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浔被封在院内,却是毫不惊慌。沈正虽是明令下人磋磨于她,可是她出手丰厚,小日子过得倒也不难。

    至于被自由被困,她也毫不在乎,旁的不说,只要她想走,随便拿出几支香来,便能放到看守的人。再不济,顾容时留给她的暗卫也可轻松带她离开。

    只是现在一走了之却是落人口实,她要出这个院子,离开沈府,就要堂堂正正、清清白白的离开,而不是如今有着“畏罪潜逃”的影子。

    她计算得精准,料定沈正也不会放过自己,三日后陈氏下葬之日,必定会想方设法折辱自己为陈氏出气。

    还好,新的吐真香已经配置成功,陈氏是否是被逼自尽,还是走投无路以死反击,只待出殡那一日,便可由沈正的口,亲自大白于天下。

    只是原准备养精蓄锐的时候,院门外突然传来一瞬吵闹声,随后,只剩下一记又一记的敲门声。

    “清浔,你还好吗?”

    听到院门外萧筠那熟悉的声音,沈清浔微微皱眉。思量再三,还是走上前去,隔着紧闭的院门,她似乎能看见对方又露出了那种自大又怜悯的眼神。

    “侯爷请自重,此处是尚书府后院,请速速离去。”沈清浔怎么也没想到萧筠竟胆大如斯,敢收买下人跑到这里来。

    虽他们曾是夫妇,但到底已经和离,况之前沈清浔自认已说的清楚,二人理应再无纠缠。

    只是萧筠显然不这么想。听见她的声音,他瞬间一喜,音调也上扬起来:“清浔,你别恼,时间紧急,我真的是有要事相商。”

    话说这些日子,萧筠到底拧不过安晴雪,加上安国公威压,他还是加入了太子麾下。

    还好当今圣上怜子心重,不仅不恼,还乐见其成。在太子的提议下,将南下治理水患的重任交给了他,不日即将南下。

    虽是万番不舍上京繁华,但江南一行只要事成,他这个侯位便不再是虚职,是以虽然如今江南情况凶险,他还是急不可耐想早些赴任。

    只是沈正到底是当朝礼部尚书,且同为太子麾下,陈氏一死,吊唁一事他也不得不来。

    而且,沈清浔还在沈府,于公于私,他也必须跑完这一趟再启程。

    万万没想到,这一趟,他却听到沈正计划折辱沈清浔的事。涉及到那个曾让自己魂牵梦萦的人,萧筠终究还是按捺不住,收买了下人,来寻沈清浔。

    只是沈清浔显然还是一如既往的执拗,她被独自关押,却清冷依旧,并还是拒人于千里之外。

    萧筠心下苦涩,努力保持理智,劝说道:“我知道你对我误解极深。只是如今不同往日,你现在的情况如何你自己最是清楚,就算是睿王,目前也是自身难保,你该为自己早做打算!”

    “劳侯爷费心了,清浔自当好好为自己打算。”原来还是这些高高在上的指点,沈清浔摇摇头,轻叹一声。

    萧筠当她听了下去,赶紧道:“你莫要慌,我已经想到了一个好法子,可带你离开这是非之地。”

    “哦?”沈清浔扬了扬眉毛,她当然不会觉得萧筠的法子是什么绝佳的好法子。只是隔着院门,对方并没有看见她脸脸上的嘲讽之意。

    萧筠自顾自说道:“圣上已命我南下治水,是从紧急,所带随从都是亲信。你可混在其中,随我南下……”

    南下?然后呢?背着逼死长者的名声,在背井离乡的地方了此残生?沈清浔冷笑一声,却不打断,她倒想听听,萧筠的狗嘴里究竟能吐出什么象牙来。

    却听对方继续说道:“你放心,江南四季如春,风间优美,你定会喜欢的。我会安排好一切,在那边置办好宅子和良田……”

    “然后呢?”沈清浔好整以暇,等着他接下来的说辞。

    见沈清浔似乎意动,萧筠语速飞快,述说着自己的打算:“你放心,我不会放你一个人在那边不管的。此次圣上允我差事,就是准我上位,日后,我多的是南下的机会。你放心,我对你,从来都是真心的,让你去江南不过是形势所趋。待到日后事情翻篇,风平浪静了,我,我再接你回上京,如何?”

    沈清浔冷笑一声,直接挑明道:“你说这么多,说来说去还不就是想将我当做那见不得光的外室,养在江南。”

    意图被挑明,萧筠面上一热道:“我,我不是那个意思。你放心,将来,我一定许你名分,好不好?”

    沈清浔终于忍不住,呵斥出声:“呵呵呵,萧筠,你可真看得起自己!你是不是觉得自己特别伟大?你为我设身处地做到这种地步,我活该感激涕零,立马随你而去?”

    她音调一转,突地厉声道:“当年我自己识人不清,被你哄骗一次就算了,怎么你还赖上我了?侯府正妻的位置我都不屑,会稀罕一个外室?你把我当成了什么?滚,快滚出去!”

    自己劳神劳力为她着想,她却说翻脸就翻脸,萧筠一愣,实在搞不懂,明明都是为她好,可是她总是不领情。

    “沈清浔,你是不是还在等着顾容时?”他也有些恼了,“我告诉你,这次他保不了你了。不仅如此,太子殿下已经说过了,这次圣上动了真怒,无论如何都不会放过他的。届时顾容时王位不保,生死也只在圣上一念之间,你难道想跟着他一起去死?”

    沈清浔也怒了:“死又如何?与一个相知相许的人共沉沦,怎么都比你个表里不一、两面三刀的人要强!”

    “你!”萧筠怒喝一声,嗓音在半空中转了一个旋,又戛然而止。

    院外突地没了声息。沈清浔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能趴在门缝里往外瞧去。只见寸缝里,目光所及,哪里有一个人影?

    她蓦地睁大了眼睛,只觉心跳也加速起来——这是怎么回事?难道方才是自己产生了幻觉?

    不应该啊,她拍了拍脸,又不信邪地往外瞧去。

    耳边突然凭空响起“嗤”的一声轻笑,沈清浔像个受惊的小鹿,瞬间往旁边一跳。

    “怎么了,方才不是训人训得蛮凶的吗?”顾容时不知何时站到了她的背后,正一脸促狭的盯着她。

    “呼,你怎么一点声都不出!”见了是他,沈清浔嗔怒一声,方才惊吓得有些苍白的脸颊上才浮上一点血色,倒显得更加娇艳。

    顾容时心头一热,立刻装作无意地将眼睛投向了别处:“原是想看戏的,怎奈唱的不好,实在听不下去了,就叫人把人扔远点。没吓着你吧?”

    “你说呢!”沈清浔埋怨一声,知道萧筠是他处理了,不是光天化日闹了鬼,心下也就不大在意了。“你怎么来了?”

    她的尾音上扬,轻飘飘的挠在顾容时的心里,让他觉得全身都酥软起来。

    但是看着对方傻乎乎的眼神,顾容时又气不打一处来:“本王的夫人都要没了,怎么能不来?”

    听到他说到“夫人”二字,想到方才与萧筠说的那些“相知相许”都落到他的耳中,纵使知道二人的婚事只是一场交易,沈清浔还是忍不住红了小脸。

    “总不能因此牵连了你。”她嘟囔道,“连萧筠都知道圣上要借着此事对付你,不如早些了断了好……”

    抬头却看到他越来越冷的脸色,不知道自己哪里说错了话,沈清浔忍不住缩了缩脖子,讷讷道:“再说,我这事看起来难办,其实不是没有办法,我已经想到了……”

    话还没说完,她已经被大力拥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里。

    “唔,你!”

    “嘘,别吭声!”顾容时收紧了臂膀,下巴抵着她的头顶,阵阵芬芳从她的发间涌入鼻腔。他贪婪的嗅着她身上的味道,久久不出声。

    沈清浔挣扎不得,只能放弃了抵抗,顾容时的胸膛很是厚实。厚重的鼻息声在头顶盘旋,她的心不由猛烈跳动起来,浑身僵硬得难以动弹。

    许久,顾容时才松开臂膀,看着她通红的要滴水的脸,才轻笑一声道:“傻瓜。”

    沈清浔不满地抬起头。

    顾容时已经道:“你以为圣旨是可以随随便便就可以更改的吗?抗旨不尊的后果是什么你想过吗?”

    沈清浔慢慢冷静下来:“所以,这是个死局吗?”

    “可以这么说。”他眯起眼睛,“抗旨不尊,他更有理由直接动手。罢了,夫妻本是一体,更何况,这件事说来或许还是我牵连了你。”

    看着她惊讶的眼神,顾容时无奈一笑,轻声道:“我与皇兄之间,本来就是命定的死结,总要不死不休的。你的事不过是个引子,不是这件事,也会是旁的事,时间早晚问题。”

    “方才听你说,愿意与我同沉沦,此话可作数?”他目光灼灼,死死盯着沈清浔。却又在她方张嘴,还未回答的时候又打断了她,“无论如何,我当真了。”

    沈清浔呼吸只觉一窒,顾容时已经飞身逃也似的翻身离开了院子。

    “等我!”他远远留下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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