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爱国听到准信时还有些不可思议,  回到家都晕晕乎乎的。

    张招娣和苏以沫轮番在他耳边呼喊,叫了十几声,他才回神。

    张招娣吓得不轻,  “你怎么了?我一直喊你,你眼睛都直了,  就是没听见。你这副样子要是走在马路上,  十有八1九会出车祸。”

    苏以沫也满脸不赞同,  “爸?你是丢了魂吗?太吓人了。”

    苏爱国揉了揉脸,  掐了下自己的胳膊,咦,不疼!该不会是在做梦吧?

    下一秒,苏以沫腾地站起来,  摸着被他掐疼的地方,“好疼!”

    她眼泪都掉下来了,爸爸真狠啊。她不就是说他丢了魂吗?他居然掐她,而且还是掐大腿。

    苏爱国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掐错了,再一看被他掐疼的地方,红印子都出来了,  女儿两眼泪汪汪,一脸控诉。他忙向女儿道歉,“都是我的错。爸爸错了。”

    苏以沫无语,她居然遭了无妄之灾,  抹了抹眼泪,“您想啥呢,  这么入神?”

    苏爱国见女儿不哭了,  立刻笑开了,  将一件大喜事告诉两人,  “我要去鹏城大学读书了。”

    苏以沫一呆,“啊?”

    张招娣也是一惊,“啊?”

    苏爱国见两人不可置信的样子,忙道,“只是旁听。不是真的入学。”

    苏以沫上辈子是通过成人高考上的大学,旁听看似谁都能去,但其实并不然。旁听也需要单位开介绍信。

    她试探问,“施工给开的介绍信?”

    苏爱国颔首,“对。他说我基础太差了,一个人自学等于闭门造车。他也没那么多时间从头教起,还不如去大学重新上课。”

    张招娣不明白旁听怎么回事,“那你工作怎么办?”

    苏爱国笑了,“不用担心,施工说他会帮我向领导申请,我有课可以请假,暂时领兼职工资。上完课再恢复全职工资。”

    以他们家现在的条件,自然不靠苏爱国这点工资,张招娣大力支持丈夫回校重造,“那你好好学。”

    苏爱国见妻子和女儿都支持自己,有些许动容。像他这样有家有口的年纪还能回学校念书绝对是凤毛麟角。施工估计也是看出妻子会支持他读书,所以才写的推荐信吧?

    有妻如此,夫复何求!

    张招娣想了想,“你说咱们要不要报答一下施工?他不是喜欢美食吗?就咱们食堂那些饭菜,少油少盐,我这么不挑的人都嫌弃。就更不用说施工了。咱们自家就是卖盒饭的,要不然你以后拿盒饭帮他带一份。反正也费不了几个钱。”

    苏爱国觉得可行。

    翌日,苏爱国就跟施工商量由他送饭。施工想都不想就答应了,不过他说什么都不肯让苏爱国请客,而是直接包月。

    张招娣请的是专业大厨,味道自然比食堂要好。虽然比食堂贵一点,但是施工工资高,不差这点钱。

    其他新来的工程师得知这件事,也从苏爱国这边定盒饭,就连楼下的总工程师都跟他定餐。

    这些工程师平时工作都很忙,不喜欢在食堂排队,更不喜欢浪费时间走路。现在有人送餐上门,既省事,东西又好吃,何乐而不为。

    于是苏爱国由一开始的三份盒饭,发展到三十六份。

    苏爱国去大学旁听的事很快在家属区传开,大家说什么的都有。不过苏家现在不住在筒子楼,所以当苏以沫知道那些人说的话时,她没有将事情告诉父母。爸妈已经这么忙这么累了,何必为了这些人的酸话让他们烦心。

    张招娣每天很晚才回来,苏爱国既要工作,又要学习,比她还忙。女儿不说,两人压根不知道。

    留言只持续两天,很快又发生一件不大不小的事将它掩盖。

    这天苏以沫放学,和邓舒月聊下周去野营的事儿。

    两人刚走到家属区,就见大门那儿聚满了人。这是又闹别扭了?

    苏以沫叹了口气,“幺蛾子真多啊。”

    这时候娱乐活动太少,但凡谁家发生争吵,街坊四邻全都跑过来观战,大部分都是劝和,很少有人起哄架秧。

    不过今儿这声势有点大啊,大门被堵得严严实实,不少人都被挤到马路边了。

    得亏现在汽车少,要是像十几年后的车水马龙,少不得要酿成交通事故。

    苏以沫拉着邓舒月的手,两人跑去看看,别是自家人出了事。

    邓舒月想到自家买了集资房,好像到了选房时间,该不会真是她家出了事吧?

    于是不用苏以沫牵,她蹬蹬蹬跑过去。

    但是人实在太多了,她扒拉大人的腿根本挤不进去,反倒里面有人打架,后面的人怕受波及,纷纷往后退让,这一让,有的大人差点踩到邓舒月。

    苏以沫吓了一跳,赶紧拖着邓舒月往后退,见邓舒月还想凑上去,她赶紧阻止,拉过一位大娘,问对方发生什么事。

    大娘一直站在外头,虽然看不到现场直播,不过道听途说,知晓主人公是谁。

    她神神秘秘解释,“是两个厂长打起来了。”

    苏以沫和邓舒月惊了,厂长打架?这这这……都是斯文人,在家属区门口打架,这成何体统啊?

    怪不得这么多职工过来劝架呢。何着是不得不来。

    苏以沫和邓舒月怕殃及池鱼,站在外围不敢近前,却又舍不得离开。两个厂长打架,多新鲜啊。她们想搞清楚两人为什么打架。可惜刚刚那个大娘只知道两人打架,却不知道理由。

    这场架持续一个小时,最终才被人拉开。苏以沫这才看清两位当事人的惨样。

    不!两位厂长是斯文人,动手打架的不是他们,挨打的也不是他们。而是两人的亲信。

    云副厂长的亲信自然是他的连襟周大柱,刘厂长的亲信是他刚刚提拔上来的生产部经理高伟东。

    刚刚就是两人在家属区门口率先打起来,听到动静的刘厂长和云副厂长下楼劝架。其他人看到这一幕,误以为两个厂长打架。

    苏以沫沉默,好吧,这确实容易误会。

    要说这两人为什么打架呢?说来话长。刘厂长任职后宣布不许赌b,但是习惯了赚快钱的人,怎么可能会放弃这么好的来钱机会。

    家属区不让赌,他们就转移阵地,找一个僻静处,支张桌子,揣着积蓄,趁周末休息时打个一天一夜。

    刚开始他们这么做,没什么影响。但是最近厂里接了总部的活,加班加点赶工,赶完工再调休。也是一样的。

    他们现在是加工厂,完不成总部交的任务,刘厂长的能力肯定会受领导质疑。

    偏偏周大柱一行人去外面赌b,高伟东去车间巡查,没看到周大柱等人,直接以旷工处理,这是第一次被抓,处罚不是很严。

    第二次被抓,高伟东报告刘厂长。刘厂长把周大柱的一帮下属打散,分别调到其他部门当杂工,把周大柱调去当司机。让其他人接替这一行人的岗位。

    谁不知道现在司机是个危险职业。治安那么差,到处都是路匪,司机在半道上出事数不胜数。

    刘厂长把周大柱调去当司机,打的是让他有去无回。至于其他人,当杂工远远比在车间当工人要辛苦得多,而且工资也低不少。

    他们不敢找刘厂长算账,于是就找高伟东。

    高伟东生活作息简单,最近又加班,他除了在工厂,就是在家。

    厂里打架会被开除,于是他们就守在家属区门口等高伟东下班,找他算账。

    高伟东被打,他的下属自然不可能坐视不管,于是两伙人打起来了。

    终于搞明白事情经过的苏以沫,抚了抚额,好家伙,云副厂长用的这是什么人啊。旷工还有理了?

    刘厂长沉着一张脸,“明天开会讨论。”

    云副厂长面上也无光,要不是周大柱被揍得挺惨,他真的很想给对方一巴掌。怎么这么糊涂!

    只是他到底没下得去手,狠狠瞪了周大柱一眼,转身走了。

    苏以沫和邓舒月告别,各回各家,各找各妈。

    张招娣此时正在家里,新房在筒子楼后面,离得有点远,她没听到动静,所以也没出来看热闹。

    她正在摆弄自己新买的东西。

    苏以沫开门进来,看到妈妈在家,还有些惊讶,“您今天这么早就回来了?”

    张招娣笑了,“是啊。我特地去买东西回来。”

    她刚想说什么,苏以沫摘掉书包,拉她到沙发上坐下,把刚刚在家属区门口发生的事告诉了她。

    张招娣眼睛瞪得溜圆,“调去当司机?好家伙,连降三级啊。”

    以前周大柱可是车间主管,下面是车间班长,车间组长,普通职工。司机就是普通职工,虽然出差补贴高,但风险也大啊,搞不好有去无回,怪不得周大柱要发疯呢。

    两人正说着话,苏爱国回来了,他今天倒是不累,而是特地跑去买了一碗面,让女儿吃。

    苏以沫看着桌上色相味俱全的六道菜,有些不解,“为什么让我吃面?”

    张招娣和苏爱国对视一眼,不确定地问,“你忘了?”

    苏以沫挠头,“忘了什么?”

    张招娣见她一脸懵懂,扑哧一声笑了,“你连你自己的生日都不记得了?”

    苏以沫有些羞赧,“我确实忘了。”

    她还是记得前世的生日,不过她已经好些年没跟家人过生日,都是自己给自己庆生,有些孤单。穿过来后,父母疼爱,她再也不是上辈子那个孤零零的打工人,已经很久没想到自己的生日。

    张招娣哈哈大笑,“我就说嘛。去年过生日时,还没到呢,你就巴巴朝我们要礼物。今年怎么没声了呢。原来是忘了。”

    苏爱国一脸遗憾,故意逗她,“早知道你不记得,我和你妈就没必要浪费这个钱了。你知道为了买这碗面,我跑多远的路嘛。”

    苏以沫看着碗里的面,好像也没什么特别的呀。干嘛非要跑很远的地方买。

    见爸爸故意气她,她哼了哼,“那我也不给爸爸唱生日歌。”

    苏爱国捏了她一把,“还挺记仇。”

    说着催促她快吃,“面跎了就不好吃了。”

    苏以沫点头,夹起面条,咦?这面条怎么这么长?她用筷子绕啊绕,依旧没有绕完,刚想用筷子夹断,张招娣忙道,“不能夹断,这是长寿面,是一根做的。你吃的时候再咬断。”

    苏以沫恍然,这还是她头一次吃长寿面,有些惊讶。

    吃了很长一串,确实没有第二根,“怪不得爸爸要去很远的地方买。”

    附近可没有卖长寿面的。这东西卖的就是新奇。

    张招娣示意女儿吃点菜,“别光顾着吃面啊。”

    苏以沫摇摇头,“没事儿。”

    这面寓意是好的,但是说实话可能路上耽搁太久,面已经凉了,味道很一般。但是妈妈又不好下锅热,免得把长寿面给弄断了。只能加了开水。卤汁被冲淡,味道差了许多。

    她先吃色相味俱全的菜肴,长寿面就吃不完啦。

    等一碗面吃完,苏以沫吃得饱饱的,根本吃不下其他东西。

    张招娣留点饭菜,“面条消化快。待会儿写完作业,你再吃点儿。”

    苏以沫点头。

    一家人吃完饭,到了送礼物的环节。

    张招娣和苏爱国站在女儿房间门口,示意女儿推开门,“你快看看。”

    苏以沫走到门口,缓缓推开门,一眼就看到房间内的布置。

    好家伙,这……这怎么搞成这样?

    房间内,除了墙是白色的,瓷砖是白色的,其他都是粉色的。

    粉色的床罩、粉色的被子、粉色的书桌、粉色的凳子、粉色的衣柜、粉色的窗帘,甚至就连灯都是粉色的。不少花边还是蕾丝的。可爱的公主风。

    张招娣紧张地看着女儿,“怎么样?喜欢吗?”

    苏以沫两眼放光,咽了口唾沫,“喜欢!太喜欢了!”

    虽然以她现在的心理年龄喜欢粉色有装嫩的嫌疑,但是粉色真的太好看了。尤其是这种可爱少女风,浪漫温馨,又充满童趣。就好像回到了童话世界。她很难不喜欢。

    张招娣见女儿小脸通红,立时放了心,哈哈大笑,“我听张语说,小孩子都喜欢粉色的。之前我还不信,可看到你的反应,我才真的信了。”

    照她刚开始的设想,将房间布置得花花绿绿,这样才喜庆。可张语听说她的打算,委婉说太土。再说了,颜色花里胡哨太凌乱,房间颜色越少越好,看着干净清爽。

    苏以沫激动得看了一圈,越看越喜欢。书桌、柜子、被褥妈妈全给她换成新的。

    她坐在床边摸摸新买的书桌,有些不好意思,“这个要不少钱吧?”

    张招娣笑着摇头,“不贵。”

    苏以沫将自己的书包拿过来,将书掏出来,放在书桌前方的架子上,果然添了几分书香气。

    苏爱国摸摸崭新的桌子,羡慕得不行,“我小时候要是能有这么好看的书桌,做梦都得笑醒。我小时候写作业都是在吃饭桌上。冬天的时候,零下好几度,手肿成馒头,笔都拿不住。偏偏那时候作业特别多,写一会儿,脚和腿冻得直打哆嗦。没办法,只好爬床上,趴在被窝里写作业。”

    他拍拍女儿的背,“你现在很幸福。要记得惜福,好好学习。知道不?”

    张招娣翻了个白眼,“行啦。咱闺女已经很认真学习了。你不要给她太大压力。你小时候没有书桌是因为你爸妈不疼你。我们小沫可不一样。”

    苏爱国噎得不行。偏偏媳妇说得都对。但是能不能别这么扎心。

    苏以沫赶紧打圆场,“我太喜欢啦。谢谢爸爸妈妈。我会好好学习的。”

    苏爱国脸色这才缓和了些。

    张招娣故意逗丈夫,冲他挤挤眼睛,“要不要我给你买一套桌椅?”

    苏爱国心里有点甜,面上却矜持地拒绝,“买了搁哪啊?咱们房间那么挤,还是算了吧。”

    张招娣意味深长道,“你爸妈不疼你,我这不是想疼疼你吗?免得你总是忆苦思甜。”

    苏以沫尴尬得不行,扭头看向别处。心想:喂,你俩能不能不要当着我的面秀恩爱。我真的什么都懂。

    苏爱国闹了个大红脸,低头看了眼女儿,见她正在翻书,给了媳妇一个大家都懂的眼神。

    翌日,苏以沫放学回到家,就从爸爸口中得知周大柱等人的处理结果。

    周大柱等人记过处分。只要他再犯一次错,厂长就会把他开除。

    苏以沫奇了,“为什么打架不会被开除?”

    苏爱国解释,“他们是在工厂外面打的架。而且高伟东也还手了。这叫互殴。要是报警,两边都讨不了好。厂里给予周大柱记过处分已经很公平了。云副厂长也不好说什么。”

    至于高伟东没有任何处罚,两人打得都挺惨,互相报销医药费也没那个必要。

    苏以沫眼巴巴看着爸爸,“周大柱真要当司机?”

    苏爱国点头,“肯定的。刘厂长亲自说的,如果他不想当司机,那就提交辞呈。云副厂长对刘厂长的决定不满,可谁叫周大柱被抓住把柄了呢。刘厂长还威胁周大柱,如果他再闹事,直接以赌b开除。”

    不过刘厂长只是猜测并没有实质性证据。真要找证据,肯定要浪费他大量时间。厂里那么忙,他当然忙着上头交待的任务了,哪有时间跟对方斗法啊。

    周大柱自己心虚,最终只能认了。

    苏以沫不厚道地笑了,“我猜周大柱现在肯定怕得要死。”

    越到年关,外头就越乱,毕竟谁都想过个肥年,路匪也不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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