胥朝起走出祥云,脚下停了一片绵软又雪白的云彩。

    他提起裤腿踩在云上,云朵轻轻塌陷。白雾遮住他的脚并攀着他的裤腿向上升腾。不一会儿,他的眼前尽是白霜。

    有风从云朵的缝隙溜进来,他的碎发被吹起,耳边全是风声。

    他低头望着自己华丽的衣袍想了想,于是从储物袋里取出了自己的玄色弟子服。

    方才天梯上不少人见过他,他虽不怕人认出,但也不想过于引人瞩目。

    随着腰带被解下,周围云雾似有愣神。胥朝起仰起头,他感觉风没了,周围缝隙像是被堵得严实,他好像在一个密闭的结界里。

    空气有些闷热,他很快便把衣服换好了。一丝云雾伸了出来,为他将褶皱抚平,又把腰带系紧了些。

    胥朝起热得脸上多了些汗,云雾轻轻拂过他的额头,为他将鬓发理顺,又为他将衣领翻好。

    胥朝起立如松柏,明明他面前空空如也。但灼热的空气里,仿佛他面前站了一个沉稳的男子,正在俯身为他正衣冠。

    待到衣衫彻底整理完毕,云雾也散开了,胥朝起被闷得脸也有些热。

    四周一切被收入余光,人声鼎沸,喝彩声,喧闹声。曾在光幕中出现的斗法台此时也伫立在不远处。

    他捂着微紧的衣领咳了几声,乘载他的云雾也彻底消散,他站在地面上,这里正是南竞仙台。

    师兄顾虑的很周全,他一抬头便看到了符道的旗子。

    此时,符墨山长老站在入口处,他望向斗法台,眉头紧锁。

    见又有一名弟子被打了下来,他眼皮狠狠一跳,气梗在胸口,上不来下不去,最后只能将气硬咽下去,又险些将血给呛出来。

    他也不求符道弟子能赢,至少人人能在台上站久些。即便是输,也不要输得如此干脆。

    他站久了,头也有些晕,于是捂着心口扶着石凳坐下。

    余光处,有一貌为青年走入了符墨山领地内,他左顾右盼,似乎在找着什么。

    他皱了皱眉,对那小子招手道:“你小子是哪个山的?”

    胥朝起一看到前面的老者,眉头顿时舒缓,他走上前恭敬道:“回长老,在下徐承曜,现挂在符墨山下,与符墨山弟子一同参加大比。”

    “徐”为“胥”同音,他问了师兄,“承”是这一代弟子的字,“曜”是他的小名。

    他第二字为“朝”,若是说出来,怕是所有人都知道他是掌门的师弟。到时这比赛不用比,大家也会让着他。

    “徐、承、曜……”长老将名字重复一遍,挑眉看向胥朝起。

    “你倒是会取名字。”

    胥朝起:……

    长老见过参与大比的每一个符道弟子,这徐承曜他可从未听说过。

    他取出灵器翻了翻名单,方才还一百零五人,现在一下子成了一百零六人了。

    他合上名单,不用说,又是个走后门的。宋水清虽说也是走后门,但他也能看到宋水清的潜质。何况宋小子平日尊师重道,勤学苦读,他也勉强认可。

    他又多看了几眼胥朝起,只见对方唇红齿白,面容极好,一看就是没有吃过苦的世家弟子。

    他心中冷笑了声,颇瞧不上眼,但表面上还是问道:“如今是何修为?”

    胥朝起老老实实答:“金丹中期。”

    长老:……

    他一口气险些又没上来。

    他抚了抚胸口,又捂着脑袋,连胥朝起看都不想看。

    “大比弟子皆为末期大圆满,我符道本就弱人,能胜它道已是侥幸,你又怎敢以中期修为来?”

    胥朝起看似好奇道:“那我看其它道也能以中期甚至前期胜我符道,那我符道为何不能以中期胜他道?”

    长老:……

    他抬头看向胥朝起,一时没回过神。

    他目光瞪直:“你倒是敢想,你上去且不说赢个末期,要能赢个中期,我送你千捆上等符纸。”

    胥朝起欣喜:“竟如此之妙?”

    长老:……

    他挥了挥手,让胥朝起赶紧进去,走时又多问了一句。

    “仅是挂名?莫不成不止修了符道?”

    胥朝起点了点头,长老多看了胥朝起一眼,眼神缓和。

    百年大比允许一个弟子同时入几道,到时这功绩按弟子斗法时所用术法的多少来分。

    他想道:若这小子其它道修得好,赢了也能给符道分分功劳。

    他也就多问了一句:“另一道是什么?”

    “阵道。”

    长老:……

    隔壁的阵灵山长老闻言也看了过来,二者彼此对视,眼神都有些微妙。

    符墨山长老变得沉默,胥朝起进去时也是一言不发。

    每一山的弟子都被结界所包裹,胥朝起没有注意结界,待穿过后,只听“刺啦”一声,布帛撕裂的声音响起。

    他低头,衣衫摇曳,衣尾处有一片碎成了絮。

    他眉头微蹙,将衣角提起,好在衣尾碎得不多,除了丑些,倒也露不出什么。

    胥朝起在人群处找了找,不一会儿便看到了单独坐着的宋水清。

    马上就要轮到宋水清了,宋水清早就心慌不已,坐立难安。他性子较内敛,只会一人将心事全埋着,指甲早就将掌心掐了一个又一个的印子。

    “水清!”他走到跟前喊了声。

    听到熟悉的声音,宋水清有些不可置信地抬起头,只是顷刻,真挚的笑意便全漫到了脸上。

    “起哥!”

    胥朝起看他身旁无人,也就不客气坐了下来。

    “怎么了?”胥朝起敏锐地发现宋水清一身湿汗。

    宋水清仿佛终于找到了归宿,腰直接弯了,露出了青年的颓败。

    “我……”

    “嗯?”

    宋水清抬头,声音微弱:“起哥,我想赢。”

    “赢就赢啊!”胥朝起笑了。

    宋水清更颓了,但他还是取出了餐盒,给起哥送来小点心。

    胥朝起吃了一口,宋水清支吾道:“但我觉得我赢不了。”

    胥朝起笑道:“你都是筑基大圆满了,还打不过其它筑基修士?”

    宋水清更颓了:“但是我都是嗑药磕上来的,不然哪会有我这么年轻的筑基大圆满?”

    听此言,胥朝起取出了自己的药瓶子给宋水清倒了一枚。

    “那就接着嗑呗。”

    宋水清盯着这枚药,心脏突然狂跳。他知道这是起哥平时当糖豆吃的小药丸,可不知为何,潜意识在疯狂撕着他的脑袋,告诉他千万别吃下去。

    明明小小一颗药丸,他的掌心却越发重,好似里面埋了无穷的灵气。

    他眨了眨眼,嗓子有些干哑:“起哥,我能把这枚药给我亲人?”

    胥朝起笑眯眯的:“若是喜欢,就拿去吧。我这儿还有,你还要……”

    宋水清连忙拒绝,他并非贪得无厌之人。他总觉得这种药不凡,贵重的东西他不愿欠胥朝起太多。

    丹药的出现打乱了他的思绪,他一时手足无措,眼睛只能乱瞥,无意中便看到了胥朝起破碎的衣角。

    “起哥,你这弟子服?”他将衣角捡起,身后的弟子也瞧见了,恰好那人也是个自来熟。

    “呦,道友,你这弟子服怎么破成这样?”

    胥朝起收回放在台上的目光,也看向自己的衣角。

    他脑袋也耷拉了下来,无奈道:“我方才入结界时没注意,被结界划破了。”

    宋水清叹息,身后弟子则“啧”了声:“哎,这可不好办!”

    “啊?”宋水清是刚入映天宗,弟子服从未破过。

    又有弟子听闻弟子服破了,于是赶忙凑上来,一看破的样子,也跟着叹气。

    “这破的也太难看了,不好补啊!”

    胥朝起顿了顿,周围弟子见不对,疑惑道:“怎么?你们没补过弟子服?映天宗弟子都得自己补,毕竟这也是一件玄品法器,不好补,但却极有用。”

    胥朝起僵了僵,不说话。

    符墨山弟子压抑半日了,总算找到了话题,你一言我一语来放松放松。

    他们围绕着胥朝起道:“你这弟子服破得不好,这处刚好由几种线串灵气织成。即便是补,且不说要掌握好力道,光是针法就得十几种,如此才能将这灵布给缝起。至于缝得好不好看,又得看人的技艺,而你这种破法,怕是没有个几十年功底是缝不好的。”

    胥朝起越听,握着衣尾的手越紧,他艰难道:“如今这弟子服都如此难缝了?”

    “这可是玄品法器,怎能用寻常制衣来比较?”

    有一弟子突然靠近,笑着压低声音:“其实正因如此,有一手好针法的修士也好说亲,毕竟多少是个能拿得出手的聘礼嫁妆。”

    胥朝起:……

    他突然想到了什么,咳了咳,抿住唇撇过头去,神色有些不自然。

    又有一弟子输了,众人的闲谈声也少了,气氛变得有些凝重。

    胥朝起看宋水清愈发紧张,于是便为他指着台上小声说了什么。

    宋水清神色渐缓,他低头在凳子上画了几笔,胥朝起摇头,亦是画了几笔,为其纠正。

    奈何他的法子略微生僻,胥朝起教了几百遍宋水清的符文才渐亮。

    惊喜漫上宋水清的双眼,他看了一眼台上,问道:“起哥今日是?”

    “我也通了关系来参加大比。”二人时常通信,胥朝起自然也知宋水清只差一名之事。

    宋水清有些没想到,但更多的是相依为伴的惊喜。

    他想着胥朝起方才所教,突然道:“若是起哥上去,定能为符道争光!”

    胥朝起弯了弯眼睛,没有反驳。

    他们皆是以为宋水清会比胥朝起先比,哪曾想,就在宋水清在椅子上画完第二十个能亮的符后,只听前面的修士大声道:“徐承曜!”

    胥朝起一愣,站了起来。

    宋水清微懵,等他捋清是起哥先比后,又疑惑了:“起哥不是叫徐起吗?”

    胥朝起俯望他一眼,他不想瞒宋水清:“都不是,待我回来和你说。”

    胥朝起走上前去,他身形单薄,衣衫在风下更显美感。

    他刚走到符墨山众弟子前,那边也来人了。

    那人未见人影,声便至,笑声中带着不羁与轻视:“我本想让诸位见见我的能耐,没有想到竟遇到一符修,这都不用比了,甚无趣!”

    周围朋友奉承着他,而胥朝起身后的符道弟子竟也惊呼。

    “怎么会是赵家少主?赵家少主小小年纪就已经金丹大圆满!天赋出众,一手好棍法无人能敌,便是剑修也只能与他分庭抗礼。”

    “而且,据说赵家少主还有一个秘宝,是要用在决赛,拿个前十回去。”

    “什么秘宝?”胥朝起回头问道。

    那弟子被胥朝起容貌惊到,小心翼翼道:“是一印子,据说是赵家倾尽财力找二十七境赫赫有名的炼器师照着传说中的神器打造。那印子一出炉就是地阶上品,可以拘住天下法器,哪怕是符纸在它面前也失了灵,成了一团废纸。”

    胥朝起听到后眉头微皱,但片刻后还是松缓下来。

    他走上台,众人也看见了他。

    只见一金丹中期修士竟上了台与赵家少主比,众人眉头紧蹙,皆是摇头,仿佛结果早已注定。

    符墨山长老也摇头,都不忍直视。

    宋水清对胥朝起信心很足,可一想到对面是赵家少主,心中也顿时没了底。他紧张地扣着手指,极为焦虑。

    而在祥云之上,自小师弟一出现在光幕中,温朝夕便抬起了眸子,唇边多了浅浅的笑意。

    小曜站在台上,对面赵家少主一见来得是个削瘦的金丹中期,顿时嗤笑,连看都不看。

    “且为少爷做好宴席,几息后少爷便下来。”

    他甚至连比都不打算比,举起自己的棍子就准备往下走。

    温朝夕眼神未从师弟身上分走,他淡笑了声:“蝼蚁之辈。”

    然而,赵家少主并非傻子。他所做一切就是为了让胥朝起放松警惕,所有修士都知道,打符修就得弄一个攻其不备。

    就在他下台的那一刻,瞬间跃起,提着棍向胥朝起奔来。

    温朝夕执茶杯,轻抿了口茶,又取笔蘸了墨水。

    胥朝起笑了,却没有正对赵家少主。他转到身后,手一抛,十二张符纸挡在他身后。

    赵家少主本是瞬移,可他万万没有想到对手竟能猜到他的动作。

    十二张符纸在他瞳孔慢慢扩大,他向后躲去,然而符纸比他更快。

    顷刻间,十二道火光冲向了他。他用棍子抵挡,却不知道这符咒是何物,直接将他用火焰钉在了结界上。

    火光冲天,众人的瞳孔好似被火焰点燃。那赵家少主竟无论如何都无法冲破火焰。

    全场寂静,仅是一招,一击必杀。

    这……这是符、符修?!

    能看到的所有人惊骇,就连角落本是愁容满面的长老都一下子瞪大双眼,险些从石凳上掉下去。

    青年站在台上,衣袍迎风鼓起,在他身后是被赤霞染红的云彩。他双眸如藏了星辰,高挺的鼻梁让他的五官更为立体。

    而这一幕被笔尖描绘,随着温朝夕持笔勾勒,点缀花纹,画卷上的图案渐渐成了一身衣裳。

    温朝夕想道:若是小曜穿上,应也极好看。

    赵家少主没想到他如此便输了大半,他脑海一阵“嗡鸣”,心慌与绝望浮上。

    他费尽力气,挣脱一盏茶才将自己从火中挣脱下。他将手中棍子攥得愈发紧,青筋暴起,他再次击去。

    胥朝起淡淡地看着他,指夹一张引雷符向下一压。三丈雷霆瞬间出现,顺着棍子劈下,将赵家少主砸在地上。

    台下众人再次惊呆:这、这……引雷符的威力好像不太对!

    赵家少主缓了缓,不甘心,他又站起身。还没等他再握住棍子,这次缚灵符束住了他的灵力,他竟没了力气。

    众人:!!这当真是符修?反应这么快?不会是他们生了幻觉?!

    赵家少主眼神空洞,他想着来时自己要进前十,莫不成在第一轮就终止?

    就在众人以为赵家少主要放弃时,一瞬间众人神色凝固,他们摸着自己的法器,发现灵力好似被锁住了。

    众人察觉到了什么,急忙抬起头,只见赵家少主笑着爬起来,笑容有些瘆人,仿佛要吃了对方。

    他撑着棍子,语气森然道:“我本想将它放在最后一轮,可万万没有想到遇到你这个硬茬子。”

    他一步一步走进胥朝起:“我也着实没有想到你竟如此厉害,怕是符墨山那群老头子的命根了。”

    “我运气不好,第一轮就遇到了你。你也运气不好,第一轮遇到了我。”说着说着,他嘴角都快咧到耳根了。

    “若是你没撞见我,指不定还能入最后一轮。要怪就怪你家世不如我,我即便打不过你,但是我有法器……”他笑容癫狂举起了手中的印章。

    胥朝起看着他手中的印章,眼神变深,他捏着符纸,但赵家少主知道,眼前的符修已经无法御符了。

    赵家少主压低声音道:“你还能御符吗?”

    青年低头沉默了会儿,突然问:“你还能用棍吗?”

    “什么?”赵家少主皱眉。

    青年抬手,指尖的传送符发亮。

    赵家少主瞳孔紧缩:“怎么会?”

    青年又举起了另一只手,只见那手中赫然也是一个印章,与赵家少主的印章极其相似。不同的是,胥朝起手中的印章更为精细。

    赵家少主这才发现,无论是自己的棍子还是印章都不灵了。

    传送符开始运作,赵家少主惊呼:“你这仿品品阶更高!是何品阶?”

    说完,他便被传送到台下。

    胥朝起垂眸看着印章,用仅自己能听见的声音道:“或许是神器吧。”

    他将印章放回储物袋,动作是前所未有的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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