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苏以沫到学校,按部就班晨读。

    其他班级的班主任都在站在后面,但是一班的班主任却一直没有出现,  同学们议论纷纷。

    昨天发生的事早就传得沸沸扬扬,晨读还没结束,全班同学都知道了。

    这时候的学生都很老实,  从来没有一个学生敢跟老师对着干,就连那些刺儿头都没这个胆子,可偏偏苏以沫就敢。

    性子老实的学生看苏以沫的眼神带着钦佩,而那些刺儿头却多了几分畏惧和警惕。

    就连许聪那些狗腿趁着老师没来,  走到第一排,  拍拍许聪的肩膀,小声道,  “她都敢跟老师呛声,  她爸妈也不管她,  难怪你会输给她。”

    许聪只有母亲一个人惯着,但苏以沫不一样,她父母一块惯着她。

    许聪昨晚回去又挨了父亲一顿叱责,这次就连母亲都不站在他这头,  勒令以后不许给同学起外号。

    狗腿们这番话明显在挑拨离间,  要搁往常,许聪这么傲慢的人心里不舒服,要找苏以沫的茬,  可他身上隐隐作痛的伤时刻在提醒他,  不能再惹是生非,  于是装作没听到。

    狗腿们见许聪都老实了,  又不敢找苏以沫的茬,  只得偃旗息鼓,各回自位。

    晨读之后就是早操,除了周一升国旗,校长会讲几句话。今天却是例外。

    校长罕见发表讲话,讲的内容还是给同学起外号这件事。

    她显然做过功课,先是讲了一件小事,因为被同学起外号,性格变得自卑,后来更是畏畏缩缩。

    说完故事,她总结起外号不仅伤害别人的自尊,而且还侵犯他人的名誉权,非常不可取。

    末了,她严禁同学之间互相起外号。一旦发现会给予处分。

    起外号的行为不仅仅发生在一班,其他班也是屡见不鲜,除了被起外号的学生备受煎熬,其他同学都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这会得知不能给别人起外号或是叫别人外号,大家这才重视起来。

    回教室的路上,同学们议论纷纷。

    一班作为事件发生地,却罕见地没怎么讨论。平时吵闹的教室因为这些刺头们沉默而变得格外安静。

    王老师走进教室时,看到的就是教室内安静到极致的气氛,静到一根针掉地上都能听到。

    学生们看到生面孔微微有些惊讶,下意识以为对方走错了。

    王老师自我介绍,“我是你们的新班主任,我姓王。今后由我教你们语文。”

    介绍完之后,她也不废话,正式上课。

    课间休息的时候,她提出重新选班干部,届时由全班表决,时间就定于明天第三堂课,想当班干部的请自行准备演讲稿。

    说完,王老师离开教室。

    等她一走,憋了整整一堂课的同学们瞬间炸开了锅。

    邓舒月拽住苏以沫的胳膊,满脸不可思议,“班主任怎么换人了?”

    苏以沫也没想到,她之前只是想换个班级,没想到校长直接给班主任换了,这是避免前班主任找她麻烦?

    仔细一想,还真有可能。

    不过这些只是猜测,苏以沫没有证据,但是换班主任,正合她意,于是她眨眨眼,“换人不好吗?今后咱们也能安生一些了。”

    邓舒月笑得像只偷腥的猫,“当然好。”她转尔说起竞选班干,“你要不要竞选?我觉得你可以当班长。”

    她觉得小沫比刘哲浩强多了,刘哲浩当班长的时候,事事不管,只知道埋头读书。小沫就不一样了,她能替她出头,就连许聪都怕她,她肯定能管好班级。

    苏以沫手撑下巴,“当班长有什么好?累死累活,还没什么好处。”

    邓舒月是个孩子,跟孩子谈钱,他们觉得庸俗。邓舒月不明白为什么苏以沫只肯干有好处的事情,“你帮我也没好处啊?”

    苏以沫摇头,“那不一样。因为我们是朋友,我才帮你。朋友之间本就不需要计较这么多。但是当班长就得管事,而且还得无私。没意思。”

    邓舒月抿了抿嘴,这么说还挺有道理。她眼睛无意间扫到前面的许聪,福至心灵道,“但是班长可以管人。以后许聪再敢使坏,你就可以光明正大管他。”

    苏以沫看了许聪一眼。许聪听到自己的名字,以为有人在叫自己,下意识回头,看到是苏以沫,吓得扭过头,竖起手本将整个脑袋盖住。

    邓舒月:“”

    苏以沫有些好笑,摊了摊手,“你看,我不当班长,他照样怕我。”

    邓舒月居然无话可说。

    中午放学,苏爱国问起女儿在学校的事情,“你们校长是怎么处理的?”

    他担心班主任给女儿穿小鞋。不要以为所有老师都是好人,他上学那会儿,还遇到欺辱女学生的老师呢。人渣每行每业都存在,跟职业没有关系。

    苏以沫笑得一脸爽朗,“我们班换了班主任,明天打算竞选班干。”

    苏爱国眼睛一亮,“好啊,你也去竞选呗?”

    苏以沫还是那套说辞。

    苏爱国无语,女儿跟谁学的,怎么整个一钱串子,他极力怂恿,“当班干部可以锻炼你的组织能力。将来工作后,你有管理经验,可以担任领导。不比当个普通职员要强啊?”

    苏以沫听着陈词滥调,之前他们就是这么说的。但是小孩子可难管了。只管许聪一个,她都这么累。再管49个,她头都要大了。

    她耸了耸肩,“当小学干部没什么意思。我可以等上了高中再说。到时候还能入党呢。”

    苏爱国失笑,“你没有经验,班主任未必会选你当班干啊。我觉得你不如现在就试试。”

    苏以沫还是兴致缺缺。苏爱国拿她没办法,“等晚上再说吧。”

    苏以沫没当一回事,反正她不当。

    没想到,晚饭时,张招娣听说这事,直接从兜里掏出一百块钱拍到桌上,“只要你竞选班长成功,这一百块就是你的。”

    苏爱国呆了呆,当个班长就有一百,这班长也太好当了吧?

    他满脸不赞同,刚想把钱收起来,却没想到女儿的动作比他还快。

    苏以沫喜滋滋将钱收好,冲爸妈露出一个甜甜的微笑,“我明天就参加竞选。”

    左右妈妈现在卖盒饭很赚钱,用不了多久就能还完欠债,她实在没必要委屈自己。

    张招娣慢条斯理吃着饭,苏爱国心想:他怎么就没有这个好命,选上班长就有这么多钱。他嫉妒得不成,嘴上不饶人,“你还没竞选成功呢?怎么就把钱拿走了?”

    苏以沫拍拍胸脯,万分自信,“放心吧。只要我出马,肯定没问题。”

    苏爱国被她逗笑了,“你倒是半点不谦虚。真该让你们班的同学瞧瞧你这副样子。”

    苏以沫瞅了眼她爸,一针见血,“爸,你该不会是羡慕嫉妒恨吧?”

    每月零花钱仅有一块的苏同志心口狠狠扎了一刀,这丫头真是哪儿疼往哪儿扎。太不孝了。

    张招娣看着丈夫铁青的脸色,扑哧一声也跟着笑出声。

    翌日,竞选班干,想当班干的同学事先准备好了演讲稿。

    小孩子们可能对竞选班干没什么想法,可大人们却觉得这是锻炼能力的好机会。对孩子有点指望的家长都会鼓励孩子参加竞选。

    苏以沫是脱稿演讲,她先说了班干部的责任,然后直接拿许聪给人“起外号”这种不礼貌的形为举例,“那时候我就想,如果范老师不能公平处理,我会上报校长,如果校长不行,我会上报教育局。总之我会还给大家一个公平公正又舒适的学习环境。认为我能胜任班长一职,大家投我一票吧。”

    许聪脸都黑了,昨天被校长举例,今天被苏以沫举例,这些人没完没了。他坐在第一排,离苏以沫极近。苏以沫演讲时,还时不时看一眼许聪。

    许聪被她看得如坐针毡,忍了又忍,实在顶不住她的威压,只能装作没看到没听到,趴桌上睡大觉。

    王老师的眼皮跳了跳,昨天校长跟她说,这个孩子聪慧过人,不能以平常孩子对待,她还有些不以为然,可听到这段演讲,她不得不信了。这可比刺儿头更棘手。毕竟刺儿头还是怕老师怕家长的,这个孩子只信自己。

    苏以沫来当班长,王老师严重怀疑自己究竟是多了个帮手还是给自己找了个麻烦。可她之前说了让学生投票。现在反悔就等于失信于学生。到底不妥。

    相对于王老师的忧心忡忡,同学们反倒很激动,鼓掌的频率都比别人多。

    说到底班上大多数都是老实孩子,刺儿头毕竟是少数。

    投票时,除了那几个刺儿头,绝大多数都投给了苏以沫。

    她以压倒第二名8票的成绩成功当选班长。原先的班长刘哲浩只能竞选副班长。

    竞选成功后,苏以沫上台,先是谢谢大家的支持,然后又道,“咱们新班主任不是范老师,大家千万别对她有偏见。”

    王老师在心底说:我谢谢你,还知道打一棍子再给颗甜枣。这孩子是成了精的马蜂窝吧。

    邓舒月这边在父母的鼓励下,竞选学习委员。

    她昨天不想参加竞选。可是爸爸说,东西要靠她自己争取,不要奢望别人会送到她手中。

    自打爸爸不是厂长,邓舒月往日那些好朋友都不跟她玩了,她学会了现实。现在爸爸鼓励她争取,她思索再三,还是参与这次竞选。

    她之前是被班主任安排当生活委员,其实她以前在家都没扫过地。也就是父亲出事,她才干一点家务。她更想当学习委员。这次竞选的就是学习委员。

    这是第一学期,同学们也不知道谁的成绩好,当然要投给熟悉的人。

    之前邓舒月就是受害者,被许聪那么欺负她,同学们眼睁睁看着她受苦,却不能伸出援手,心里隐隐有些愧疚,这会儿终于有机会补偿对方,于是许多学生投给了她。

    竞选结束后,邓舒月激动得眼睛都红了,“我居然有这么多票。”

    她还以为没有厂长父亲,没人会投给她呢。原来不是所有人都是势利眼。至少她的同学不是这种人。

    苏以沫没想到她这么开心,拍拍她肩膀真心为她高兴,“这是你应得的。”

    邓舒月有些不好意思,又有不解,“你昨天不是不想竞选成功吗?”

    苏以沫把妈妈给她一百块钱的事说了,她耸了耸肩,“我没必要跟钱过不去,对吧?”

    邓舒月张了张嘴,她是知道苏家欠了他们家五千块钱的,苏家日子过得这么拮据,居然还愿意给小沫一百块钱,张阿姨真的很了不起。

    她心里感慨,“我觉得你的聪明遗传了你妈妈。”

    苏以沫惊讶看着她,关于这个问题,她爸妈一致公认她的聪明遗传自爸爸。就连妈妈都默认了。没想到邓舒月会这么想。

    苏以沫挠挠头,“都有吧。我妈其实很聪明的,但是她以前没机会念书,所以耽误了。”

    她妈的聪明在于她善于利用周围一切条件,是个敢想敢拼的人。爸爸的聪明就在于他坐得住,静得下心,这样的人老实稳重,适合干科研工作。

    晚上放学,苏以沫回到家,立刻向爸爸汇报好消息。

    虽然嫉妒女儿小金库又多了一笔,苏爱国还是为女儿高兴,并且鼓励她,“你一定要好好当好班长。要是被人撸掉,多丢脸啊。”

    苏以沫点头,开始掏书本写作业。

    这一写就到了吃饭时间,比平时多写了半个小时,就这还没写完呢。

    苏爱国看了一章,见女儿还没出来吃饭,打开门一看,女儿居然还在写作业,眨了眨眼,确定自己没看错,颇有些震惊,“你今天作业挺多啊?”

    苏以沫叹气,“别提了。王老师什么都好,就是特别严格,还喜欢给学生布置作业。我要写一个小时才能写完。”

    苏爱国见她愁眉苦脸,顿觉可乐,“就该这样,省得你只知道瞎玩。”

    苏以沫撇嘴,她就知道爸爸不会站在她这边,所以她也没指望他。

    说起来,她上辈子的家庭作业比这还多呢。那时候有学生不写作业,老师还会拿藤条抽学生小腿。考试试卷发下来,少一分抽一下。发试卷后,许多成绩差的孩子走路都是歪歪扭扭的。

    莲花小学的老师们好像并不体罚学生。这点做得确实比她上辈子的老师强许多。

    苏爱国一边摆饭一边问,“那你们同学有没有意见?”

    毕竟是女儿挤走了班主任,害得大家受累。

    苏以沫想起老师布置作业后,同学们看她的眼神都变了。大概就是她赶走了前面的班主任,现在换了新班主任,大家的苦难也来了。

    她等班主任走后,给大家讲了“郑伯克段于鄢”的故事。同学们听了津津有味,苏以沫最后来了个总结,“表面对你好的人其实内心并不一定对你好。对你严厉的人也不见得真的对你严厉。就比如人贩子,在拐卖你之前会送给你糖。而父母因为你调皮捣蛋时打你,其实并不是不疼你,而是想你改正。”

    大家听了这个故事,眼神都很复杂。何着她是想让他们接受现实?我谢谢你咧!

    苏以沫想到同学们便秘的表情,只觉得可乐,她耸了耸肩,“兴许吧。只要他们的父母不会对我有意见,我就高枕无忧了。”

    这群孩子又不能重新换个班主任,只有他们的家长有权限。她讲这个故事也是让家长们拎得清而已。虽然话是这么说,但是她自己也不好受,毕竟她也要写作业哇。哎,人无完人,这班主任哪哪都好,就是太在意学生的成绩。她严重怀疑校长是故意的。

    苏爱国见女儿一会儿故作不在意,一会儿又垮了脸,顿时哭笑不得。

    两人正吃着饭,张招娣终于姗姗来迟。

    她今天出去扩展生意,这会才回来,早就饿得头脑发昏,两腿发软,苏爱国见她这副惨样儿,赶紧给她盛饭。

    苏以沫瞧着心疼,让妈妈身上随时备着零食,“如果饿晕倒了,附近又没人。会很危险的。”

    张招娣点头记下,她吃了三分饱,慢慢放缓速度,给父女俩讲今天的进展,“我今天去了电子厂,宋倩楠已经统计好了,总共有62人从我这边定盒饭。”

    苏以沫下意识追问,“包食堂的老板能乐意?”

    张招娣从来没在机械厂卖过盒饭,就是担心领导给苏爱国穿小鞋。机械厂的食堂承包出去,厂里也是有钱赚的。切身利益受损,肯定会不高兴。

    张招娣摇头,“宋倩楠职位挺高,食堂那边不敢惹她。但是也仅限于她负责的部门。其他部门,她就不好插手了。”

    苏以沫放了心,“那就好。咱们把附近的工厂都跑一遍,一天卖一千盒应该没问题。”

    一天一千盒,每盒净利润六毛,就是六百块钱。一个月就是一万八千块钱。再除去房租、水电费、工资,她至少也能落下一半。那确实挺美。

    张招娣越想越觉得这主意有赚头。

    苏爱国想到一个问题,“你一次来了这么多单子,送货人员可以解决,但是做饭师傅呢?总不能指着你和张语两个人吧?”

    虽然送货人员也可以帮忙择菜、切菜,但是炒菜的人只有张语,她只有一双手,再能干,也没办法炒一千人的饭菜。还不把人累死。

    张招娣显然已经考虑过这个问题,她当即决定,“我再招个专业厨师。做菜水平不能比张语差。”

    苏爱国呆了呆,啊?又招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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