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以沫和江爱媛一前一后出来, 没想到来的不是外卖,而是苏爱国,他回来是为了放书, 然后就去莲花小区拿盒饭。苏以沫阻止他, 把江爱媛定餐的事说了。
苏爱国有些不好意思,“这不太合适吧?待会儿多少钱, 我来付。哪能让你一个孩子付钱。”
江爱媛摆手说不用,“你们请我吃过饭,我回请一次。下次再付钱吧。”
苏爱国还想说饭跟饭不一样,江爱媛却已经扭头回屋了。
苏爱国看着她的背影, 问女儿, “她怎么怪怪的?眼睛怎么肿成那样?她跟人打架了?”
苏以沫含糊应了, “算是吧。”
进了屋, 苏以沫担心江爱媛又哭鼻子,就示意她写作业。
又等了一个小时, 饭菜才送过来。江爱媛等人肚子饿得咕咕叫。
洗完手, 刚好张招娣也回来了。
四人坐在桌前, 苏爱国还是头一次吃四星级酒店的菜肴, “你瞧瞧人家外卖盒子都这么精巧。”
张招娣将盒子看了又看,“这种盒子价格贵。我们要是换成这种盒子, 成本就得提高两毛钱, 不划算。也就是这种高档酒店才用得起这么好的餐盒。”
羊毛出在羊身上。她面对的是底层百姓, 消费水平有限, 。当然要压缩成本。
江爱媛揭开盖子,满屋飘香, 示意他们快尝尝。
苏爱国夹了一块鸡肉, 入口滑嫩, 舌头轻轻一抿,肉汁就在舌尖迸发,香味无穷。
就连青菜都炒得很爽口,颜色脆绿,吃进嘴里带着淡淡的清甜。
吃完饭,苏爱国捧着肚子感慨,“好吃是好吃,就是份量太少。你看这凉菜只有一小碟,三两下就没了。”
张招娣好奇价格,江爱媛笑道,“这道凉拌木耳是两块钱。”
苏爱国差点被呛住,“啊?就这么点儿要两块?抢钱啊。”
苏以沫突然想到后世那句特别有名话,调皮眨眨眼,“他明明可以直接抢,却送了咱们两块木耳。爸,你知足吧。”
苏爱国噎得不轻,知足个屁啊,这么贵。
张招娣被女儿的话逗得扑哧一声笑了,“你从哪学来的俏皮话。”
苏以沫笑眯眯道,“报纸上啊。许多笑话,可好玩了。”
苏爱国自嘲一笑,“这四星级酒店就是有钱人才能光顾的场所。我们借光尝一回,已经不错了。”
江爱媛被他们逗得忍俊不禁,她太喜欢苏家的气氛,很温馨的感觉。笑过之后,她有些过意不去,“是不是太少了?要不然我再点几道吧?”
张招娣忙摆手,“不用了。我们家有吃夜宵的习惯,待会儿我去商业等溜达一圈,回来给你们带点好吃的。”
许是这菜太贵,苏爱国觉得过意不去,主动表示这单由他们来请,见江爱媛还要反驳,他忙道,“你还是个小孩,又没有收入,以后省着点花。”
江爱媛见他们坚持,也没有推来推去,收下了钱。
苏以沫忙把江爱媛今天要在他们家住的事说了。
张招娣一愣,连连点头说好,“我们当然欢迎,就是怕你不习惯。小沫那床有点小。你俩住得下吗?”
江爱媛忙说没关系,“我们俩都是小孩子,挤挤也没事。现在也不热。”
苏爱国关切地问,“你有没有跟你妈提前说一声?”
江爱媛脸上的笑缓缓消失,嘴唇紧紧抿成一条线。
苏以沫见她情绪低落,忙替她讲了一遍事情经过。
张招娣和苏爱国有点不敢相信,孩子努力这么久,把成绩提高了,老师都夸她进步,家长反而不相信,还诬赖自己的女儿作弊。
这什么家长!
张招娣就是个疼孩子的,虽然一开始她反对女儿跟江爱媛来往。可接触久了,她发现江爱媛是个好孩子。
她一个外人都能相信江爱媛进步是靠自己努力,作为亲妈居然不相信。真给妈妈界丢脸!
苏爱国有些不放心,“虽然你妈确实过分,但是你离家出走,她肯定会担心的,我觉得你还是打个电话告诉她一声……”
江爱媛自嘲一笑,“苏叔叔,张阿姨,我来的时候特地告诉了保姆,如果她真的关心我,一定会问保姆我的下落。”
苏爱国松了一口气,“那就好。”
此事就这么定了。
吃完饭,苏爱国和张招娣去小卖部给江爱媛买些生活用品。
苏以沫由拉着江爱媛继续复习功课。
江爱媛却不像之前那样积极,反而有些兴致缺缺,“学它有什么用。连我妈都不信我能考个好成绩。”
苏以沫见她自暴自弃,把她按回座位,“你学习又不是为你妈学的。咱们学习是为了将来能有一份好工作,除此之外就是增长学识。你觉得你妈妈做得不好,那你就记住这种感觉。将来不要当这样的家长。”
江爱媛诧异地看着她,“我有时候觉得你根本不像一个小孩。”
哪家的孩子能说出这种话。
苏以沫打着哈哈,“我在书上看的。也有我自己的体会。”
她把妈妈的亲生经历说给她听。
比起被妈妈忽视,被妈妈怀疑。张招娣一出生就是父母的小奴隶,照顾弟妹的起居,甚至还要干家务、干农活,江爱媛好像生活在天堂。
江爱媛听得头皮发麻,眼里全是愤慨与嫌恶,“这世上还有这样的父母?他们还是人吗?”
苏以沫叹了口气,“这世上有许多事情不像书里描写得那般美好。比如说:这世上最伟大的母爱。这世上没有什么事情是绝对的。人跟人不一样,母爱也一样。虽然你运气不好,你母亲不再爱你了,可至少你拥有过。许多人穷极一生都没得过半点母爱。”
江爱媛抿紧嘴唇,垂下脑袋,“你说得对。跟你妈妈比,我确实幸福许多。”
苏以沫拍拍她肩膀,“我妈妈受过苦,她痛定思痛,不把同样的苦加注在我身上。虽然你没有一个好妈妈,但是你可以当像我妈妈这样的好妈妈。”
江爱媛扑哧一声笑了,“那也得很久以后了。”
苏以沫也跟着笑起来,“也是。现在当务之急是好好学习。我妈妈以前没机会念书,现在也跟着我一块识字。没文化真的不行。”
江爱媛一脸幽怨,这家伙怎么天天督促她学习。她故作恼怒挠她痒痒,“好哇,你还是为了让我学习。你这可恶的家伙。”
“收了钱,我得好好办事啊。”苏以沫被她挠得咯咯响,“要不然你的钱不就白花了吗?”
两人笑闹一阵,开始认真学习。
“小沫!小沫!”
清晨,苏以沫吃完早饭,和江爱媛一块上学。
致远小学离他们这边不算远,只隔了三条街,步行过去也才十分钟。
两人正有说有笑往前走,身后传来熟悉的叫喊声。苏以沫回头,就见邓舒月背着书包气喘吁吁跑过来。
邓舒月看向江爱媛,挠了挠头,有些羞涩,还有些腼腆,“你不染荧光绿,真漂亮。”
之前一看就是不良少女,现在乖巧好学生,简直判若两人啊。
江爱媛笑眯眯道谢,“你也很可爱。”
邓舒月看着两人一块出来的,挠了挠头有些想不通,看向苏以沫,“她怎么跟你一块出来?她住你家?”
“对。”苏以沫想了想,把她跟妈妈吵架,离家出走的事说了。
小孩子的情感是丰富的,邓舒月推己及人,如果自己考个好成绩,被父母怀疑,她肯定很伤心。
邓舒月握紧小拳头,跺了跺脚,“她妈怎么这样呢。”
苏以沫见她生气,又安抚她几句,很快进了学校。
许是因为同情江爱媛,放学时,邓舒月故意逗江爱媛讲话。
邓舒月是真正的小孩,说的话带着孩子该有的天真。江爱媛也是看到邓舒月,才觉得自己其实是个正常孩子。苏以沫那样的太逆天了。
转眼过去好几日,张招娣已经渐渐习惯家里多了个小孩。
这天她下班很早,特地打包了两份吃食回来。刚将东西放下,还没来得及叫两个孩子出来,房门被人拍响。她走出来一看,居然是个熟悉的人。
袁凤也有些诧异,“你怎么住儿?”
张招娣下意识回答,“我一直住这儿啊?你不是来找我的?”
袁凤这才想起自己此行的目的,“我来找我女儿的,江爱媛。她人呢?”
张招娣冲喊了一嗓子,“小沫,小媛,快出来哦,有人找。”
江爱媛和苏以沫一前一后出了房间,两人一眼就看到门口的袁凤。
苏以沫看着袁凤,有些愤恨,自己选错了渣男,她就恨自己的女儿。这样的人就是个懦夫。
江爱媛身子一僵,慢慢走上前,叫了声“妈”。
袁凤上前揪住女儿的胳膊,哐哐哐朝她后背给了三下,“你个死丫头,你现在翅膀硬了,学会离家出走了是吧?你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妈妈?”
江爱媛被打得身体打晃,直接撞在张招娣身上。
张招娣下意识扶住江爱媛,看到袁凤还想再打,赶紧将江爱媛护在身后,看着袁凤的眼神冒火,“你疯了!你打她干什么?你为什么不反醒你自己?你女儿被你冤枉作弊,觉得太伤心,才离家出走。而且她走之前还告诉了你家的保姆。如果你真关心她,至于好几天才找来吗?你怎么当妈的!”
要搁以前,张招娣肯定不会跟自己的顾客起冲突,怎么说对方的超市也给她挣钱了。
可是张招娣亲眼看着江爱媛一点点变好。为了考个好成绩,她学习非常认真。就为了得到母亲一句夸奖,可不仅没得到,还被污蔑作弊。
十一岁的孩子正是最敏感的时候,江爱媛能不伤心吗?
袁凤被骂恼羞成怒,“我打我自己的女儿跟你有什么关系?”
张招娣深吸一口气,提醒自己不要跟对方吵架,要不然气坏的是她自己,她忍气质问对方,“你还知道你是她妈?你平时怎么对她的?我还以为你心里只有那个抛妇弃子的渣男呢。”
以张招娣的语文水平,她自然不会说这种话,这个词是从女儿口中学到的。还别说,确实挺贴切。
赛兴达和兴达超市的恩怨只要鹏城人就没有不知道的。袁凤走到哪都被别人嘲讽是个冤大头。说她有眼无珠。父亲死后,丈夫出轨,逼她离婚。她眼里只有报仇和悔恨。
看着跟前夫有七分相似的女儿,她眼里只有厌恶,哪还有半点母爱。
隔壁房门被人从里面打开,想来是听到动静出来看热闹。
张招娣不想被人围观,也不想江爱媛被人指指点点,于是示意袁凤进来说话,并且警告对方不许再动手,要不然就出去。
袁凤思忖再三,不想被人围观,迈步走了进来,她身后还跟着一位助理,贴心地将门关上,隔绝外面的好事者。
袁凤打量苏家的房子,心里和女儿同一个想法:这也太小了。连下脚的地方都没有。
她下意识想要换鞋子,却发现根本没有多余的拖鞋。
张招娣沉着脸,“不用换了,咱们家没有这么多规矩。”
她邀请几人坐下。地方不够宽敞。助理就坐在吃饭桌那边,静静听着他们交谈。
张招娣把人叫进来才觉得不妥,她有什么立场骂袁凤啊?她又不是江爱媛的亲人。她有些尴尬,为了缓解尴尬,她起身倒茶给客人。
家里没有好茶,就用热水。
袁凤也不渴,只是看向拘谨的女儿以及女儿身边的半大孩子。
这孩子长得很漂亮,皮肤白皙光滑,小脸肥嘟嘟的,眼睛乌溜溜,比年画人的女娃还要可爱。就是眼神有些凶,奶凶奶凶的。
女儿都十一岁了,这孩子最多也就八岁,三岁就是一个代沟,女儿的朋友居然是这么小的孩子。这孩子就不能交个同龄朋友吗?
张招娣轻咳一声,声音恢复平时的音量,“媛媛妈,咱们都是女人,你恨前夫,我也能理解。但是你把这么忽视女儿确实有点过火了。小媛有什么错?要不是你当初选错了人,让她有个那样的爸,她怎么会变成这样?以前她染成荧光绿,那么扎眼,你都不说她一个字。现在她变好了,你反倒批评她,你不觉得你做得过火吗?难道你真的希望她变成一个小太妹吗?”
袁凤脸上有些许不快,张招娣几乎戳中她心中最为隐秘的心思。每当看到女儿这张脸,她会想到前夫的背叛,就有毁灭的冲动。她甚至不止一次想把女儿扔给前夫,可是看着女儿信赖的眼神,她怎么都开不了口。
她日复一日折磨自己,只能强迫自己不要关注女儿。她往常也是这么做的。她甚至还欣赏女儿画成那副鬼样子,那样她就不必再看到那张生厌的脸。
可是一连好几天没见到女儿,袁凤从保姆口中了解女儿好几日离家不归,她这才慌了。急急忙忙找上门,然后被张招娣劈头盖脸一通骂。
她心里矛盾着,既想当个好妈妈,又不想看到这张脸。
见对方无动于衷,张招娣心里憋了许久的话不吐不快,反正今天已经把人得罪透了,如果对方生气,不肯再卖好美味的产品,她也认了。她豁出去般地说,“你以为你报复前夫,跟他开一样的店抢他生意,他会痛苦吗?不!他不会!你用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手段报复他,丝毫没有动摇他的根基,他只会认为自己魅力大,嘲笑你的愚蠢,然后跟自己的娇妻爱子生活得更甜蜜。”
袁凤一愣,猛地抬头,眼里闪过一丝恼恨。
张招娣好似看不到她的表情,自顾自说道,“我要是你,我就找个比他更年轻的男人,然后公开带新欢露面,嘲笑前夫是靠当小白脸起家。背地里,再找个小白脸勾引他的新老婆私奔。如果你更有耐心的话,就想方设法让前夫戴几个绿帽子,生几个野种,让对方悉心养大。等他人老得不能动时,再拿出亲子报告嘲笑他!让他死不瞑目,这样才能打击到他。你压根不了解男人。”
苏以沫抚了抚额,她妈真狠啊。
江爱媛雷得外焦里嫩,心情格外复杂。虽然挨报复的人是爸爸,可她听着真爽啊。
袁凤也是双眼放光看着张招娣,之前张招娣到总部谈品牌入驻,她见过张招娣。只记得对方是个很健谈的人,很快就跟采购经理打成一片。万万没想到就是这样其貌不扬的女人手段如此狠辣。
袁凤的助理看着张招娣的眼神格外复杂。好家伙,这招够毒。从外表看,还以为她是个村妇,没想到脑子一点都不笨,真是人不可貌相啊。
袁凤似乎找到了主心骨,她从来就不懂经商,她开超市只是为了打击前夫,唯一的经商手段就是高薪挖人才。
也得亏这年代生意好做,她手头又有钱,才经得起她这么折腾,要是再过几年,亚洲金融风暴,她还这么干,估计尸骨都没了。
最让人匪夷所思的是,她所有铺面都是租的,没有一丁点不动产。合约到期,房东涨价,她相当被动。
虽然苏以沫上辈子不认识袁凤,但也猜得出来,她的结局应该不会太好。
此时的袁凤自然不知道自己的处境有多危险,她一门心思只想着报复前夫,听到张招娣给的建议,她立刻迷得不行,“你确定这样真的可以?”
张招娣很肯定点头,“没错!”她看向坐在饭桌前的助理,“不信你问问他。男人最了解男人,他们心里想得都差不多。”
袁凤顺着她的视线看去。
老板巴巴看着他,助理自然不能不回答,他硬着头皮点头,“是。张老板说得都对。对男人来说,最痛苦的三件事:第一是没钱,第二是老婆给他戴绿帽。第三就是被人嘲笑吃软饭。”
袁凤心动了,两眼直放光,可随即她有些踌躇,“可我不认识这样的人。”
张招娣无语,这人分明就是个傻白甜,居然还开公司,这不是拿钱扔水里吗?可一细想,她开公司本来就不是为了挣钱,她叹了口气,“这有什么难的。只要你去火车站,那边多的是会花言巧语的人。只要你出得起价钱,还怕他们不为你办事?”
骗一个盲1流才能赚几个子儿,骗一个老板娘抵得过上千个盲流。傻子都知道怎么办。
袁凤大喜,“我明白了。”
张招娣怕她沉不住气,也怕她被骗子讹上,提醒她千万不要太刻意。
袁凤脑子笨,怕自己学不会,于是向张招娣请教。两人聊得非常投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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