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香阁里，沈清浔唤来管事的，这是铺子里唯一知道她真实身份的人。
“开个雅间，我与王爷有要事相商。”
方才袁氏那张扬又嚣张的事已传到管事的耳朵里，这会子看见自家主子与赫赫有名的睿王从一间房内走出，他后心一热，直觉上意识到两者之间有什么牵连。
只是他向来精明，也不做声，只慌得亲自布置了雅间，为二人端上了茶水，又小心翼翼地关上了门，不允许任何人靠近。
待布置好一切，顾容时与她对面而坐，这才漫不经心地问道：“你想怎么个交易法？”
沈清浔已大致思量好，却又在脑海里过了一圈，这才道：“临香阁乃上京最大的香料铺子，除了女子所用的胭脂水粉，文人雅士所需的熏香配件，乃至顶级药房都难有的顶级香料，阁内都应有尽有……”
顾容时看着她不提交易内容，反而先详细地扒算着临香阁的业务、人脉，他也不打断，只饶有兴致地听她阐述着。
沈清浔说了一堆，方一抬手端起茶盏，准备润润喉咙，去瞧见顾容时一动不动地盯着自己，不由面色一热。
“王爷对我临香阁可有何想法？”临香阁对她来说只是一个赚钱的地方，多他一个不多，少他一个不少，但对于顾容时这样的人来说，却很是紧要。
她有信心，对方会满意她的筹码。
虽说此前起了一些别样的心思，但顾容时到底是久经沙场，向来比旁人要敏锐得多。
听她发问，他正了正脸色，不假思索道：“是个好地方。”比起其他显眼的场所，若是在临香阁里布下探子，能收集到的情报只多不少。
沈清浔眼睛一亮：“若您不嫌弃，臣女愿以临香阁相赠，求王爷庇护。”
“却之不恭。”顾容时微微颔首。他虽被圣上忌惮，但先皇和母妃厚爱，他的产业也算遍布上京，只是记在他名下的铺子哪里会被忽视？
除了他后来暗中谋划的一些地方，明面上的铺子也就只能是个普通铺子罢了。
想到之前他被传出风流不羁，流连烟花之地的名声，便是因他设计了一处勾栏作为情报收集场所。
不过外人对他误解越大，圣上的警惕之心越低，是以他也一直未曾否认过，还多次继续“流连”，坐实了自己散漫的名声。
不过，后期若是要反击，这等恶名对他的确无益。而临香阁深入各家女眷之中，又有清贵名流的忠实客户，当真是有天然优势，若是加以谋划，到当真是个情报往来的好场所。
沈清浔见他眉梢轻扬，眸中似有沉思之色，也不做声。
许久后，顾容时却抬起头，脸上却有些疲懒的模样：“你给了本王这份厚礼，却不知需要本王做些什么？要知道，本王只是个闲散王爷，到底能力有限……”
他在谈判，也在试探！可是沈清浔却放下心来，清透的眸子里星芒闪动，她大着胆子直视着顾容时的眼睛，一字一句道：“臣女，想求一个名分！”
顾容时只觉脑海中“轰”地一声，有什么东西瞬间生根发芽，蠢蠢欲动。
可是只是一瞬间的失神后，他立刻反应过来，眼神犀利无比盯着对方：“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此刻，沈清浔没有丝毫闪避避：“换个活法！方才，王爷您是这样教我的！换个活法，我需要一个新的身份，一个可以更加肆意，更加张扬的身份，睿王妃就很好。”
沈清浔目光灼灼，淡然置身事外，仿佛摆到台面上的并非自己的婚姻大事。
这么多年，顾容时从未见过有女子如此大胆。就算是昔日最最放肆的大公主，也未必敢直面要求一个男子给自己名分。
他心下有种说不出的喜悦，却又直觉不妥，下意识道：“可是，如今本王的处境并不好……”此刻，他还未反击，也没有十足必胜的把握。圣上的猜忌与打压，若是沈清浔在此时与自己有了关联，说不得就会受到牵连。
他当然会全心全意保护她，可是原本设想的可能此刻由她亲口提出来，顾容时却有些胆怯。
世事难料，他不敢保证自己能时刻保护得了他。如果。有那么一丁点的可能，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概率，他也不敢去赌。
不，不行！顾容时哑了嗓子，正要拒绝。
却听见沈清浔声音清冷道：“所以这只是一场交易。”
她并不知晓方才自己的提议给了顾容时多大的触动，只自顾自说道：“臣女知道您在担心什么。有什么风险清浔也已仔细思量过，可是这桩交易本身就是风险。”
她指节轻扣桌面，眉头轻锁，浑身却散发着说不出的轻松：“囿于身份，我一直被步步紧逼。世人瞧不起和离之身，我却偏偏要再次高嫁。沈府以孝道逼压，我就以睿王府名声反欺……世人欺我辱我，难道我就该一直受着？”
顾容时张了张嘴，他的确暗中给其一些相助，但他并非局中之人，哪里能真正体会沈清浔的难处？如今听她如此说，想必其孤身相拼，表面昂首相对，内心却是难免凄苦。
他放在膝上的手不由紧紧握住，嘴里已经道：“你若不怕，我必定倾尽全力，替你撑腰，护你周全。”
这话便是答应的沈清浔的“交易”。
沈清浔起身，深深一拜，才轻声道：“单一个临香阁许是换不了王爷如此费心，但清浔有把握，替您根除梦魇之症，如此，当是公平。”
顾容时摆摆手，他本有私心，哪里会在乎她所说的公平不公平。他不知自己用了多大的努力，才克制住胸腔中的鼓动、担忧与澎湃的兴奋。
但看着他毫无表情的脸，沈清浔却红着脸，又踟蹰半晌道：“只是，请王爷允许，清浔，只求身份，其他……”
顾容时哪里能占她便宜，耳尖一热，却立马正色道：“这是当然，既是交易，便只是交易。本王予你身份与尊荣，待你事了，无论何时，只要你需，本王必尊重你的意见。”
他哪里知道，未来的每时每刻，他都在胆战心惊，后悔此时他信誓旦旦许下的诺言。
得了他的保证，沈清浔抿嘴一笑，当即又坐下，细细述说了自己的谋划。
这些筹谋，有些是原本早已打算好的，有些却是临时起意。既然达成交易，作为合作伙伴，顾容时又帮她细化了诸多。
作为曾经的战神，在谋篇布局上，顾容时当然是当中好手。得了他相帮，沈清浔心下又安定了几分。
直到暮色降临，二人才商议妥当，此时，那名暗卫恰好回来复命。
顾容时眸色如墨，听完汇报后，只朝沈清浔抱歉一笑：“明日，倒有好戏可看了。只是那袁氏是个蠢钝的，或许要牵连于你了。”
“有王爷在，臣女又何惧牵连？”
二人相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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