毓敏第二日去给皇贵妃请安的时候,总觉着皇贵妃看自己的眼神有些不大对头。
仿佛是欲言又止,又仿佛是带着无限歉意。
毓敏蹙了蹙眉,心里隐约有了一个念头,但是一时间又觉得应该不是,最后只能垂下眸,只当没看到。
等到请完安之后,皇贵妃到底也没能和毓敏说一句话,毓敏跟在董鄂福晋后头出了承乾宫,董鄂福晋都有些疑惑。
“我怎么觉着皇贵妃仿佛有话对你说。”
毓敏沉默了片刻,摇了摇头:“应当是没什么大事儿吧。”
看着这几日顺治再没闹出什么幺蛾子,再加上今日皇贵妃的表现,毓敏心里觉着,太后那边可能起作用了,不过这话倒是不必和董鄂福晋说。
索性董鄂福晋也不是爱追根究底的人,很快就一笑而过,再不追问了。
毓敏回了景仁宫,思索片刻,就将香萍叫了进来:“这段时间,皇上和皇贵妃那边可有什么事情发生?”
香萍先是一愣,然后思索片刻,这才道:“昨个皇上和三阿哥还有二阿哥一起用了晚膳,除了这个,倒是没有旁的不同了。”
毓敏蹙了蹙眉,顺治和玄烨一起用了晚膳的事儿,她当然也是知道的,只是当时没当回事,毕竟顺治虽然狗,可是有些时候也会做点人事儿,比如和儿子吃饭的事儿,虽然少但也不是没有。
不过如今再联系起来,毓敏心里就有数了,指不定昨个的那顿饭,并不是什么普通的饭。
可是玄烨怎么没和她说呢?
毓敏叹了口气。
孩子大了就是有这点不好,再不是什么都和你说的小宝贝了,也有了自己的小秘密了。
毓敏摇了摇头。
不说就不说吧,她也不是什么把孩子当成自己所有物的家长,只要玄烨好好的,那就足够了。
之后宫里的日子又一次安静了下来,一直到三月底的时候,前朝倒是出了件大事儿。
吴良辅结交外官受贿钻营被定了罪,拟斩。
不仅如此,还牵连了一位大学士和一位都督同知,以及其他官员。
而这些官员的共同点就是,这些人都是汉人,并且亲近顺治帝。
不说这罪名到底是真是假,但是明眼人一眼就能看出来,能闹到这个地步,还牵连到皇帝身边的大太监,为的可不是治吴良辅的罪,针对的正是吴良辅背后的顺治帝。
之后的结果也几乎没有出乎任何人的意料,哪怕这几人均拟定了死罪,可是顺治却以唯恐株连太多为借口,从宽处置了,这些人最多也只是流放,至于吴良辅,照样还在顺治帝跟前当差。
毓敏对这事儿说不上来什么感受。
顺治帝亲近汉人,她也是同意的,但是顺治帝斗不过以自己母亲为首的满蒙贵族势力也是肉眼可见清楚的。
有志难伸,也不知是谁的悲哀了。
毓敏叹了口气,她心里清楚,自己作为女子,在这个时代中,在政治问题上,自己是影响不了多少的,哪怕她的儿子是未来的皇帝也一样。
她最多就是当个被人贡在神坛上的吉祥物,想要牵扯进政治里,第一太后不会答应,第二她的好大儿只怕也不会容忍。
毓敏根本不会小看皇帝这种政治生物的冷酷,若是自己儿子是个糊涂的倒还罢了,可是他是日后的康熙皇帝,从他亲政开始,权利就一直没能离开他的掌心。
毓敏没这个本事去挑战社会规则,她现在所能做到的,也只是不动声色的给他灌输一些民族平等的观念,至于有用无用,毓敏也不知道,听天由命吧。
这一日玄烨回来,仿佛也是有些没精神,一回来就赌气似得坐在榻上,许久也不说话。
毓敏见了有些新鲜,要知道这孩子往常精力不知道多旺盛,今儿怎么看着没精打采的。
毓敏笑着走上前去,捏了捏他嘟起来的小肉脸,笑着道:“怎么了啊这是?谁欺负我们玄烨了吗?”
玄烨转过头来看向毓敏,噘着小嘴道:“额娘,汗阿玛明明在十三衙门立了内监不得干政的铁牌,为何不处置吴良辅这个狗奴才!”
毓敏没料到他对吴良辅的意见竟这么大,一时有些惊讶。
她思索片刻,终于道:“若是赵昌因着给你办事儿,做了些不好的事情,被旁人发现了,然后这人为了给你没脸,来请求你处死赵昌,你会如何?”
玄烨一听这话眼睛立刻瞪得溜圆:“他是我的奴才,是好是坏自该由我处置,轮得着旁人指点吗?”
好嘛,也是个护短的,毓敏有些无语,你们父子俩不都一个德行。
玄烨这会儿也反应过来了,一时有些讪讪,有些不好意思的看了毓敏一眼,这才小声道:“就算,就算如此,他做错了事儿,我也会处置他的。”
毓敏失笑,伸手摸了摸玄烨的脑门:“既然你都这个道理,想来你汗阿玛也心里清楚的。”
玄烨的小脸这才好看了一些。
毓敏笑着拉住了他的小手,柔声道:“好了好了,别气了,上了一天学,该饿了吧,去用膳吧。”
玄烨这才听话的站起身来,跟着毓敏去了次间用膳。
毓敏这边哄好了玄烨,但是太后那边可没有玄烨这么好哄。
如今的慈宁宫里静的落针可闻。
太后面沉如水,许久也不说话。
边上的苏茉尔欲言又止,到底也没敢插话。
不知过了多久,太后终于开了口:“真是糊涂透顶!也不知那样一个狗奴才,有什么值得他再三维护的!”
苏茉尔一听这话,赶紧跪下行礼:“太后娘娘息怒。”
太后却压根就息不了怒,猛地一拍桌子,将桌上的茶碗都给带倒了:“吴良辅这个狗奴才,一贯只会谄媚惑主,如今还勾连起了外官,如此祸患,皇帝却如此优柔寡断,难道皇帝忘了前明时的教训了吗?”
苏茉尔紧闭双唇,一句话也不敢说。
太后却被气的够呛,咬牙道:“再让他们继续上折子,我倒不信了,皇帝真能为了一个阉人翻了天。”
苏茉尔一听这话就知道不妥,急忙叩头:“娘娘,皇上还年轻,总有考虑的不周到的地方,您仔细教导便是,万万不能说气话啊!”
如今皇帝已经下了令,若是底下人再上折子逼迫,这不是把皇帝的脸面放在地上踩吗?以当今圣上的心性,只怕又是一番腥风血雨。
太后知道苏茉尔这话不错,到底将嘴边的话咽了下去,可是话能收回去,这口气却收不回,她脸色铁青,呼吸粗重,心里怎么也想不明白,那个从小到大都聪慧无比的儿子,怎么就看不懂如今的形势?
满人入关之后,虽说坐了天下,可是到底是以少御多,因此最要紧的,就是统合满洲勋贵,拉拢蒙古,如此才能坐稳江山,若是真和他一般,将汉人提了上来,那满洲勋贵能愿意吗?他的皇位还能稳当吗?大清的江山,还能是爱新觉罗的江山吗?
太后握紧了拳,闭了闭眼,她熬干了心血,两向周全,只盼望他能处处安稳,可是没想到,最后却只落得这个母子相疑的下场。
许久,或许是失望透顶了吧,她一下失了力气,身形委顿了下来,有气无力的摆了摆手:“你下去吧,本宫想静静。”
苏茉尔低着头,迟疑了一下,最后到底也不敢违背太后的话,低着头退了出去。
而太后看着苏茉尔离开,也终于有些疲惫的靠在了榻上,皇帝性情执拗,如今既然死咬着牙不处置,那日后就再不能如此行事,否则只能适得其反。
她还是得仔细筹谋一番。
吴良辅的事情出了之后,宫里的氛围便有些紧张起来,皇帝不高兴,那就处处都要夹着尾巴做人。
不过或许是为了堵人的口,皇帝最后到底还是出手惩治了一下吴良辅,吴良辅被当众打了五十大板,打完之后,整个人和血葫芦似得,被拉下去时,听人说只剩一口气了。
毓敏听了之后没什么反应,这不还有一口气吗?她可听人说,这打板子也是有学问的,有时候看着血呼啦的,但是其实并不严重,养上几天就活蹦乱跳的,有时候看着一点事儿没有的,那才可怕,都是内伤。
吴良辅既然逃脱了死罪,那顺治帝也不会让人把他打死,来这么一出,也不过是为了有个交代罢了。
只是不知道吴良辅日后的前程,又会是如何了。
毓敏能知道这些,玄烨可不知道,一听说汗阿玛果然处置了吴良辅这个狗奴才,一时间高兴的不成,毓敏看他这样,心下只觉得吴良辅是不是得罪了这小子。
不过到底没问出口,小孩子的也是,毓敏没有探询别人的习惯。
日子就这么一天天过去,夏日的时候,毓敏又跟着顺治去了南苑避暑。
住的还是之前那个院子,不过里里外外的家具却换上了新的。
玄烨仿佛是对这个地方有了阴影,到了之后便有些无精打采的。
毓敏看着心疼,就牵着他出去散步。
母子俩绕着小路走了许久,玄烨突然道:“等我长大了,我给额娘盖个比南苑还漂亮的新园子,到时候咱们去那儿避暑。”
毓敏一愣,然后忍不住笑了。
她记得历史上康熙皇帝的确是修个了畅春园避暑啊,自己正好也可以见识见识了。
想着这些,毓敏笑着点了点头,摸了摸儿子的脑门,柔声道:“那额娘就等着这一天了。”
玄烨抬起头对着毓敏就是一笑,心里已经开始规划自己的园子要怎么盖了。
他们在南苑一直待到九月底,这才回了宫。
毓敏听人说顺治派人往湖州的报恩寺去了,说是要请报恩寺的高僧玉林琇入京宣讲佛法。
可是这位玉林琇大师却很高冷,一直辞不应召。
或许是这种高姿态更显高僧风范,顺治对这位大师却是越发感兴趣了,又派了使者过去。
毓敏觉得玉林琇这个名字有些耳熟,但是却一时想不起来在哪儿听过了。
不过想着历史上就有顺治帝出家的传闻,或许这位玉林琇大师就是度化顺治帝的那个和尚吧。
毓敏心里对这事儿有了一点兴致,便也让人留意打听着。
十一月的时候,给宫里的女官定了级,这是皇贵妃一手操持的。
以皇贵妃事事求全的性格,此事当然也完成的十分漂亮,听说太后都夸赞了几句。
毓敏心里只觉得太后段位高,哪怕心里恨得要死,面上还是能做出一副婆媳和睦的假象来,让人一点挑不出错来。
她就不行了,这段时间以来,她和皇贵妃的关系已是冷了许多,哪怕还维持着面上的客气谦恭,但是有心人只要多留意,就能看出来疏远。
皇贵妃如此聪慧敏感,自然也察觉到了,不过她也并未强求,甚至待毓敏比以往还要客气。
毓敏自然也不会上赶着得罪皇贵妃,两人就这么不近不远的处着。
不过毓敏最近倒是发现,皇贵妃仿佛和笔什赫福晋陈福晋二人走近了许多。
笔什赫福晋倒是好说,毕竟两人都在同一年失了孩子,同病相怜也是寻常,可是陈福晋就有些不同寻常了。
陈福晋刚刚有孕,正是欢喜的时候,又怎么会和失了孩子的皇贵妃说到一块儿去。
董鄂福晋经常拿这话在毓敏耳边嘀咕,毓敏心里倒是能摸来原因,但是嘴上却什么都不敢说,不管皇帝和皇贵妃谋划什么,都不是她能插手的。
至于陈福晋察没察觉出异样,毓敏就不好说了,按理说只要不蠢都能察觉出一二,不过看着陈福晋并不抗拒,毓敏也就不给人操心了。
等今日请安的人都离开了,皇贵妃这才卸下了面上的笑容,她有些疲惫的揉了揉额角,轻声对身边的宫女道:“扶我进去吧。”
宫女急忙上前搀扶住皇贵妃。
触手便是细细的腕骨,几乎没什么肉,让人有些心惊。
皇贵妃几乎将全身的力气都靠在了宫女身上,可即便如此,也有些轻飘飘的,宫女几乎不费力的就将她搀扶进了内殿。
皇贵妃半靠在榻上,端起茶碗喝了口茶,这才像是缓过气来似得,长长叹了口气。
许久才道:“去将我之前做的那个虎头鞋给陈福晋送过去,前儿说了要给她的,一时竟忘了。”
说完又顿了顿:“她若是接下,你就给她,若是推辞,也不必勉强,拿回来便是。”
宫女听了这话有些不满,小声道:“那虎头鞋还是娘娘亲手做给四阿哥的呢,精致的什么似得,陈福晋哪能不收。”
皇贵妃一听这话,心口立时像是被人攥住了似得,眼圈也霎时红了:“本是给他的,只可惜,只可惜我们母子没有缘分。”
见着皇贵妃哭了,宫女也一时有些慌乱,急忙上前安抚:“是奴才不会说话,惹娘娘伤心了。”
皇贵妃却只是闭着眼睛摇了摇头:“不怪你,只怪我福薄,留不住他。”
说到这儿,又不知是想起了什么,眼泪越发汹涌了。
宫女听着这话也跟着默默流泪,为什么皇贵妃这样好的人,命运却如此坎坷,老天爷真是不长眼。
皇贵妃哭了一会儿,到底止住了眼泪,她拿起帕子拭了拭泪,勉强露出个笑来:“好了,将东西送过去吧,索性如今我也用不上了,还有,记住我的话,她若是推辞,千万不要勉强。”
宫女红着眼睛点头:“奴才遵命。”
说完宫女退了出去,而皇贵妃此时却只是愣愣的看着从窗棂中透进来的几缕阳光。
今儿天气真好啊,若是自己身体好好的,是不是也能出去走一走了?
皇贵妃恍然想起了自己的少女时代,那时阿玛和额娘的感情极好,对自己也格外宠爱宽容,她在家里,每日只需读书习字,偶尔还能跟着额娘出去走走,日子过得轻松又畅快,无忧无虑的。
如今虽然比那时多了许多富贵锦绣,可是她午夜梦回,最想念的,竟还是那个时候。
人这辈子,要是能一直无忧无虑的过下去,那该多好啊……
陈福晋收到那双虎头鞋的时候,正坐在窗边看佛经。
这佛经是自打她怀孕,就让人从十三衙门给她拿来的。
她知道皇上喜欢聪慧会读书的孩子,因此她也想让自己肚里的孩子在未出生之前就沾染些文墨。
只是她自小在家里就没念过多少书,在母亲的教导下,只略识得几个字,因此这本佛经读的也是十分艰难。
正在此时,外头突然有人传话,承乾宫的人来了。
陈福晋楞了一下,放下了手里的书,语气带着一丝迟疑:“快将人请进来。”
很快,承乾宫的宫女便进来,双手奉上了那双虎头鞋,面上满是客气的笑:“皇贵妃娘娘说,早前就想给您送过来,结果一时竟忘了,因此这才派奴才过来给您送一趟。”
陈福晋看着那双鞋,愣了许久,当承乾宫的宫女面上的笑都有些维持不住了,她这才伸手将鞋子拿了过来。
她抬起头,看向宫女,语气缓慢:“娘娘厚恩,我感激不尽,也请姑娘回去了,代我谢过娘娘。”
宫女没听出这话里的机锋,笑着点了点头:“奴才记住了。”
陈福晋说完这话,仿佛失了兴致,摆了摆手,让人将宫女送了出去,而她就坐在榻边,手里紧紧攥着那双虎头鞋。
她不是傻子,这段时间皇贵妃对她的亲近,皇上对她的暗示,都让她察觉出了一丝不妙。
可是她不敢深想,也不敢说出来,甚至不敢拒绝,她害怕拒绝之后的结果。
但是没想到,没想到前天的时候,皇贵妃突然开诚布公的和她说起了这事儿,皇上果然是有意将他的孩子养在皇贵妃膝下。
当时她震惊的已经说不出话来,可是皇贵妃却很温和,她看着她的眼中满是慈悲,语气温柔的告诉她,若是她不愿,那她就自己和皇上拒绝此事,绝不让她为难。
当时她心中乱的根本理不出头绪,一时是大公主还活着时窝在自己怀里的贴心模样,一时又是四阿哥受皇上看重的盛宠。
这两种感情,几乎将她的心撕成两半。
而皇贵妃仿佛也看出了她的为难,继续柔声道:“我给你两天思考的时间,后天早上,我会让人给你送一双虎头鞋,你若是答应就收下,若是不愿意就拒绝,我保证日后绝不为难你。”
说到这儿,这位满宫皇后之下最尊贵的女人突然苦笑一声:“陈福晋,你莫恨我,说到底,我也只是个俗人罢了。”
她眉眼中萦绕着入骨的痛苦和哀愁,陈福晋看着竟是有些熟悉。
陈福晋忍不住流泪,皇贵妃的痛苦,她哪里不清楚,她也明白她的难处,可是,可是这是自己的孩子啊,她舍不得……
这两日她过得仿佛两年,煎熬的她几乎要承受不住,可是最后,她到底还是接下了那双虎头鞋。
皇贵妃说她是个俗人,其实陈福晋觉着自己又何尝不是?
她想让自己的儿子得到更多,更多帝王的宠爱,更多的荣耀,甚至是日后更多的……
陈福晋瞬间打了个哆嗦,不敢再深想。
她可以一辈子都默默无闻,不为人所知,可是她到底,到底不想她的孩子也一辈子这样。
她的大公主已经去了,就让,就让这孩子过的好一点吧。
陈福晋闭上了眼,却早已经是泪流满面,而她的肚子,也在此时传来一阵剧痛。
毓敏听到陈福晋生产的消息时,已经是半个时辰之后了。
听说皇贵妃、皇后、太后都已经过去了,还有太医院的太医们,更是一多半都被召到了延禧宫。
倒是毓敏这个邻居,因着午睡,此时才听说。
她赶紧让人给她简单收拾了一下,就急匆匆的往隔壁去了。
进去的时候,果然看见皇后和太后跟前的嬷嬷站在屋外,皇贵妃的宫女也在,只是独个站在一边,并不和那两拨人凑在一处。
毓敏脚下顿了顿,到底还是往前走了。
随着一声佟主子到了,正殿的帘子被打了起来,毓敏一低头,进了屋。
进来的时候,太后坐在正位,皇后坐在太后身边,皇贵妃坐在下手。
毓敏不敢多看,急忙上前行礼。
太后仿佛是操心着屋里的情形,只是摆了摆手:“不必多礼,坐吧。”
毓敏这才在皇贵妃下首坐下。
皇贵妃面色看着有些惨白,转过头对她笑了一下,但是这笑却看着有些勉强。
屋里传来陈福晋断断续续的呻/吟声,有些沉闷,却也能听出其中的痛意。
太后皱了皱眉,看向皇贵妃,眼里生着冷冽的光:“听说陈福晋生产前是见了皇贵妃宫里的人,不知皇贵妃这会儿派人过来是为何啊?”
皇贵妃低着头,语气颤抖:“嫔妾,嫔妾只是派人来给陈福晋送了样东西。”
太后眼皮子都不动,语气依旧淡漠:“是什么东西,呈上来看看。”
话音刚落,便有人将一双被捏的有些变形的虎头鞋呈了上来。
太后伸手将鞋拿到手里,细细打量了一下,一边的皇后看着有些紧张,仿佛是生怕这鞋子上有什么似得。
“好功夫。”太后看了良久终于淡淡道:“这宫里针线上的活计倒是比以往更好了。”
皇贵妃低着头,看不清面上神色,只低声道:“这是嫔妾自己做的。”
太后仿佛是有些惊讶,终于抬眸看向皇贵妃。
那眼里蕴含的情绪毓敏看不清楚,也看不懂。
“原来如此。”她这话说的平静,可是这份平静背后又仿佛蕴含着什么力量。
而皇贵妃此时也抬起了头,神情坚定的看着太后。
“嫔妾手艺粗陋,让太后见笑了。”
太后定定望着她,许久突然笑了,这笑里竟带上了一丝慈悲之意:“皇贵妃过谦了。”
说完,她就将鞋子扔回了托盘上,淡淡道:“拿下去吧,既然是皇贵妃赏的,就好好收着。”
宫女恭敬退了出去,屋里顿时又陷入沉寂。
毓敏眼观鼻鼻观心,老实的鹌鹑一般,心里却隐约觉得,有什么东西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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