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浔去了一趟白府,竟然发了旧病,直叫星儿慌乱不已。
还好虽然头昏脑涨还一直心惊肉跳难以呼吸,但沈清浔却还清醒,只拉住星儿叫她莫要声张。自己则撑着配了点香料后倒头就睡。
这种身处密闭空间就心慌难耐的毛病是原身本来就有的,这些年来,沈清浔一直注意着,倒不妨今日里又犯了起来。
在后世这其实就是幽闭恐惧症,也不知原身小小年纪怎么会有这毛病。这些年沈清浔原以为经过自我心理疏,又时刻注意不去那些封闭空间里,必然不会再发作,却不料今日夜色下还是中了招。
还好一夜过后,症状也消退了,虽说如此,沈清浔秀眉轻蹙,还是将提神醒脑的香料又多配了点随身带着,这才略略心安。
对于白茵的事情,她心里已经有了大概的计较。
沈府里能手眼通天指使一些事的不过就那么几个。既然吐真香下,排除了沈正与甄艾艾的嫌疑,那剩下的唯一之人也只有她从前从来没有怀疑过陈氏了。
毕竟老夫人总是一副吃斋念佛的老好人模样,那些年的艰难岁月,她甚至还给予沈清浔些许难得的温暖。
但一旦有了怀疑,再细细考究,陈氏能做出这事也不显得突兀了。
无论再怎么不喜甄氏,沈正是她的独子,是沈府的门楣。在真正的利益面前,他们才是真正的一体。
也或者当年那二人的主角光环实在太过耀眼,既然沈正铁了心要收了甄氏,陈氏当然也不愿与儿子翻脸。
至于白茵,就算再占理,但对于他们来说,一个想要扯下遮羞布的“外人”还是被定义为“恶妇”,永远闭嘴最为妥当。
陈氏是打理后宅的好手,想要蛊惑白茵还不是轻而易举?
沈清浔本是瞻前顾后纠结的性子,可涉及白茵的死,她却无法保持理智,当即就直白地去问了陈氏。
而这些年,陈氏本就心中有鬼,沈清浔不过是当面一提,她的脸色就变了。
“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你母亲真的是自尽!”到底是身居后宅多年的人,陈氏当下就恢复了冷静,一口咬定白茵的死与她无关。
“当时她已经被遣送到家庙,身边也无可信的人手,就算她是自尽,她手里的药是哪里来的?”
陈氏面色煞白。
沈清浔还有什么不懂?她双眸冰冷,抬脚往外走去,身后陈氏大声的解释她已充耳未闻,她只觉手脚冰冷,恶心想吐。
她一直自认是清冷的性子,只因占了原主的身体,一直也努力想为原主讨个公道。却不想从一开始起就是认人不清,沈府竟然是全员恶人。
接下来的日子,陈氏派了王嬷嬷三番五次地求见,沈清浔却一概不理。当年究竟发生了何事已经不重要了,白茵的死绝对没有那么简单已经是不争的事实。
陈氏一再还想解释无非是为自己遮掩,顶多再拉上沈清浔的前程威逼利诱,阻止她继续再深究下去。
可是她能不深究吗?
一条活生生的性命,还有这么多年压在她们母女头上的污名,就想靠一些迟到的解释就可以掩盖真相?
沈清浔微眯着眼睛——沈府不能再待了。她必须尽快与沈府划割清楚,然后一点一点,将他们最看重的名声、利益和表面的亲情,全部毁了!
只是几日后,星儿回禀陈氏又换了陈婉君来作陪,倒让沈清浔心下一沉。
她原不知白茵事件的内幕,只为了恶心沈正和甄姨娘,且知晓陈婉君那边也的确需要个稳妥去处,这才牵线故意在陈氏面前提了几句,不想她亲手勾画的姻缘倒成了眼前一件棘手之事。
她已决心撕开沈府的恶臭内里,往后的事情谁也说不清楚,若陈婉君还嫁入沈府,势必会受影响。
毕竟,沈府内部的事情,她本不应该存心将别人牵扯进来。
沈清浔虽无惧沈府的反扑,到底还是信些因果,总不能让陈婉君受了无故牵连。
思前想后,她还是借了临香阁人来人往,消息散播快的路子,将沈府逼迫白茵自尽,故意污名正室的消息散播了出去,又匿名给陈婉君递了书信,大概讲述了沈府的污糟事情。
却不料这一操作却惹了事,不过几日,陈婉君竟亲自找上了门来,约了沈清浔在临香阁见面。
对方的厉害手段沈清浔也是早有听说,不过既然私下约她见面,便是事情可谈。
这件事本是她一开始做的突兀,沈清浔打定主意,若是陈婉君责骂也是应该,只盼她歇了心思,莫要往沈府这个火坑跳。
却说到了约定那日,沈清浔早早来了临香阁,却还是迟了陈婉君一步。
香阁里开了雅间给各家夫人小姐鉴赏胭脂水粉,倒也清净。
这是沈清浔第一次近距离与陈婉君接触,对方年近四十,却依旧清丽,只是眉眼间浅带倦色。
她开门见山,将那封匿名的书信拿了出来:“这是你的手笔?”
沈清浔倒也没有被拆穿后的难堪,只淡淡扫了一眼并不言语。
对方无凭无据,也只能是诈一诈,只要自己不认,她也不好将信安到自己头上。
但陈婉君管家多年,显然是个极顶聪明的人。
她微微颔首,先仔仔细细将沈清浔上下打量了一番,才抬眉道:“听姑姑的意思,是你想为你父亲迎娶一位正妻?怎地,才有了定数又后悔了?你可想好,我也是陈家的人!”
沈清浔一愣,她万万没料到陈婉君聪慧如此,仅从一封信上推出幕后之人还不算,还察觉了她深层次的用心。
陈婉君也是陈家的人,她与陈氏血脉相亲,也就是与沈府关联重大。沈清浔既然想对沈府动手,本不应瞻前顾后,顾虑到她。
可她偏偏却动摇了,在婚事已定的关头上提醒陈婉君,闹不好就是打草惊蛇,扰了后续的安排。
此时,她一针见血地指出来,沈清浔却松了一口气,对方越是坦荡,这事情越是好处理。
她行了个礼,便自顾自寻了位置坐下,将问题抛了回去:“那您是信了信里的内容,也知道我想要做什么了。接下来,你准备怎么办呢?”
她自然不会去找陈氏告密,一则如需告密就不必约谈自己,另一则,就算告密,沈清浔与沈府不合的事人尽皆知,以沈家的自傲,大抵也不相信她能折腾出什么水花。
陈婉君也施然入座,漫不经心地拈起一款香粉在手中把玩。
“怎么做?呵呵,想必你也清楚,这么多年我着实是累了,只想求个安稳的去处,原本尚书府是个很好的去处。可惜啊……”
她放下香粉,突地直勾勾地看着沈清浔,语气凌厉:“种瓜得瓜种豆得豆,你挑起了事头,如今却又劝我放弃,岂不是故意刁难我?”
陈婉君上身前倾,一副剑拔弩张的模样。
沈清浔却不惧她,直视她的目光道:“之前是清浔莽撞。未知前因后果,贸然将您牵扯进来,是我的不对。事已至此,您心里也已经有了打算,若是有清浔能做得到的,必然鼎力相助。”
她不知陈婉君究竟如何想,但对方如此坦荡,直言试探,不过就是等她这句襄助的话。
果然,此话一出,陈婉君就笑了,她本不算美艳,甚至脸部线条棱角处处彰显出干练冷漠的模样。
但此时她舒心一笑,整个人却柔和起来,室内压抑的气氛也随即消散,她拍拍沉声道手:“不错,你很好。所以我向来爱跟聪明人打交道。”
“沈府与陈府婚事已定,我会如约进入沈家。”她昂起头,看着沈清浔讶异的脸,轻声一笑,“你是沈正的女儿,尚且不惧与之翻脸,我一个继室,难道还怕被拖累了去?大不了再来一次和离,谁敢置喙陈氏婉君?”
不得不说,陈婉君有这个自信的资本,也有骄傲的资格。
沈清浔心中也不由赞叹,但还是些许不解:“可是,既然知道是一汪浑水,您又何必呢?”
陈婉君摇摇头,垂下眸子:“你设计牵连于我,我本该恼怒。不过这段时间,我几次出入沈府,也生了私心……所以今日约你,也是看看是否能与你合作一二?”
“合作?”
“你母亲的事情我略有耳闻,可是毕竟时隔多年,人证物证你需要时间寻找,只是我听闻你记忆有所缺失,怕就算抽丝剥茧也寻不周全。”陈婉君眼中满是自信,“而我,可以帮你。”
陈婉君说的是事实,且不论有三年时间她不在沈府,就是穿来之前的事情,沈清浔也并不怎么清楚。
若是陈婉君愿意帮她,寻找当年的人证物证、探寻陈氏的口风,她会轻松的许多。
“你想要什么?”既然是合作,那她也需要自己的帮助。她的“私心”究竟是什么?
似乎是想到了什么,陈婉君美目流转,盈光熠熠,却只掩口笑道:“我说过,我只是想要个稳妥的去处,安生的过完下半生……至于我要什么,时候到了,你必然会知晓。”
她不说,沈清浔也不再问。
临香阁的匆匆一叙,二人默契地定下约定,开始各自布谋。
而时光飞逝,早已定下的秋猎之约也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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