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奶茶的事情交给妈妈后, 苏以沫除了每月会看报表,周末装成顾客去奶茶店转转,她基本上并不参与管理。
平时她忙着写作业, 而且是一个人。小琴和小华要上辅导班, 小亮要上晚自习,每到周末, 三人跑去摆摊赚钱。整天见不到人影。
这天放学后,邓舒月跟苏以沫抱怨,“我妈嫌我太胖了,让我减肥。现在我们家一天三顿全吃素。”
苏以沫瞅了眼她的肚子,目光往上移, 最终停留到她的双下巴, 很中肯地点了点头, “你确实需要减肥了。”
邓舒月努努嘴, 眼睛直勾勾瞅着对面的商业街, 真的好多小吃啊, 她好想吃。
她舔了舔嘴唇,眼睛像饿狼一样,苏以沫哭笑不得,“哈喇子都要流出来了。拜托你先看看你的肚子吧?你才多大啊,居然都穿xl码的衣服了。”
邓舒月胖脸一红, 憋着肚子,把自己憋得够呛,她唉声叹气,“我也不想的。但是我嘴好馋啊,闻到香味就想吃。上课时,这些香味飘到教室里, 我就等着下课过来光顾他们呢。”
说着就要扯苏以沫过去,苏以沫拽了下她的手,指着两百米外的机械厂,“哎!你看看,那边是不是出事了?怎么那么多人啊?”
邓舒月是个爱八卦的性子,听到有八卦可看,她立码忘记吃的,踮起脚尖顺着她手指的视线看去。果然好多人。
正好是绿灯,她拽着苏以沫奔到商业街入口,然后拐了弯往机械厂门口跑。
一会儿功夫,这边挤得里三层外三层。
这是又有什么新鲜事了?
苏以沫心里咯噔一声,该不会是爷奶找上门了吧?可也不对啊。爷奶还没到退休年龄呢,找上门也没用啊。那是怎么回事?
她走到外层,勾着往里看,奈何她个子太矮,前面都是成人,将里面堵得严严实实。
邓舒月在外围焦急得不行,里面好像打起来了,她越发心焦,啥事啊?
她看到旁边有人坐在机械厂的墙上看,她也想学,但她太胖了,根本不能像别人那样借力踩着院墙就蹬上了墙头。
苏以沫拉了下前面的人,问对方怎么回事?
那男人回答,“云副厂长两口子打起来了。好像是云副厂长在外面养小三。”
不知怎地,苏以沫居然松了一口气。只要不是爷奶来了就好。
不!不对,云副厂长养小三?真的假的?他在家门口上班,他还有时间养小三?这时间管理也太牛了吧?
噗通!
苏以沫听到声音一回头,就见邓舒月摔在墙根,捂着屁股,眼泪啪嗒啪嗒往下掉,有人用异样的眼神看着她,她的那张圆脸憋得通红。
苏以沫赶紧跑过去扶起她,将她上上下下打量一遍,“你没事吧?”
邓舒月认命了,这墙不高,但她就是翻不上去。
她揉了揉屁股,问苏以沫,“里面在吵什么?”
苏以沫把刚刚听来的事情说了一遍。
邓舒月已经是第二回听说这种事了,她不明白这些大人为什么会表里不一,她还是不敢相信,迟疑地问,“啊?!会不会有什么误会?她把人抓到了吗?”
苏以沫不清楚啊,人太多了,她根本挤不进去。
而且这会儿正是下班时间,厂里三千职工都从这个门出来,想不知道都不行。
苏以沫看了半天,依旧没有人离去,倒是包围圈越来越大,苏以沫转了一圈,想找爸爸打听情况,可她愣是没找到人。
她想了想,于是开始用邓舒月的方法,急步跑起来,踩着院墙上了墙头。
要搁往常门卫早就过来撵人了,但门卫现在压根出不来,也就只能站在墙内监督他们不许进厂。
邓舒月看着苏以沫在上头看得一清二楚,想让她拉自己一把。
苏以沫勾到她的手,但是她可没有张招娣的力气,死活拽不上去,甚至因为邓舒月用的力太大,她差点被邓舒月拽下去,好在她用另一只手巴住墙头,才幸免于难。
苏以沫让她在下头等着,她给她进行现场播报。
照理说下面都是人,吵吵嚷嚷,应该会盖住当事人的声音,奈何叶云红太激动了,声音拔高十几个分贝,她想听不清都难。
哦,叶云红现在拽的人不是云副厂长,而是刘厂长,她拉着刘厂长的胳膊,死活要他给她个说法。
云副厂长大概是认命了,在边上一声不吭,但是从他颤抖的身体可以看出来他现在很愤怒。
刚刚她在下头时就听到他似乎喊打的声音,可能是被其他人拦着,所以没能成功。
刘厂长看着云副厂长的眼神格外复杂。
苏以沫大概也能猜到一些,原先这两人是竞争对手,后来刘厂长荣升厂长,算是爬到云副厂长的前头。他原以为云副厂长平时不给他面子,是在嫉恨自己抢了他的厂长之位,一定会借机报复。
虽说刘厂长是一厂之长,云副厂长跟他又素来不对付,但他想辞退云副厂长也不是那么容易的,除非他能抓到云副厂长重大失误或是犯法证据。但是云副厂长管生产的,他并不管财务,不太容易抓到他犯错。
没想到,还不等刘厂长琢磨出办法,他倒是自己把自己前途给毁了。
1996年可是有流1氓罪的,云副厂长被抓现形,叶云红找刘厂长要说法,算是找对人了。因为最想扳倒云副厂长的人正是刘厂长啊。
刘厂长一直耐心安抚叶云红,一定会还她一个公道。
他示意边上的职工让对方把工会领导叫过来,开会讨论这件事。
又让几个职工把云副厂长带到办公室,自己则带着叶云红到大会议室讨论这件事。
两位当事人一走,围观人群一哄而散。
苏以沫也从墙上跳下来,邓舒月刚想迎上来,没想到有人比她快一步。
“请问你是苏以沫小朋友吗?”一个二十出头的小伙子凑了过来,他满脸堆笑,递给苏以沫一个非常可爱的花式气球。
苏以沫警惕地后退一步,“你是谁?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小伙子笑了笑,给苏以沫递了一张名片,“我是恒丰塑料厂的,我叫周成风。和你妈是朋友。”
苏以沫还在疑惑,邓舒月蹬蹬蹬跑过来,拦在苏以沫面前,掐腰瞪着小伙子,“你是个人贩子!”
厂门口还有不少职工还在逗留,听到“人贩子”三个字,勾头看了过来。
周成风吓了一跳,忙解释,“我不是人贩子。我叫周成风,是恒丰塑料厂的。”
他似乎很怕厂门口几位职工把他揪到派出所,所以从包包里掏出一样东西塞给苏以沫,“这是我们厂研发的产品,你能不能拿给你妈妈看看。”
他又从兜里掏出几根棒棒糖,一股脑全塞到苏以沫手里,“这是你的谢礼,一定要拿给你妈妈。”
说完,脚底抹油般跑了。
他身后的邓舒月放下胳膊,切了一声,“还说不是人贩子!你跑什么。”
她回头看了眼棒棒糖,“只有人贩子才会给小孩糖果。”
苏以沫看着手里的东西一言难尽,这才冲邓舒月解释,“他可能真的不是人贩子。”
邓舒月觉得苏以沫太好骗了,“我妈妈说了,大人不会找小孩子帮忙。这儿有那么多大人,他不找他们帮忙,反倒找你一个小孩,他肯定是人贩子。”
说得还挺有道理,苏以沫也不好解释这人是来推销的,免得她以后分不清状况。
她点点头,“那咱们走吧。”
邓舒月见她把棒棒糖塞到书包里,舔了舔嘴唇,“你不吃啊?”
苏以沫见她这么馋,有些哭笑不得,却不肯给她一根,“你都说他是人贩子,你还吃他递过来的糖果?就不怕里面有迷魂药?”
邓舒月到底是个孩子,一时之间竟找不到反驳,最终认命,“你说得对。确实不该吃人贩子的糖果。”
两人在家属区门口分开,苏以沫看着手上的塑料产品。
这个周成风可真厉害,居然能打探到她是她妈妈的女儿,他该不会跟踪她妈妈。但是一直找不到机会套近乎,所以从她这边入手吧?
销售做到这份上,这人真拼啊。
苏以沫原本想等妈妈回来,将东西交给她,但是爸爸率先回了家。
苏以沫正想打听云副厂长的事,做完作业跑过来问他什么情况?
苏爱国到底知道的比苏以沫要多,苏以沫是只听了小半场,苏爱国却是听了全场。
如果说周大柱的事,他还有犹豫该不该跟女儿说。
这次的事只能算是小菜一碟,他也没有太多顾虑,女儿想知道,他三言两语就说给她听,“叶云红从云副厂长衬衫上闻到香水味儿。她起了疑,跟踪云副厂长,发现他在电子厂那边的公寓租了一间房。直接将两人堵个现行。”
苏以沫咂舌,“他胆真大啊。”
电子厂离这边不要太近,他偷吃也不知道躲远点。
不过云副厂长天天要上班,要回家,还真没办法把时间浪费在路上。
两人正说着话,张招娣回来了。她一回来就被前面筒子楼的前同事拦住,告诉了她这个八卦消息。
她已经很久没吃瓜了,这会吃到一个现成的,兴奋不得了,进来就冲两人嚷嚷,“哎哎哎,你们听说了吗?楼上出事了。”
苏爱国和苏以沫齐唰唰点头,张招娣也不失望,“你们知道小三是谁吗?”
苏以沫还不知道,刚刚只听到一点头,她立刻看向妈妈,“谁啊?”
张招娣一拍巴掌,自己先乐了,“你们一定猜不到。是那个王梦玲。”
苏以沫总觉得这个名字有点耳熟,好像在哪里听过。
不等她想出来,张招娣先告诉了她,“就是周大柱那个小三。也不知这两人怎么搞到一块的。”
苏以沫这回是真吃惊了,之前王梦玲跟周大柱领证,她以为王梦玲是受了周大柱欺骗,可现在跟云副厂长搞到一块,就是明晃晃当小三。
这是人干的事?搁谁不得气愤!
这件事别说苏家人震惊,就连筒子楼其他家属都惊掉下巴。
甚至有人开始怀疑云副厂长在周大柱没死,就跟王梦玲搅和在一起。
有人阴谋论,周大柱那个私生子到底是不是他的种。虽说当时做了dna,但是又没有跟周大柱本人验。当时是跟周胜男验,而送检测报告的人正是云副厂长,他要是用云静的头发和那个私生子验,不照样也是姐弟关系吗?
那周大柱白白替别人养儿子啊。
苏以沫可不知道家属区的人那么会联想,她正在跟爸爸说一件事,“之前咱们跟叶云丽闹矛盾,叶云红肯定会给姐姐出气。但是你转岗时,云副厂长居然没有使绊子,我还以为他们改性子了,现在再想,原来他们夫妻俩早就面和心不和了。”
苏爱国经她这一提醒也想起来了,他叹了口气,“上回周大柱的事,厂里把司机挨个查了一遍,没想到司机没查出来,倒把云副厂长抓到的。”
虽然他们家跟叶云红有过矛盾,但是张招娣站在她这边,“你们男人就是太天真,以为瞒得很好。其实女人心很细,一丁点跟平时不一样都能查出来。”
她斜了丈夫一眼,苏爱国脸有点僵,结结巴巴道,“我……我可没有,我下班就回家,不信你问小沫。”
苏以沫给他作证,“对!我爸每天都给我拿盒饭。准时回来。”
张招娣哼了哼,“你不是有时候也加班吗?小沫又不可能去厂里找你?”
苏爱国张了张嘴,急得抓耳挠腮,“你可以去厂里查啊。可以问门卫,他知道我是什么时候走的?”
张招娣见他害怕,这才勉为其难信了。哼,男人就得紧紧皮子,否则他们不老实。
苏以沫怕妈妈再胡思乱想,把周成风交给她的塑料包装递给妈妈,然后将事情原委说了一遍。
张招娣有些生气,“这些塑料厂真是烦人,我都说了不需要更换包装袋,他们还是找上门,在厂门口守了那么多天,好不容易将人撵走了,居然还把主意打到你这边了。”
苏以沫让她先别生气,仔细看看这包装袋,“我觉得挺有用的。您看看吧。”
她知道妈妈一直想把咸菜卖到别的国家。但是除了辣椒油系列的产品,其他如朝鲜泡菜、四川泡菜、酸菜等产品销量都不太乐观。
这主要取决于欧美国家咸菜加入的防腐剂限量,盐的摄入量也会严格控制。
少量防腐剂,少加盐,路途又这么远,只能用冷藏,但那样会加重运输成本,而且即使用了冷藏,保质期也没那么长。
当然也有人建议在欧美国家建厂,这样就可以保证食材的新鲜。可欧美人工成本贵,在当地建厂,他们没有任何价格优势,这个计划被搁浅。
张招娣现在卖的最好的是泡菜,其他菜还需要宣传,泡菜不需要。她采用的就是折中方法,在国内生产,运输采用冷藏,到欧美国家雇佣人工分装,这样至少能省出一个月时间。
之所以到欧美分装,是因为泡菜在发酵过程中会释放一些气体,这些气体会使包装袋膨胀。膨胀到一定程度会炸,就会造成损失。而且许多人不太懂这知识,他们下意识以为膨胀过的食品是与空气接触,有细菌进入,很不卫生。
张招娣接过袋子,仔细看了看,这包装袋有个巧妙的设计,带有自动排气的单向排气阀,只要膨胀时,按压一下就可以将其中的气体排放出来,而且因为是单向,不用担心空气进入会污染里面的食品。
张招娣咂舌,“没想到他们居然能想到这么好的主意。”
她表示自己要回去实验一下这个包装袋。
苏以沫见她转怒为喜,好奇问这个塑料厂在哪儿啊?为什么非要死抓着好美味不放。
张招娣之前见过周成风一面,也不知他是太紧张,还是怎么回事,她给了他五分钟时间,他愣是连句囫囵话都话不出来,想到这里,她打量女儿好几眼,“他是潮汕人,公司就在潮汕那边,他说的是潮州话,你怎么会听得懂?”
苏以沫比她还吃惊,“不会啊。他说的是普通话。”
张招娣糊涂了,“他会说普通话,那为什么到我面前跟个哑巴似的。”
苏以沫不太清楚,“可能是他苦练了普通话吧?”
她摸摸下巴,为了拉生意,他居然在这么短时间就学会说普通话,这人能力不错啊。
张招娣看着这塑料包装袋,想着明儿要去这个厂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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