既然以新的身份加入组织,就应该适应新的身份。
“想要在组织里生存下去,就少管闲事。”她的语气渐渐冷了下来。
他不应该和她有所牵扯。
“你觉得我是在多管闲事?”诸伏景光伸手抓住了她的肩膀,眼中好像正酝酿着一场风暴。
北原真纪知道他生气了。
诸伏景光从小性格就很好,鲜少与人发脾气,但越是这样的人,生起气来往往越可怕。
比如现在,她好像都能听到他咬牙切齿的声音了。
虽然没有小时候好欺负,但她也绝对不会输了气势。
“难道不是吗?警察先生。”
北原真纪忽然靠近他,露出一个挑衅的笑。
诸伏景光瞳孔一震。
“你果然知道我的身份,”他有些苦涩地笑了笑。
“这很难猜吗?
“熟悉你过去的人,是不可能相信你会成为犯罪分子的。
“不过既然当初你的梦想是成为警察,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就很好解释了。
“选你来当卧底,还真是生怕你长寿。”北原真纪言语间皆是讽刺。
她不赞同警方的选择,不论是从性格方面考虑,还是从家庭方面考虑,诸伏景光都不适合成为卧底。
也许她的判断不可避免地掺杂了一些私人感情,但她坚持自己的想法。
“可你并没有揭穿我。”诸伏景光看着她。
遥早就认出了他,却一直装作不认识,明明知晓他的身份,却并没有上报,否则他绝对活不到今天。
“我没有揭穿你,是看在过去相识一场的份上,不代表我和你是同一阵营的人。
“从前也不是没有混进过卧底,可现在组织仍然存在。
“区区一个卧底而已,掀不起什么风浪。”她轻蔑道。
虽然她知道警方的卧底不止一个,但她并没有提起波本的事情。
对于诸伏景光来说,她现在立场不明,知道波本的身份不见得是件好事,说不定还会让他反而担心起波本的安全。
波本的事情,她就当作不知情好了。
“遥,过去到底发生了什么?”他执拗地想要问出一个答案。
“是不是组织强迫你……”
北原真纪伸手捂住了诸伏景光的嘴。
“警察先生这是在帮我找借口脱罪吗?”她看似惊讶地问道。
“人是会变的,我们都已经长大了。
“绪方遥已经成为了过去,没有人会一直活在过去。
“我是自愿成为普洛赛克的,你懂了吗?”
北原真纪没有说谎,取得代号的时候她正处于实验的影响下,全心全意为了组织服务,根本不需要人强迫。
“那你又为什么肯定我不会变?”诸伏景光挪开她的手。
北原真纪一时语塞。
她被问住了,她为什么那么肯定诸伏景光还会和从前一样?
是因为她曾见过他,知道他是警校学生?
好像不止是这样,即使没有那场偶遇,她也不会怀疑他。
“我清楚你和从前不一样了。
“可是遥,如果你和从前一样,也不会在组织中生存到现在吧?
“我很高兴,你还活在这个世界上。”
北原真纪怔住了。
很高兴她还活着……
如果他知道从前没有记忆的她是什么样子,还会这样觉得吗?
“希望你能永远保持这个想法。”她别有深意地看着他。
“不是为了脱罪,也不是为了定罪。”诸伏景光极为认真地对她说。
“以朋友的身份,我想要知道过去发生在你身上的事情,了解你真正的想法。
“仅此而已。”
北原真纪觉得不太可信。
以朋友身份?
他不可能忘记自己身为警察的职责。
如果将来有一天需要逮捕她,他肯定不会徇私枉法的。
所以这话大概率是说出来安慰她的。
不过她并不想拆穿,因为听起来还挺感动的。
真话假话对她来说已经不重要了。
“不怕死的话你随便。
“在组织里我是普洛赛克,你是苏格兰,不要叫我从前的名字,这一点我希望你牢记。
“藏好你自己,不要做多余的事。”
北原真纪向门口走去。
“真纪,你究竟属于哪一方呢?”他的声音从后方传来。
她转过头,看见他脸上有几分希冀之色。
“我只属于我自己。”她终究没能说出来过分的话。
听到她的回答,他盯着她看了许久。
“我先走了。”北原真纪不想和他继续对视下去。
“我送你回去。”诸伏景光跟上来。
“伤员还是好好歇着吧。”
“你要是执行不了任务是会影响我的业绩的。”她又一次强调。
“让你这么晚一个人走在外边不太安全。”诸伏景光解释道。
北原真纪觉得荒谬,她不信诸伏景光不知道她的战斗力,不安全的是街上的其他人才对。
她现在住的地方离这里其实并不远,走一段时间就能到。
“我换了住所,离这里不远,不需要你送。”北原真纪斩钉截铁地拒绝。
“既然不远就更好了,我正好想出去透透气。”他笑着说道。
半夜三更的你透个什么气啊?
北原真纪使劲瞪了他一眼。
诸伏景光仿佛没看见她的表情,仍然保持着笑意。
她就知道他根本不像表面看起来那样无害。
“走吧。”北原真纪还是妥协了。
偶尔让别人送送她感觉也不错。
于是二人在马路边并肩走着。
这个时间道路上已经看不到人了,只有他们两个。
北原真纪仿佛回到了小时候两人一起上下学的那些日子。
真是令人怀念的感觉。
“真纪在想什么?看起来好像很高兴。”诸伏景光询问道。
她大概是表现的太明显了,嘴角都忍不住地上扬。
“外边的空气很新鲜,我高兴地想吸两口。”她控制住自己的表情。
诸伏景光笑了出来:“你还是和以前一样喜欢胡说八道。”
“你倒是强了很多,不像之前那样弱不禁风。”北原真纪毫不客气。
诸伏景光脸上的表情有一瞬间凝固住了。
他从来没有弱不禁风过,除了家逢巨变的时候,身体一向很好。
“我很少生病,没有过弱不禁风的时候。”他试图改变她的观念。
“每次跑几步就累的不行了的难道不是你吗?”北原真纪表情困惑。
她记得很清楚,自己拖着诸伏景光在森林里走一会儿他就会累的走不动。
“你确定那是几步吗?”诸伏景光怀疑地看着她。
他们对于“几步”的定义可能有着不一样的理解。
“我明白了。”北原真纪忽然想通了。
诸伏景光目露疑惑。
明白什么了?
“提小时候弱不禁风的事情比较伤你自尊吧。”
诸伏景光:?
“你有没有想过,是你身体素质过于优秀,才会觉得别人弱不禁风。”
北原真纪思索了一下,觉得他说的不是没有道理。
她小时候对这件事情并没什么概念,还是后来进了组织后才发现自己的身体素质比常人要好上很多。
“这样看来,当初倒是真有可能是我错怪你了。”北原真纪产生了动摇。
闲聊间,二人已经走到了目的地。
“真纪以后就住在这里吗?”诸伏景光问道。
“暂时会在这里,多准备几个住所没什么坏处。”她点点头。
北原真纪刚想和诸伏景光告别,却发现他的脸颊不自然地泛红。
要不是这个地方有路灯,她差点就没注意到。
北原真纪用手抵住了诸伏景光的额头。
“你发烧了都没感觉出来吗?”她质问道。
他额头明明很烫,自己却好像浑然不觉。
“让你非要出来透气,这下好了。”现在外边温度还是很凉的。
“有吗?”诸伏景光摸了摸自己的脸。
原来他是因为这个才感觉到脸上发烫。
“刚才还说自己一向身体很好,现在就生病了。
“说你弱不禁风还不愿意承认······
“算了,我这里有药,你跟我来吧。”
她总不能让一个受了伤还发着烧的人自己走回去。
“我可以自己……”
诸伏景光的话还没说完,北原真纪就抓住了他的手腕向前走。
与其说是向前走,不如说是向前拖。
这个力气他想要挣脱有些困难,干脆就跟了上去。
他渐渐意识到自己应该是真的生病了,刚才因为在考虑别的事情所以并没有注意到。
头脑昏沉、浑身发冷、四肢无力,症状逐一显现出来。
“先把药吃了。”北原真纪递给诸伏景光药和一杯水。
小时候都是别人照顾她,她现在也算有所长进了。
“你今天就先住在这里吧。”北原真纪找出了最厚的被子。
对于让病人睡沙发这件事情,她是毫无心里压力的。
她家里的沙发很大,足够人躺上去。
因为生病,诸伏景光现在的精神有些恍惚,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北原真纪说了什么。
住在这里。
他思考着这几个字。
好像哪里不对。
住在这里?!!
“咳咳咳……”他不小心呛到了自己。
“只是让你睡沙发而已,不至于这么可怕吧?”
半晌,诸伏景光终于止住了咳嗽。
“遥,真是谢谢你了。”
大概是烧糊涂了,她刚刚还说过不要叫她本名。
“你还是快点休息比较好。”
她直接将诸伏景光撂倒在沙发上,用被子裹住他,然后又去准备毛巾敷在他头上。
“好好睡一觉吧。”她小声在他耳边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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