苒苒和丫鬟们一夜未睡,但章子期丝毫没有要退烧的迹象。好容易挨到天蒙蒙亮,苒苒心下焦灼,使人去叫了府医来。

    “您再给看看,我总觉着这不是寻常发热。孩子冷得发抖,一夜没进食。这才是三个多月的孩子,我怕熬不过去。”苒苒说着,眼泪不自觉地往下落。她也不知怎的,心揪得厉害。

    府医也不敢托大,赶紧上前施针。然而他已经拿出看家本事,热度也只退了一点点。孩子难受得直哭,但声音已经比较微弱了。

    “这…”府医也急了一头的汗。情况远比他想得复杂。他本来以为只是寻常风寒,一晚上便能退了热,连针灸都不需要。谁想到现在施针都没什么用。

    苒苒抿着嘴思考片刻,随即开始吩咐茯苓当归收拾东西回白月谷。

    “让人去叫师姐怕是来不及,一去一回最快也要五六天,子期抗不住。白芍,带上奶娘和府医跟我走,再叫两个侍卫换班驾车。我们路上不停歇,只在驿站更换马匹,大概两天半能赶到白月谷。”

    苒苒此时头脑十分清晰。怎么去白月谷,哪个驿站停留,如同一条清晰的脉络在脑海中延展。

    茯苓虽然担心苒苒身子,但手脚却还是很利索地收好必要物品。而白芍早就出门安排好了马车侍卫,时刻准备出发。而府医本来还在犹豫,见状也赶紧让小药童帮自己收拾好草药和药罐,跟着上了车。

    苒苒来不及去告知候夫人,只让丫鬟稍后去通报。前后不过小半个时辰的功夫,一行人直接出了城。

    苒苒这一步棋其实走得很险。如果章子期死在家里,可以说是幼儿体弱夭折,也可以说是侯府疏忽,二小姐照看不周。但如果苒苒带着孩子出来了,这路上再出了什么状况,可就是她的责任了。

    虽然不知道宋敏敏为何一定要这个孩子死,但苒苒却偏不想如她的意。

    一众人路上走得急,而且为了不耽搁孩子的病情,也不怎么停歇,只是偶尔路过驿站时换一匹马,让府医煎一些药,勉强控制住章子期的体温。但这孩子已经没劲儿哭了,陷入了昏迷状态,药只能勉强灌进去。苒苒此时也疲累得快睁不开眼,但还是催促侍卫赶紧套好马,立刻出发。

    到了第二天晚上,几乎没怎么合过眼的一众人已经疲惫地不想动弹。但为了章子期,几乎是在用本能前进。而此时祸不单行,天上下起了鹅毛大雪,路上迅速有了积雪。

    “小姐,这么下去不行,”白芍说道,“雪太厚了,马车会陷在雪地里的。我们到了下一个驿站必须停下来了。”

    苒苒咬紧了嘴唇。她看了看怀里已经快没什么动静的小婴儿,又看了看一车的随从,最后艰难地说道,“下一个驿站,进去休息。明早再出发。”

    车上的人都不说话。章子期的病耽搁不得,谁都不知道他能不能挺过这一夜。但是这么恶劣的天气里继续前进,自己的小命又会有危险。他们听到苒苒下了这个命令,松了一口气的同时,也为小少爷感到一丝难过。

    因为突发暴雪,驿站早已人满为患。几人也不奢求能有个房间,只是在大堂角落寻了个位置,互相依靠着休息。苒苒让奶娘又强行喂了几口奶,但几乎全吐了出来。府医熬制的药更是喂不进去。最后只能再施了一遍针,当作心理安慰了。

    到了半夜时,情况再次恶化。章子期的呼吸变得微弱了,但是眼睛竟然睁开了,有些虚弱但又很明亮的眼睛看着苒苒。

    “怕是要回光返照了。”府医沉重地说道。苒苒眼泪一滴一滴地往下流,滴落在章子期的脸上。小婴儿有些痒地歪了歪脸,还对着苒苒微微笑了一下。

    苒苒抹了一把眼泪,重新站起身,用襁褓将孩子裹好,将身子在胸前打了个死结。丫鬟侍卫都睡得东倒西歪,府医也去清理他的银针了。此时没人看着她,正是时候。

    她做不到看着这个孩子死在自己怀里。反正如果他就这么夭折了,自己的任务也是失败,不如拼一拼。

    苒苒刚打开后门,漫天的雪花将她扑了满脸。她顶着强风勉强睁开眼睛,一手护着孩子,一手摸索着向马厩走去。正在摸索马匹时,侧后方传来了一个年轻男人的声音。

    “这位姑娘,您是不是找错了?这是我的马。”

    苒苒眯着眼回头看去,恰是那天驿站里遇到的那位大师兄。她抿了抿唇,向他点点头,继续寻找。

    “雪这么大,你是要出门去吗?”对方的声音似乎有些不赞同。毕竟一个弱女子在这种天气骑马出门,无异于送死。

    “你别管我,一边去。”苒苒这时很是心急。每一秒钟都很宝贵,她耽误不得。然而对方一直站在她身后盯着她,让她烦躁不看,几天来的压力瞬间迸发出来。

    “你能不能走开!别管我?我家孩子要死了,要死了你懂不懂?我得去白月谷救他。你什么人啊?你滚开行不行啊?”苒苒眼泪混着雪花,顺着脸颊流到了脖子里,让她冷得打寒颤。她好累啊,用着这么一个带病的身躯,提心吊胆了六七天,最后还是要失败吗?这个孩子,逃不过一死吗?

    “你这样没法自己到白月谷的。”青年很是冷静。上次见这姑娘是还如此体弱,此时估计也是大病初愈。如果真让她在这种天气独自驾马赶去白月谷,她即使能安全到达,恐怕也会旧病复发。

    随着刚才的喊叫,苒苒心中的那股支持着她的劲儿已经卸去了大半。此时男子在说什么,她根本听不清,只是双目无神地盯着雪地。她只是觉得,孩子要死了,她也要死了。算了,都死了吧,死了干净。

    反正这个孩子,本身就不能光明正大地出现吧。

    青年看苒苒目光涣散,估计在她情绪发泄出来后,身体也跟着崩溃了。他叹了口气,低声说了句“失礼了”,将苒苒带着孩子拦腰抱起,放在马上。他上马后将两人抱在怀里,又牵了师弟的马作为路上更替。三人两马闯进了暴风雪。

    苒苒感觉自己做了一个很长的梦,似乎有欢笑,有悲伤,有疼痛。但最终她什么也留不住,什么都没有记下。

    再次睁眼时,她已经回到了白月谷中她常住的小楼里。

    她慢慢坐起身,似乎是回忆了几秒,才忽地站了起来,将衣服随便裹在身上,便要向外跑。

    “苒苒,苒苒你等一下,”沉寂了许久的小二突然开口,“你精神体不稳定,先不要乱动。章子期已经被抱去救疗了,应该已经脱离危险了。”

    苒苒恍惚地站在屋中,过了几秒才意识到,自己和章子期都安全了。她倏地蹲下,将头埋在膝间,忍不住痛哭起来。小二一时也不敢插话。昨夜的苒苒像是换了一个人一样,精神体都变得陌生起来。它本来有些警惕,想要再观察一下,没想到苒苒直接如同离魂症发作一般,再也联系不上了。

    等她好不容易冷静下来后,外面想起了敲门声。她慌忙稍微收拾了一下装束,才去开了门。

    门外是那位青年,他似乎一夜未睡,胡茬也冒了出来,看起来格外疲惫。看到苒苒红着眼开了门,他嘴里的话似乎又噎住了。

    “孩子没有事了。”对方说道,“你师姐昨晚连夜救治,已经稳定下来了,不过还要再休养一段时间。”

    苒苒抬头看了看他,有些不好意思。昨夜虽然混乱,但她一点没忘。多亏了眼前的这个人,她和章子期才能活下来。

    她福身行了一礼道,“多谢恩公。敢问公子名讳,以后也好报答。”

    青年有些不好意思道,“没事,不用什么报答,只是顺手相助而已。我姓章,名越阳。你叫我章越阳便好。”

    “章越阳……?”苒苒顿了顿,“敢问章公子和章越明将军可认识?”

    “那是我堂兄,”章越阳似乎有些吃惊,“姑娘你和我堂兄认识?”

    苒苒慢慢点点头道,“章大将军的遗孀,是我的同胞姐姐。”

    “你是宋二小姐?那,那个孩子是?”

    “正是将军的独子,章子期。他前日突发恶疾,府医束手无策,我只好带着他回谷找师姐求助。”苒苒抿了抿嘴,犹豫了片刻,还是没把宋敏敏的事情抖落出来。

    章越阳此时万分庆幸,幸好自己昨晚半夜出去检查马匹,碰到了二人。幸好自己一时发了善心,救了自家哥哥的独苗。

    两人一时无言,苒苒再次感谢过后,章越阳便留下早膳,退了出去。而苒苒用过后,循着记忆中的路线,去找了钟师姐。

    “没事儿,到了我手里还能救不活吗?”钟师姐在外间喝着茶,旁边的小木床上放着章子期,正睡得香甜。

    苒苒这下才真正地松了口气,“这次真的谢谢师姐了。”

    “小事儿,咱俩之间还用说谢吗?”钟师姐吃了口点心道,“手拿出来,我给你号号脉。我本来以为过几天都要给你去奔丧了,没想到你这个丫头还能扛下来。”

    苒苒抿唇笑了笑吗,伸出手来。钟师姐认真地摸了半晌道,“还行,再活个七八年不成问题,之前月子里的病症也算是养过来了。”

    “月,月子?”苒苒以为自己听错了,“我生过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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