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鱼从潭中跃起, 朝阳照在水珠上,此时的它能有人间半个小桌那么大。
它晃了晃尾巴,圆溜溜的大眼睛扫向周围, 终于它找到了一个大石头。
它游了过去,用鱼鳍将大石头挪到它的背上, 石头一点也不重,它带着石头飞到了天上。
小鱼的天空学着鸟儿翱翔, 它的鱼头抬得很高, 有时甚至飞出了仙宫外。
天上一群海鸟见到它都惊了, 这鱼怎么长得鸟里鸟气的?
小鱼神采奕奕,朝气蓬勃,好奇的鱼眼左打量右打量。
它再也没有来南境时的胆怯, 幼时它蜷缩在阴暗处不敢见人,一旦被族人看见就会被厌恶地踢来踢去。
而如今不同了, 它现在与南境万千生灵一样,光明正大地飞在白日下。
房内,胥朝起将地毯拉到大窗前趴下,瀑布“哗哗”的声音让人清新凉爽。太阳升到了半空,地毯上也撒了一层金光。
他看着话本,不时有水珠迸溅进来, 落到了他的额头。
等他将一本书看完,鬓发都湿了。他抹了一把脸, 翻过身,手掌压着白色绒毛, 试探着向窗边摸去。
清凉的流水从他掌心滑落, 他又向边上挪了挪, 这次流水冲过了他半个手臂。
他又向前挪了挪, 谁料水流突然大了,他没站稳,一下子将他冲了下去。
失重感袭上,胥朝起并不慌,流水将他浸透,他刚取出符纸,忽然一阵大力将他举起。
胥朝起瞬间被带入空中,身下是白色的鱼背,他骑在小鱼上,小鱼兴奋地发出像鸟叫一样的声音。
小鱼终于可以驼动主人,它带着胥朝起飞向更高处,一人一鱼穿过金色的云雾。
胥朝起用手抓去云朵,云雾在他指缝流出。
小鱼飞得很快,就连一般的仙鹤都追不上,它围着仙宫飞了两圈,金色赤阳与他们同高。
胥朝起头发本就没束,一头墨发散开扬起,他眼睛睁大,脸上也是兴奋。
仙宫有趣的事物本就少,他们难得飞在云中,一人一鱼索性追着太阳飞去。
温朝夕走入房中,他瞥了一眼周围,见人消失了。眼皮敛下,若有所思。
他坐在小桌前,微顿,抬眸望向窗外,深邃的眼眸映着人影,
他浅笑,低头摇了摇。
胥朝起与小鱼兴奋地追逐太阳而去,身上金光越来越亮,过了会儿他们热成狗回来。
小鱼险些成了一条烤鱼,它将胥朝起从大窗送进去,自己一头扎进了瀑布里顺流而下。
胥朝起热得不行,他刚趴在绒毯上,一阵凉意涌来。他抬眸,师兄坐在桌后,而小桌上放了碗碎冰果子。
胥朝起爬着站起,又一头扎进了师兄怀里,清凉将他包裹。
师兄如今修为高,可以控制自己变冷变热。
师兄身体很是冰凉,一下子驱散了他的燥热。他将自己全部挤进师兄的怀里,舒适地眯了眯眼。
头顶的热汗逐渐消退,他的额头贴着师兄的下巴。
温朝夕坐在蒲团上,手一挥,木桌木纹渐渐淡去,云雾在桌面上盘旋。不一会儿,桌面上便升起了高山河流荒漠。
沉如古井般的双眸将其一一扫过,似乎在查看着什么。
胥朝起冰了一会儿还不过瘾,他贴着师兄的脖颈蹭了蹭,师兄的衣襟松散了些,腰带也垮了。
他环着师兄的腰,想悄悄往师兄衣服里钻去,就在他的侧脸刚碰上胸膛时,衣领子突然被拎住了。
胥朝起:……
他被强行翻过身,靠在师兄胸口,手中也被塞了一碗碎冰果子。
师兄将手放在桌上拨动着云雾,手臂恰好将他环住,清凉感一阵一阵,胥朝起也降了暑。
他枕着师兄看着桌面上的高山河流,好奇问道:“这是何物?”
低沉浑厚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带有茧子的手指点向了暖红色之地。
“这是布雨图。六千年前二十七境大旱百年死伤无数,后又大涝百年,八成生灵已死。自那以后我与各境主在世间立了一千八百六十四坛,也弄了一张布雨图。
自此,若是天降异象,大涝则攒水,大旱则放水。
不过这布雨图不能轻易用,只有一地大灾三年才可用。”
胥朝起好奇地指向荒漠:“那这里呢?”
“此地虽是干旱,但也并非无雨。”
胥朝起坐了起来,仔细凝视着布雨图,可惜他看了三四遍,也没有发现有不对的地方。
傍晚,师兄去做饭了,胥朝起继续趴在布雨图上。不知为何,他潜意识总觉得有些不对。
布雨图上风平浪静,而他也困了,趴在布雨图上做了个梦。
梦中他看到了许多皮肤干裂之人被鬼差压着,那些人一看到他就嚎啕大哭,齐齐跪下。
他们瑟瑟发抖,喉咙也干得咳出了血,他们说他们已经百年未降雨了,硬生生被渴死的。
众人皮肤正在被火烤,他们似乎在祈求在乞着什么,认错,道歉,各种求饶。
有一白衣男子站在远处看着他,他脸上有刺青,上面纹了一个“罪”字,脚下拴着镣铐。
他的头发黑中泛青,眼眸黑中泛蓝,面容也清秀。
他见到胥朝起深深躬身,隐约间他听到了“愿以魂魄换雨”。
胥朝起忽然醒了,他认真地看着下面的布雨图,一寸一寸仔细翻找,直到快到中间时,他手指顿了顿,盯着一处蓝色之地。
这是一片海。
他指腹磨拭着这片海,触感湿凉,上面盖着一层云雾。
待到师兄进来时,也看到了他的动作。
房内脚步声靠近,阴影将布雨图盖住,温朝夕居高临下看着胥朝起手指所盖之处。
他半蹲下来,柔和地将胥朝起手指拿起,他食指在那处一按。
一瞬间,微弱的亮光在房中显现,一缕死气与阴气冒了出来,原本那处的湖水已经流干了,干涩的土壤冒了出来,从黄色转为红色,最后热得发黑。
“师兄,这是……”胥朝起仰起头问道。
温朝夕垂下眼眸,沉声道:“此地八千亩,两百年……未降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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