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招娣将剩下的气球和玩具拿到附近的商业街便宜大甩卖,实在卖不掉的,就全部送给张语,总是借人家的自行车,送礼不肯收,送些卖不掉的玩具和气球刚好合适。
张语责怪她太客气,“只是举手之劳而已,你们不用,自行车也摆在那儿生锈。”
这当然是谦辞,张招娣不可能当真,笑道,“再举手之劳也不是应该的。这些都是我卖剩的,你别嫌弃。”
张语怎么会嫌弃,这些连包装都没拆,还是崭新的,她有些过意不去,“这么多我家孩子也玩不了,不如你拿回去给小沫玩吧?”
张招娣忙阻止她往回拿,“不用了。小沫最近痴迷象棋,天天拉着她爸下象棋,不爱玩这个。”
张语这才没有坚持,她好奇问张招娣,“你不打算再卖气球了?”
张招娣摇头,“不打算再卖了。那些人的抄袭速度太快,我竞争不过。”
张语低头看着气球,有些不好意思,张了好几次嘴,又想到什么,闭上了。
张招娣自然察觉到了她的迟疑,她自来是个爽快人,不喜欢绕弯子,大大咧咧道,“你有什么话就直说。咱俩关系这么好,你别拿我当外人。”
张语涨红着脸,不好意思地搓了搓手,她往里看了看,小声问张招娣,“你能不能教我拧气球。我……我就是想贴补一下家用。”
邓家只有邓厂长一人赚钱,哪怕他工资很高,但是既要养女儿,又要养瘫痪在床的老娘,日子也只能算是凑合。最近他听丈夫说厂里效益不太好,让她省着点花。她就开始麻爪了。他们家这些年也没攒下多少钱。万一厂子倒闭,一家人一准得喝西北风。
她左思右想,觉得开源更靠谱。
张语平时要照顾老人,不能出去工作,见张招娣周六周日去卖气球,她也起了心思,那时候没开口是怕张招娣不同意,现在对方不打算再卖气球,她此时开口,正合适来,“我就在咱们附近的商业街卖。一天卖几个贴补一下家用就成。”
张招娣已经不打算卖气球了,自然也不怕对方抢自己生意,一口答应,“行啊,没问题。”
张语见她答应,激动地握住对方的手,“谢谢!”
张招娣失笑,“这有什么好笑的。你说得对,能贴补家用也不错。”
她带张语去批发市场买了需要的气球,手把手教她怎么拧气球。
张语心细,很擅长做手工活,没学几天,她就把全部花样都学会了。
她比张招娣还强的一点是她会融会贯通,自己搭配颜色和款式。而张招娣想象力不够,当然也跟她的见识有关,她就只会女儿教的花样。
张招娣见张语拧出一个新花样,连连赞叹她手巧,“你以后只靠新花样也能赚不少钱。”
张语将新花样送给张招娣,让她拿回家送给小沫。
张招娣这次没有拒绝,将气球拿回家送给女儿。
苏以沫得知是张语拧的,眼里闪过惊奇。
小孩子都是贪新鲜的。今天喜欢这个,明天喜欢那个。张语能这么多花样,肯定会提升买家的复购率,这就是创新的魅力。
晚上躺在床上,张招娣和丈夫商量下一步要做的生意,“我想到火车站卖东西。”
从他们家到罗湖区建设路的火车站有直达公交车,八站路就到了。也就半个小时的路程。
苏爱国得知她的打算,整个人都快傻了,想也不想就反对,“不行!你怎么能跑火车站卖东西呢。那地方很乱的。”
因为鹏城是最早改革开放的城市之一,许多外地人员过来务工,这些人也就是所谓的盲1流。这些人怀揣着梦想来到鹏城,但是在有些人眼里他们却是待宰的羔羊。火车站常年盘踞几伙人。
专偷钱财的小偷小摸,他们手法出神入化,动作飞快,一个擦身的功夫,钱财就有可能被偷走。
以介绍工作为名的拐子。女的弄去港城卖1淫,男的送去煤矿挖煤。
还有人当街就敢抢1劫,这里鱼龙混杂,什么牛鬼蛇神都有,就连警察都不敢深管。
“我知道,但是那地方人流量大啊。”张招娣越想越觉得自己这主意不错,“火车站旁边的小卖部东西卖得特别贵。这就是我的商机啊。我拿着牌子叫卖,卖完就溜。肯定能赚钱。”
苏爱国不想她冒险,“你再换个别的法子吧。”
张招娣叹了口气,“哪那么多赚钱法子。我好不容易才想到一个。你放心,我肯定不会惹麻烦。”
苏爱国拗不过她,只能答应让她试试,只是再三叮嘱,“如果情况不对,你就赶紧跑,东西扔了也没事。”
张招娣翻了个白眼,“我有那么傻嘛。我又不是棒槌。放心吧。”
苏爱国真的放心不下,所以周六这天,苏爱国下班后,让女儿一个人待在家,他坐公交车到火车站找媳妇。
此时刚有一辆火车停靠,门口挤满了人,本来就很窄小的地方,突然涌入这么多人,挤得人山人海,不少人站在两旁,手里举着牌子,有的是“介绍工作”,有的是“代办暂住证”,也有的上面是名字,估计是来接人的。
不少小伙子逆行,从这些人身边擦身而过,一眨眼的功夫,就将对方的钱包顺走。更猖獗的是有几个人直接将一个男人按压到旁边一顿摸索,对方反抗,不仅没有人帮忙,反而招来一顿揍。苏爱国不敢上前,深吸一口气,将目光挪开,四下寻找媳妇的身影,不错眼地瞧,眼睛都看花了,愣是没找到人。
也不知过了多久,依稀听到熟悉的叫卖声“馒头咧,一毛五一个。”
苏爱国听到声音,挤开人群,朝声音来源走去,只见他媳妇站在火车站拐角处,那边离火车站有十几米距离,上面竖着个牌子,面前摆着个布袋子里,里面是白1花1花的馒头。
她的身边挤满了人,有男有女,都在跟她买馒头。
买完东西,这些人也没有离开,而是随意蹲在路边大口大口吃起来。这些人都是从很远的地方来到鹏城打工,火车上的吃食很贵,他们舍不得花钱,都是吃随身带的饼子。这时候的火车速度很慢,远一点的火车可能要五天五夜,现在天气热,再怎么耐存的饼子也存不了三天。所以他们要么饿肚子,要么啃硬馒头。
好不容易下了火车,头一件事就是填饱肚子。
火车站的小卖部卖各种吃食,比如玉米、馒头、包子、方便面、盒饭等等。对于这些囊中羞涩的人而言,首选就是馒头--便宜又管饱。
有人饿了好几顿,一次能买两三个,最多的买五六个。
张招娣的馒头眨眼间卖掉一多半,等人渐渐少了,有个刚填饱肚子的男人走上前向张招娣打听,“大姐,你知道这边哪有招工的吗?”
张招娣还真不知道,她看对方可怜,到了这地方没有三证就只能东躲西藏,就好心建议对方,“现在工厂多数都要女同志,很少要男同志,我觉得你可以去工地看看。往右拐走两站路,那边就有个工地,可能需要小工。”
那男人眼睛一亮,没想到这位大姐心地这么好,还给他指路,他朝张招娣弯了弯腰以示感谢,随后背着行李大步往右拐。
有几个男人也听到他们俩的交谈,立刻跟了上去。
几个女孩子凑过来问张招娣哪儿有工厂?
张招娣便把附近有几个工厂告诉她们,“但是现在招不招工,我就不知道了。”
虽然她不确定,但那几个女孩子有人指路就已经很开心了,千恩万谢走了。
苏爱国凑过去的时候,大多数人都已经离开,张招娣看到他,有些吃惊,“你不在家教女儿下念书,来这儿干什么?”
苏爱国看了眼她怀里的布兜,里面还有几十个馒头,分量不轻,立刻接过来,“我不放心你。”
张招娣心里甜滋滋,嘴上却道,“有什么不放心的。那些人又不能吃了我。”
苏爱国好奇,“你怎么站在这儿卖?”
张招娣摊了摊手,压低声音解释,“你没看到火车站旁边有个卖吃食的店吗?那老板有后台,我在那边卖会抢他们生意,他们撵我。没办法,我就只能在这边摆摊。不过馒头利润不低。”
火车站门口的馒头是两毛钱一个,她卖一毛五,便宜五分钱。但是菜市场才卖一毛。她的馒头就是从这边的菜市场馒头店批发的,每次火车停靠,成千上万的人出站,她一次就能卖出几百个。
“一天有两到三班火车。”张招娣简单给他算了一笔账,每个赚七分钱,一天卖一千个,就能赚七十块钱。这可比气球赚钱。气球的利润高,但它需要拧,而且每天能卖出四十个就顶天了。最主要的是,气球得经常换地方。馒头不用,她可以一直卖。
苏爱国见她算得头头是道,也有些纳罕,明明她不识字,但算起账来却是又快又准,一次都没有出过错。
苏爱国想说什么,有人过来买馒头。
等布兜里的馒头只剩几个,张招娣不卖了,带苏爱国到前面的菜市场,买了点咸菜,两人找了个僻静的地方,将剩下的几个馒头吃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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