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夫子是为了让自己喜欢的晏知有好成绩才做了错事,  晏知立刻就成了无辜的受害者,还是被牵累的。

    只见晏知对着全场话语权最大的谢宁道:“山长大人,学生也不知道唐夫子会做出这些事啊。学生拿了第一是很高兴,  因为我以为是靠着自己的努力拿的第一。如果我早知道唐夫子还想了这样的手段,  我是一定不会同意的。”

    谢宁皱皱眉头,  她让人聚在一起,确实想起到一个震慑和教育的作用。她也知道这事与晏家脱不了关系,但她并不想放弃对晏知的教育。她觉得晏知还有救,  既然在书院,那就是她的学生。

    她有教导之责。

    可是,  看晏知和唐夫子这般模样,谢宁觉得,  晏知这个学生大概是死不承认了。

    唐夫子顺着晏知的话,也开始忏悔:“作为书院的夫子,我委实不该这么做。书院如何惩罚我,我也都认了。”

    晏盈:……

    韩夫子当然也看出了这些弯弯绕绕,便道:“唐夫子,你很不必隐瞒真相,若仍不说实话,  我们就要将你押送京兆府了。”

    崇文书院和国子监的地位相当,  学生出了事,夫子有责任,自然是可以由山长做主送去官府处理的。

    唐夫子一听,  便道:“这就是真相,我说的都是真的。”

    谢宁摆摆手,  韩夫子便让人带唐夫子出去。

    谁知唐夫子忽的从袖子处掏出一瓶不知道什么东西,  迅速仰起脖子吞了。

    四座皆惊。

    陆银兰也不解:“唐夫子这是要寻死?”

    晏盈冷静地旁观事态的发展。绝无可能。唐夫子不可能寻死。

    谢宁忙让人请医者来看。好在学生都是贵族小姐,  有些先生也是贵族家的夫人,医者的医术都是在线的。

    医者来看,唐夫子不是寻死,她吃的是能够毒哑自己的药。简而言之,唐夫子说不出话来了。

    谢宁是见惯大场面的人了,挑挑眉,深深地看了晏知一眼,又对唐夫子道:“唐夫子,学高为师,身正为范,你德不配位,实在不能再留在我们崇文书院了。”

    又对其他所有夫子道:“众位夫子都是一身才华,才被我选进崇文书院的,还望尔等记住自己师范的身份。”

    夫子们都应了。

    谢宁又对学生们道:“善己善人,致知力行。诸位当谨记。”

    女孩子们齐声道:“学生谨记山长大人教诲。”

    唐夫子的事到这也就算了结了。但众人都被最后唐夫子对自己下狠手给惊吓到了。

    不少人还偷偷打量晏知。

    甚至有人问到了晏知跟前:“你阿姐的第一是名副其实的,你的可就……”

    留下意犹未尽的空间。

    晏知也是真的蠢,就这样的激将法也能上套,对着那人冷笑道:“再怎么样我也比你强。”

    而且晏知也真的因为这句话更恨晏盈了。

    晏知虽然因唐夫子的招供逃过一劫,没有直接的证据证明她是主动收买唐夫子为她在改卷中造假的,但是她的名声也稍微变差了一些。

    毕竟,大家也不是傻子,唐夫子最后的表现那么奇怪——很显然里面还有些什么东西。虽然大家碍于晏首辅的地位不会对晏知直接说些什么,但是私下底的议论是少不了的。

    这些女孩子们的嘴,晏家再势大也是堵不住的。她们回到家里了,自然也会告诉自己的父母兄姐。

    晏首辅的政敌们听说了,差点没笑出声来。好啊,你晏君乐不是自诩清直高洁么,就你女儿这样的!你说你没纵容,谁信啊!

    倒晏派喜大普奔。第二日上朝就有人参了晏首辅一本,说他治家不严,纵容小女儿收买书院的夫子,干涉考试成绩。

    晏首辅这边自然也有人为他说话,用的理由自然就是唐夫子说的那一套,总而言之晏家上至晏首辅、下到晏知,大家都不知情,不知道唐夫子为什么要这么干。

    他们反正是无辜受累了。

    晏首辅在朝堂经营多年,当然不是这么一条无足轻重的事就可以斗倒的,皇帝也让人拿出实际证据来证明晏家有份参与,否则就不要说下去了。

    其实皇帝心里也美滋滋的,你晏君乐不是厉害么,你女儿惹出这种祸事来,呵。皇帝可是知道自己的女儿其实拿了一个魁首的。你女儿比我女儿可差远了,还要搞这种阴谋诡计才能拿第一。

    陛下都不让参了,那就不参了呗。但是倒晏派到晏首辅跟前揶揄几句,这可是同僚之间的乐趣,你总不能不给了吧。

    “首辅大人,听说令爱才貌双全,小小年纪在崇文书院也一枝独秀啊。”

    晏首辅: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嘲讽我女儿作弊“一枝独秀”。

    “朝官诸人,我谁都不羡慕,就羡慕晏首辅!谁不知道,晏首辅两个女儿,一个是时务斋魁首,还有一个差点也当上了经义斋首辅!晏首辅教女有方啊。”

    “是啊,是啊,老晏!我们谁的女儿都没有你的女儿争光啊!”

    晏首辅:“……”

    他表面仍然淡定,心里却是恨极。那个叫“老晏”的平时见了他都没什么好脸色的,现在一听说他家闹了笑话,就立刻闻声而来凑热闹。

    “诸位过谦了。小女也是一时侥幸。”晏首辅说完,就快步走了。

    倒晏派几个笑嘻嘻的,平时这些文官就知道说他们武官大老粗,现在知道了吧,你晏君乐清高,你厉害!你养了个小小年纪就知道作弊的女儿你可真是好家风!

    晏首辅此时的内心的确没有他的表面那么平静。回到家他就对着晏知发了一通火:“小小年纪就争强好胜,不想着像你阿姐学习,只想着旁门左道,还撺掇你阿娘为你想法子!”

    晏知从小到大哪里受过这种委屈啊。表面上看晏家是一子二女,实际上晏首辅和韩氏都清楚,他们是一女二子,对这唯一的女儿肯定偏疼了些。韩氏疼女儿,晏首辅忙于朝政,还要分出大半精力给自己那个不跟着姓晏的大儿子,在家里对小女儿也向来宠爱,一句重话都没怎么说过的。

    这才养成了晏知这样自私又娇纵的性格。

    被亲爹一顿痛骂,晏知立刻就不高兴了,眼泪都流下来了:“阿爹!我没有撺掇阿娘!是阿娘——”

    “啪!”晏首辅已经一巴掌打下去了。

    “你还敢顶嘴!还说你阿娘不好?”晏首辅心里最爱的女人就是韩氏,哪怕是他们生的女儿这么说韩氏他也不开心,更何况,他生气的根本就不是女儿品性坏了想作弊了,而是这件事他们母女俩没有做成功,还惹了一身骚,让他在朝堂上被同僚嘲笑。

    他心里有火,回来总不能对着妻子发,要是阿知承认了也就好了。好家伙她直接把责任推给她母亲。

    韩氏闻声而来:“你这是做什么啊!阿知本来就够委屈的了。”

    名声毁了一半,这种大委屈,放在哪个贵女身上都受不住。韩氏这辈子顺风顺水的,绝对没想到自己的闺女栽了跟头。现在又看到丈夫打孩子,她连忙去护。

    晏首辅沉沉道:“你看她说的什么话,明明是她自己想拿第一,让你出主意,她倒好,什么责任都推给你了。你别再宠着她了,把她宠的连母亲都不知道护着。还有,她这事闹得今□□堂上都有人参我了。”

    韩氏听了,脸色一僵。但女儿总归是自己的女儿,总不能因为这件事就不要她了吧。“好了,孩子我们可以慢慢教,别打孩子啊。”又说:“有人参夫君?没事吧。”

    晏首辅摇摇头。

    晏知都被亲爹一巴掌打懵了,但她也知道是自己闯了大祸,要是惹得阿爹官位不保就惨了。晏知赶紧抱住韩氏,对晏首辅认错:“阿爹,我知道错了,往后再也不敢了。”

    晏首辅到底还是疼她的,也没多说什么了。

    “你好好教教阿知吧。半个月后的宫宴别带她去了。”

    韩氏心里一紧,但也答应下来。

    晏知顿时就不高兴了,对着韩氏默默流泪。

    晏盈正好就是这个时候进来的,与晏首辅迎面了。

    晏首辅还是很愿意和这个能为他争光的塑料女儿说说话的:“盈儿怎么来了?”

    “阿爹,我听说阿知挨打了,怕她想不开,过来看看她。”晏盈如实回答。

    晏首辅:“……去吧。”

    他是走了,韩氏和晏知都对晏盈怒目而视。尤其是晏知,好哇,她就知道这个姐姐是个坏心肠的,说的什么话,什么叫“怕她想不开”!

    晏盈还围着晏知的脸蛋看了一圈:“阿知这脸没事吧。”

    晏知:!眼瞎啦看不到老娘的脸蛋都红起来了么!

    韩氏却心思深一些:“盈儿手中不是有玉颜膏么,你妹妹伤成这样,也不拿来。”

    晏盈心里冷笑:玉颜膏还是陆皇后赏下来的,她凭什么要给?别说是没了,就算还有她也不给。她指了指自己的额头:“阿娘可瞧见了,这么大的伤疤,玉颜膏早用完了。”

    说起来韩氏还真是连装样子都不会,女儿的伤疤都好了,却从来没问过现在好的怎么样了。也就是原主,不知道真相,才一直被亲情蒙蔽,觉得亲娘不爱自己。

    韩氏一恼,这个晏盈,真是越来越不拿她当回事了。“既然如此,那便罢了。”

    晏盈还“假惺惺”地安慰道:“阿知别怕,阿爹也就是发发脾气,你多习惯就好。”

    晏知:“???阿姐,你看着我的脸这样,你怎么说得出来这种没人性的话?”

    晏盈一摊手:“我怎么说不出了,阿爹不是只打了你左脸么,右脸不是没事么。”

    晏知:“???晏盈你——”

    眼看着小女儿被晏盈激得一点仪态都没有了,韩氏忙出声打断:“盈儿是找我有事吧。”

    晏盈点点头:“阿娘,还是您聪明。我就直说了。康夫子的事呢,我知道是怎么一回事。”

    韩氏眼神一厉:她知道,她居然知道?难道是康夫子泄密了?她不是全都承认下来了么?是哪里有漏洞?是那个从她书房偷走的字帖么?可是偷走不过一晚上,不是很快还回去了吗?晏盈她还能发现不成。

    韩氏自然不肯承认:“康夫子记恨你,对你的成绩做手脚,这件事她有错,阿娘本来也想帮你教训一下她,但她已经不在燕京了。”

    “她当然不在燕京了。”晏盈巧笑倩兮,“因为就是我叫她走的呀。”

    韩氏瞳孔一缩:“你……”

    晏盈拍了拍手掌,继续笑着:“阿娘,阿知,这里就咱们母女三个,我们不妨打开天窗说亮话吧。别人家的阿娘都是盼自己女儿越过越好,不知道为什么我家的阿娘偏不是这样,您要是偏心阿知也就算了,害我可真是出乎我意料了。”

    晏知被晏盈的气场给吓到了,忍不住往韩氏身上靠。

    她从未发觉自己的这个阿姐如此可怕。原来她什么都知道了。

    韩氏却沉得住气,别的都好说,只要晏盈不知道她的身世,一切都好说。

    “您到底为什么这么讨厌我呢?”

    韩氏听着这个问题,望着眼前这个人的脸。她当然讨厌她,因为她阿娘是陆皇后!就凭这一点,她永远都不可能善待晏盈。

    她知道糊弄眼前这个变聪明了的晏盈是绝无可能的了,因为她自从在定侯府受伤之后就变了性情,再也不好掌控了。“盈儿,你知道么,阿娘生你的时候,差点难产,命都没了,生阿知的时候却一切顺利,你说,阿娘怎么控制得住自己的偏好?”

    晏盈差点笑出声来。好一个韩氏啊,真是诡计多端。这个理由都想得出来。不愧是能把一代帝王和一个首辅玩的团团转的女人。

    郑庄公寤生的人设居然都用上了。昔日郑庄公母亲武姜生大儿子寤生的时候难产,险些丧命,自此以后恨死大儿子了。后面又有了小儿子,就偏爱有加。之后还联合小儿子谋夺大儿子的皇位。

    韩氏这真是一手好算盘啊,此话一出,算是给她的行为有了一个圆满的解释。

    “盈儿,阿娘问你,除了对你不如阿知好,别的方面,衣食住行,阿娘可曾亏待过你?”韩氏抓着晏盈问。

    晏盈:啊这,居然还想道德绑架我。要是一个单纯善良的姑娘听了,没准就能理解母亲的痛苦了,说不定还怪自己,为什么要伤害母亲。

    “您对我的确不差。”晏盈始终抓住主要矛盾不放,“可是您这次为什么要害我呢?”

    韩氏张嘴就是谎话:“阿娘只是不想让你再去时务斋了。女孩子嘛,还是贞雅文静最重要,你看阿知,还有沈家女儿,她们不都在经义斋么?你之前牛心左性的,非要去时务斋,阿娘拦不住,但也怕你学那些学了入迷,往后移了性情,更难嫁人了。这才想出这个法子来。”

    被韩氏这么一说,她还真是做好事了。

    本来晏盈的手是被韩氏拉着的,听她这么一说,立刻反向回拉:“阿娘,时务斋移了性情?这话您别和我说,我们走,您现在就跟着我去和谢山长分辨个清楚明白。”

    说着,她还喊人了:“苗嬷嬷,快去叫马房安排马车。我和阿娘要去书院!”

    韩氏:“……”

    韩氏心里的怒火都快压不住了。她一时间居然无法分清楚,晏盈到底是什么性子。她是粗中有细呢,还是真的凭着一腔“勇”气呢。

    韩氏心里很确定,晏盈一定是不知道自己身世的。所以,她现在表现出来的一切,无论是变得开朗大气了,还是变得聪明了,都是她为了争取父母喜爱的手段。就像小孩子一样,迫不及待地想要父母肯定她,更关注她。她甚至还跑来嘲笑阿知。

    她觉得晏盈应该就是这样。因为从前的晏盈内向低调没能博得父母关注,但现在她却越来越出彩。那她肯定觉得这样有用。

    这样也好。起码她不知道真相。但是韩氏还是快被这个直来直往的晏盈给弄疯了。

    晏盈还在拉着她往门外去。

    苗嬷嬷整个人都惊呆了,不知道是不是真的要去叫车。

    晏知本来听了好大一个瓜  ,原来阿娘不疼阿姐是有原因的,阿姐害得阿娘差点难产而死,阿娘不疼她,很正常!结果就见姐姐拉着阿娘非要去书院找谢山长,她赶紧拉住阿娘另一只手。

    晏知现在最怕的人,已经是谢宁了。她觉得谢宁其实什么都看出来了,谢山长一贯有权威,又特别聪明。她的小心思在谢山长眼中似乎根本藏不住。

    小女儿一打岔,韩氏才喝住晏盈:“胡闹!阿娘和你说的私房话,你也要说给山长听么?”

    开玩笑,崇文书院可是开国皇后建立的,经义斋和时务斋也是她开的先河。妄议时务斋不对,那不就是对开国皇后不敬么?

    这个晏盈,是不是想害她!

    晏盈心里偷笑。她扁扁嘴:“好吧,阿娘不去就算了。”

    韩氏皱皱眉,看来还是要适当拉拢一下这个晏盈才行。还别说,她现在这些出招,虽然有时候能伤到她,但是都是大开大合,正经门派,并不旁门□□。要是她是那种阴森森地筹谋什么阴招的,韩氏才要更防备些。

    还别说,晏盈就是忖度准了韩氏的心态。韩氏这种人,自己心思九转十八弯的,最怕的就是她这样直来直往的招数。而且她找上门来,问个清楚为什么亲娘都不待见自己,还可以降低韩氏对她的防备心。

    因为,一个真正有心算计的人是不会在这个时候就捅破遮羞布的。

    韩氏虽然不喜欢晏盈现在这样,但是到底还是她明面上的女儿,她也要给晏盈吃个定心丸:“好了,既然你这么喜欢时务斋,阿娘也不拦着你了。”

    晏盈便嘟着嘴道:“阿娘不想让我去时务斋,直说就是了,何必搞那些手段。要是真是我考了倒数,我也定要问个明白的!阿娘倒是好,现在弄成这样,要是让谢山长知道了……”

    这话一说,韩氏也有些怕了。她哪里知道晏盈真的有两把刷子,对自己的成绩那么自信,要是真让她捅出去了,没准还更容易牵连到她身上。好在有个周娅挡了一下。

    韩氏忙宽慰道:“好了,你愿意待在时务斋,阿娘见你学有所成也高兴。”

    晏盈勉强地点了点头,“阿娘是不知道,康夫子那事,连谢山长也知道了。”

    “什么?!”韩氏眉毛一竖,“你怎么什么都往外说!”这是个什么泥石流女儿啊!看来把康夫子灭口都没用了。知情人太多了,谢宁她又惹不起。

    晏盈比她还理直气壮呢:“康夫子自己心虚,见到我和谢山长就什么都交代了,她可不是我,不知道您是为了让我退出时务斋的一片好心,没准怎么猜度呢。”

    韩氏:“……”

    你敢不敢把“一片好心”说的再阴阳怪气一些。显然还是在记恨她呢。

    晏盈道:“阿娘,康夫子不仅供认了,还留了证据。我呢,也是委实怕阿娘仍旧偏心阿知,对我不好,这证据我就留下来了。”

    晏知维护韩氏:“阿姐,咱们是一家人,说什么两家话啊。什么证据不证据的,阿娘不都是为了你好么?”

    韩氏也哀伤道:“没想到阿娘做错一次,竟让你我母女离心。”

    她是做戏的高手,晏盈却也不赖。“阿娘,从小到大您都偏心阿知,您说生我的时候难产,难道是我害得么?我还那么小,我知道什么!您就说答不答应我的条件吧,您若不答应,我就把证据摆到阿爹和全书院面前。”

    韩氏:!

    晏知:!

    韩氏刚刚才被晏首辅眼神警告了一番,就为的晏知的事。晏知涉嫌作弊,这事就被晏首辅的政敌们抓住了,狂欢不已,要是短期之内再出一次晏盈的事,让别人攻讦他家事都处理不好,妻子想害女儿,那晏首辅的名声就真的很难保了。

    最起码他那清正的形象就毁了一半了。

    韩氏当然不敢让这种事发生,也不敢让晏首辅知道这事。她咬着牙:“什么条件,你说来听听。”

    她就不信晏盈能提出什么条件来,她还想翻天不成?

    “我要阿娘手下两个庄子,而且是我指名的,改地契为我的名字。还有我每个月的花用要从二十两转为一百两。”晏盈简直是狮子大开口。

    如果是自己的女儿,韩氏给也就给了,甚至在女儿还小的时候就早早准备起了嫁妆,对晏知就是这样的。但是,晏盈?凭什么?

    如果晏盈听到她的心理活动,一定会说:就凭你换了我和你儿子?你儿子用着我爹娘的资源,当太子当得风生水起,我不过是收点便宜的利息,你也嫌贵?

    她早就想好了,这次一是连消带打掉一些韩氏对她的防备之心,二来也要让韩氏狠狠出一回血。

    她要做的事,哪点不需要钱?

    至于要两个庄子,要来改成她的名字之后她再怎么卖掉,换成自己想要的东西,那就是晏盈的事了。

    晏知立刻就反对,阿娘手里头的东西,不是留给她的,就是留给她那个双胞胎弟弟晏常平的。阿姐的话,嫁出去也就算了,凭什么还来抢阿娘的东西?“阿姐,你也太贪心了吧,你还没嫁人呢,就想着哄阿娘的嫁妆。”

    韩氏深深地看着晏盈:“你要这么多钱干嘛?”

    “阿娘你当我不知道,前些时候您是不是给了阿知一个铺子,还是在福宝街上的一处好铺子,还有,去年阿知生日您给了她两副外祖母留下来的红宝石头面,而我生日却什么也没得到。”晏盈振振有词的,“阿知你也别委屈,你别蒙阿姐了,虽然每个月的花用你我都是分例银子二十两,但阿娘三不五时就给你补贴,你认不认?”

    晏知被说的也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她并不知道阿姐不是爹娘亲生的,之前阿姐从来不说也就罢了,如今说起来,她也没了理由了。是啊,一母同胞的,都是女儿,凭什么你的待遇就比人家好上那么多?换了晏知,她也不乐意啊。

    韩氏听了晏盈这一通话,也算有些明白她意思了,合着这是不肯吃亏了。好,既然眼里只有这么点东西,那就翻不出天去!

    韩氏答应了晏盈的要求,只是私下底吩咐那两个庄子的人醒目些,留意晏盈要干嘛。

    她是万万想不到,晏盈胆子那么大,没几天就把庄子给卖了。她还不知道,后者换了钱又在燕京城内购置了新的店铺。

    晏盈买下店铺,是用来培养自己的心腹,顺便作为据点的,省的日后商量个事情都没地方。

    而韩氏被手下人来告知大小姐把庄子卖掉了之后,差点没气死。她还当晏盈是为了跟晏知较劲,才这个想要那个也想要,到时候还想着找机会拿回来的。没想到她居然把她的嫁妆庄子给卖了。

    晏盈一回家就被韩氏叫过去责问这件事。

    “是啊,是我卖的。”晏盈一副理所应当模样,“反正庄子嘛,又不值钱。”

    “那卖了的钱呢?”再不值钱,两个庄子也有五六百两银子。而且晏盈不仅把庄子卖了,原本庄子里养着的庄头等家生子也闲置了,没地方去,还得韩氏想办法安排去处。韩氏烦死了这个破事。

    晏盈:“当然是我拿着啊。阿娘,您不知道,时务斋花钱的地方可多了,我想发明一个巴拉巴拉,那得多次测试啊巴拉巴拉,得投入不少钱巴拉巴拉……”

    韩氏没工夫听她巴拉巴拉,只说:“盈儿,阿娘给你钱和庄子,是想让你锻炼,可不是让你胡乱花用的。这些钱你都用完了,以后怎么办?”

    晏盈嗔怪她一眼:“这不是还有阿爹阿娘么?”

    韩氏:“……”

    慈母难为。

    有时候真想撕破脸皮,一巴掌打醒眼前这个无法无天的玩意儿了。

    韩氏忍了忍,又道:“你手中的证据什么时候给阿娘?你也知道阿娘不是故意的,最后你也还是第一,没受到影响。”

    晏盈回道:“阿娘,我出嫁那日再把证据给你吧。我还是很怕您偏心。您放心好,我绝对不会胡言乱语的,要是咱们晏家倒霉了,对我也没好处。”

    韩氏再忍了忍,心道,等她出嫁了就知道错了。她一定给她安排一户绝世仅有的好人家去!

    晏盈达到了目的,心情好得不行。她手中虽然有康夫子的口供,但也不能真和晏家撕破脸。不然真要闹翻了,她晏盈又能得什么好?别人可不会想你有什么委屈,只会觉得你晏盈是不是有什么问题,不然为什么亲生母亲都要这么害你?

    这个世道啊,还是讲究孝道的。母亲再不好,也首先是女儿的问题。

    晏盈可不会自讨没趣。这也是那日谢山长这么帮她的原因。她们并没有别的办法可以治一治韩氏,只能让她收敛些,别再对晏盈下手了。

    其实在那日事后晏盈还见到了路夫子。路夫子显然是特意在等她的,别的话也没多说,只是让她平日和母亲相处多注意。

    哎哟,这不就带出事儿来了吗。

    晏盈就想起了之前月考前路夫子特意鼓励了她一番。难不成?她就隐晦地提了几句猜测,是不是韩氏之前也找过路夫子,让她改成绩?

    路夫子点了头。她和康夫子一样,一开始都是被韩氏找了。只是路夫子没答应罢了。

    晏盈便谢过路夫子此举,想来她之前不来提醒她韩氏有问题也是怕疏不间亲,后来路夫子还鼓励了她,这样一位好夫子,学识、人品俱在,可不比康夫子之流强得多!

    谢宁经过这事之后,彻底肃清了书院,又让人临摹了经义斋和时务斋前五名的答卷,并定下规矩,往后考核前五名试卷皆要公开,为的便是公平公正。

    这条规矩一出来,即便是有人动了小心思,也只能打消了。

    而晏盈和沈文汐的试卷就被贴在最显眼的地方。人人看了都交口称赞,说她二人有才华。

    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传着传着,就变成了“晏家大小姐更厉害还是沈家大小姐更厉害?”

    等晏盈身边的陆银兰都开始和她提起这茬的时候,晏盈就意识到不对劲了。

    有人在推波助澜,挑动她和沈文汐的不和。

    会是谁呢。

    陆银兰:“你是不知道,我听说经义斋那边都说,你这次不过是瞎猫碰上死耗子,才拿了魁首的。”

    周娅的消息比陆银兰还灵通:“我也听说了!还说沈文汐自己亲口说的,她只是没来时务斋罢了。要是让她两场都考了,肯定能拿两个魁首。”

    周娅不比陆银兰、孟雾芙二人,在晏盈面前的脸面没那么大,又是先前说过晏盈坏话的,她如今一心只想和晏盈好,于是为她冲锋陷阵也不在话下的。

    晏盈被这些消息都给无语到了:“你们可亲口听见沈文汐说了?”

    陆银兰说:“没有。”

    周娅也讪讪的:“我是没听说,但是我听见经义斋那些人多嚣张了。”

    晏盈心里知道沈文汐都和她结盟了,自然不会干出这种事情来,定然是有人挑动她们,甚至利用经义斋和时务斋的矛盾,推出沈文汐和晏盈两个代表,来打擂台。

    “咱们可别说了。我确实刚入时务斋不久,这次考试考好了也有运气的成分。不说经义斋,就我们时务斋的女孩子,也各有各的好。咱们何必争那些虚名呢。”晏盈大大方方地说了,“何况,沈文汐不是这样的人。”

    她这话一出,时务斋的女孩们听了也都面上有光,同时反思自己,她们是不是太冲动了些,因为晏盈是时务斋的,别人说她不好,她们就立刻冲上去辩驳了。其实没意义的。

    晏盈其实对那个背后搞鬼的人也有了猜测。只是没有证据。

    那一厢,沈文汐同样对她的姐妹们说着类似的话。“既然都是崇文书院的同窗,便没有优劣之分。经义斋和时务斋同样重要。”

    见状,学生们也都不多说什么了。又赞叹文汐的人品真是好。

    晏知眼见着挑拨沈文汐和晏盈的计划中道夭折,不免私下底愤愤不已,在下学见到晏盈的时候也带了出来。

    “阿姐,听说你和沈文汐不和?”晏知幸灾乐祸地笑,“沈文汐在我们经义斋可是出了名的受欢迎,你这样,可要招不少人恨了。”

    晏盈轻描淡写地扫她一眼:“据我所知沈文汐并没有说我的坏话吧。我是时务斋的,她是经义斋的,我俩井水不犯河水,要说讨厌,也该是你更讨厌她吧。”

    晏知被晏盈说中自己的心事,不由脸色一变。“阿姐,你可别胡说。”

    “阿知啊,你说啊,会不会有这么一个人,她看不惯沈文汐,又看不惯我,”晏盈慢条斯理道,“所以故意造谣,挑拨我们两个人的关系呢?”

    晏知做贼心虚,闻言果断道:“怎么会?”

    “哦,没有就好。”晏盈心下就确认了,那个在背后煽风点火、唯恐天下不乱的人,就是晏知。

    晏知真是……一天到晚不干正事,就知道干这些损人利己的事。

    她轻笑两声:“反正那个人背后说人长短,最近肯定倒霉,你说是吧。”

    “是……”晏知几乎是咬牙切齿说出这话的。

    她总觉得晏盈似乎是知道了些什么。被晏盈这样“警告”了一番,晏知果然收敛许多,关于沈文汐和晏盈不和的谣言也渐渐散了。

    晏盈手中唯一可用之人就是包桐,派出去也有一段时间了,这日终于是有了回信。而且还不好书信说,要当面和她交代情况。

    二人仍约在清净台见面。前阵子晏盈不是卖掉了庄子,换了不少钱,实际上她拿来买了一些铺子,其中就有清净台。

    买下来之后,掌柜的直接就是自己人,那可就方便多了。

    晏盈手里头有钱,本身又是个极其社牛之人,收揽人心就更容易了。

    包桐一进包间,就忍不住开始说了:“晏小姐,你不知道我最近有多辛苦。”

    别人说这些还可能是为了功劳,只这个小子,明明是天下第一刀客,还是有名的“包打听”,却是个有些傻白甜的。晏盈知道他说的一定是真的。便先让他坐下,招呼他喝了茶,才问道:“查到什么了?”

    她先头让他去查太医院前院使秦太医。秦太医在太子出生一年多就告老辞官了。晏盈觉得里头肯定有点什么事儿。没准皇帝就是让秦太医做了手脚,换孩子呢。

    她既然是图日后的,那定然是要找证据——毕竟她要对抗的可不止是韩氏和晏首辅夫妇,还有他们最强有力的靠山皇帝。

    没有实打实的证据,谁会信她?或许连陆皇后都不会信。

    包桐喝了两口茶,自然也不说废话,“你不是让我去打听秦太医么?我先是几番考究,甚至跑到他祖籍地去了,可惜人家就是清清白白的,从秦太医曾祖父起就行医了。到秦太医这一代,才真正是天赋异禀,年纪轻轻就进了太医院,等到今上继位的时候还升为了院使。”

    这些事晏盈都知道。

    包桐又说:“我看了秦太医的履历,最奇怪的大概就是你说过的元丰三年忽然辞官一事了。我查过了,元丰三年并没有发生什么大事,于是我倒推了一两年,发现,当今太子殿下是元丰二年出生的。”

    元丰是今上的年号。也就是说,秦太医在太子出生一年后就辞官了。

    晏盈见这小子是真的心大,寻常人一听说这事可能和太子殿下有勾连,只怕立刻就溜了。而且她和包桐实际上根本没有什么契约,完全是包桐口头答应了她,他就算撒腿就跑了,也是海阔凭鱼跃,晏盈还能上哪抓他去?

    结果这小子还是回来了,还自己琢磨出不少东西来:“我潜伏在秦府附近。查了十来天,没什么收获。秦太医辞官后在家,也时常给普通人家出诊,收些出诊费,算是个厚道人家。他儿子倒是进了太医院,却也是正常流程,没有什么可疑的。”

    晏盈听了,也有些失望。难道秦太医其实一点问题也没有?

    谁知包桐却道:“事情到了这里,我也以为查不出什么了,结果第二日就有了转机。”

    不愧是包打听,竟然还有些说书的天分。

    晏盈一听说有转机,立刻就伸长了耳朵:“什么转机?”

    包桐:“机缘巧合之下我救了秦太医的小儿子。他看我人好,就告诉了我一件事,他们秦家有个祖传手艺——你猜是什么?”

    晏盈真的讨厌死包桐这个说话说一半还要卖关子的性格了。

    眼见着晏盈眼里蹦出火星儿,包桐不敢再卖弄,忙道:“他说,他们秦家嫡系最拿手的其实根本不是在太医院里宣称的大方脉,而是从妇人的脉象摸性别。”

    晏盈:“???”

    这么玄学的事是认真的么?

    不过她想了想,古人什么东西造不出来!现代都还有中医和西医打擂台呢,中医学问那么深,通过一个脉象看出孕妇肚子里的孩子性别,又有什么不可能的!

    好家伙,这可真是好家伙了。

    行,接下来不用包桐说了,晏盈自己都能想到。包桐不知道太子身上有什么不对劲的。她知道哇!

    肯定是秦太医之前给怀孕的陆皇后把脉的时候,用自己祖传的医术看了看,嗯,陆皇后肚子里是个闺女。

    但是以秦太医的谨慎,他肯定不会往外说。毕竟这种独门手艺太容易遭来祸事了。医者本来就容易被“医闹”,更别说在皇家医院上班,医闹起来,分分钟就威胁要砍人的,人家有权有势,你一个太医有什么办法?

    所以秦太医肯定是没把自己的独门手艺往外说。他发现陆皇后怀的是女儿,最后陆皇后却“生”出了一个儿子,还成了太子。

    好家伙那秦太医肯定被吓坏了啊。他当然不会往是不是皇帝和首辅换了孩子这件事上想,以他仅有的想象力,他只会觉得这事是陆皇后干的。

    陆皇后肯定是早就做了两手准备——要是生的是儿子,那自然皆大欢喜,要是生的是女儿,就偷龙转凤,保证自己生出了太子,巩固自己的地位。

    也不怪秦太医这么想——一般人谁想得到皇帝会干出这么傻x的事啊!

    秦太医吓坏了,怕自己迟早被灭口,也觉得在皇家行医不好混,于是趁着自己还是太医院院使的时候来个急流勇退。他一脱身,谁也找不着他。什么事都和他老秦没关系。

    他秦太医什么都不知道。

    包桐仍在絮絮叨叨呢:“虽然小秦和我说了这个事,还让我不要往外说,但我还是奇怪得很——老秦有这个医术,是好事儿啊,他为什么好端端要辞官呢?”

    晏盈犹豫着,不知道该怎么说。包桐虽然为她做了些事,但显然还不值得她百般信任,全盘托出。毕竟这是关乎身家性命的大事,一个不好连她都要丢掉前程性命。

    包桐忽的眼睛一亮:“我知道了!”

    晏盈:“什么?”

    包桐:“当今太子,实则是女扮男装!他,其实是她,对不对!”

    晏盈:“……”

    真是妙蛙种子吃着妙脆角到了妙妙屋——妙到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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