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高高兴兴地准备去见女儿。

    如果诸葛盈知道她父皇在自鸣得意,  她就会告诉他,不是你聪明,而是我聪明。她早就算准了昨日是腊月二十八,  今年的腊月是小月,只有二十九,  没有三十。因此今日就是今年最后一日上朝。

    她特意算好了时间,  昨日去找父皇揭穿他和韩氏的奸情,  又让常侯给她助攻。可谓算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皇帝也不是傻子,  他当然也会利用好这个时间。让朝臣们想反对也没有办法了。用年假十天来缓冲,等过完年回来,又有新的事情发生,她的这点也就不算什么了。到时候木已成舟。

    皇帝之前是不同意,  如今同意了,那是一定要把事情办成的,也好在女儿面前讨个好脸。他也内疚心虚,仍想得到女儿的原谅和濡慕呢。

    长央宫。

    诸葛盈此时就窝在她阿娘这里,和她阿娘说话呢。陆皇后真是一个好阿娘,不管诸葛盈要怎么做,  她都全力支持她。她还帮她挖出了皇帝和韩氏的黑料。

    说句实在的,她恨韩氏,但她有克制力,先利用这件事让皇帝愧疚,  达成自己的目的。事后再和韩氏算账。

    等等,她忽然灵机一动,  有了个好主意。

    陆皇后的消息灵通,  此时就对着女儿道:“朝臣们多有意见,  可你父皇很会推,  说下次再议,就下朝了。可是今日就是腊月二十九,只要封笔封玺,就算递上来的奏折再多,也不会再批阅了。”

    诸葛盈心道,皇帝在这件事上,倒还有些聪明劲。不愧是能干出换孩子事的人来。等等,别提那件事了,晦气!

    没多久,皇帝来了长央宫,一见到诸葛盈就笑道:“阿盈,父皇今日已经当朝宣布了,等过完年你就可以入朝参政了。”

    他是一副邀功的样子。

    诸葛盈仿佛是第一次听到似的,立刻高兴不已:“父皇!”她行了行礼,喜不自禁:“女儿多谢父皇。”

    皇帝对她这副模样很是受用。他帮别人办了事,别人做出感激感动的样子,才是对他最大的回报。

    陆皇后却问道:“怎么回事,你们父女俩密谋什么?”

    诸葛盈兴致勃勃道:“阿娘,我马上要入朝参政了。阿爹有眼光,知道我聪明!”

    陆皇后有些嗔怪地看向她,又对皇帝道:“陛下也真是的,阿盈不过是一点小聪明,如何能入朝参政?那岂不是闹笑话了。”

    诸葛盈还没说话,皇帝已经自动开始为她辩解:“皇后这是说的哪里话。我们阿盈聪明着呢。”

    陆皇后仍在絮絮叨叨着:“女孩子家家的,何必做那些?”

    皇帝:诶嘿,这些话似乎有些耳熟,似乎是我一开始拿来劝阿盈的。可现在他已经想通了,既然想通了,那就是与女儿站在了同一条战线上,绝对不能因为皇后的不同意就戛然而止。

    皇帝甚至在心里还升起了一种隐秘的快乐:先头看她们娘儿俩感情好得不像话,现在也该轮到我们父女俩了吧。皇后根本不懂咱们爷儿俩想要权力的心思!

    “皇后不必再说了。我看阿盈挺厉害的,你是不知道,这次能收回蓟州,也有阿盈的功劳呢。”皇帝将女儿的功绩反反复复地说给皇后听,意图让她知道自己的女儿有多厉害,她又有多么的不慧眼识珠。

    陆皇后听了,也有些动容,最后也不再说什么,只是拉着诸葛盈的手道:“你要好好听你父皇的话。”

    哎呀,娶了皇后这么多年,总是见她从容模样,皇帝还是第一次见到她这样和孩子说话,顿时也有些新奇,觉得自己终于也是被皇后正眼相看了。别以为他不知道,其实皇后不仅心里没有他,还觉得他比不上他哥宣明太子和裴初骤他们。

    他们早在成婚之前就认识了。那时候皇帝就是个闲王,宣明太子身边有两个朋友,一个男的,一个女的,都是知己。皇帝知道他们才是一个层次的人。

    但最后如何,还不是自己得到了皇位。

    “你母后说的不错。阿爹会看着你的。”

    皇帝心里受用极了,痛快地出了长央宫。

    他走之后,陆皇后和诸葛盈都忍不住相视一笑。

    陆皇后还是第一次做这种事情,可是皇帝太好骗了,她越是说阿盈不好,他就越是为阿盈说话。看来他是不会改变主意的了,至少不管之后群臣如何反对,皇帝都会死脑筋地坚持让女儿参政。

    为了女儿,陆皇后不介意唱这个黑脸。

    诸葛盈也是头一次和阿娘打这种配合。她真是越来越喜欢阿娘了,同时也越来越讨厌阿爹。阿爹不仅自私,而且还不聪明。真就如果不是宣明太子死了,皇位无论如何都轮不上皇帝的。

    她有理由相信,如果宣明太子留下了孩子的话,祖父没准直接传位皇孙,都不会考虑小儿子的。实在是,太让人生气了。

    过几日,她也要去见祖父一面,顺便给皇帝告上一状。也别说他已经从参政这件事上补偿了诸葛盈了,这算什么补偿。

    皇帝出了长央宫,回了宣政殿,果不其然,才两个时辰,他的案桌上就堆满了来自群臣的奏折。

    皇帝的眉头顿时就皱巴巴的,毕竟现在在他看来,女儿和自己是站在一边的,那些人反对他女儿,是不是就是瞧不起他这个当爹的,是不是有心要他在女儿面前没脸!他都已经在闺女面前夸下海口了!

    这都是什么人啊。皇帝拧着眉,打开第一本奏折。

    首先就是一个文臣写的,说的那叫一个天花乱坠,总而言之就是,皇子参政,可以,公主参政,不行。他甚至还默默关心了皇帝的身体,劝陛下不要过于偏爱女儿,毕竟皇帝还年轻,如果能生的话,说不定还能生出更多的皇子来。

    皇帝气得想摔奏折,这都什么东西?朕的身体也要你来操心?!你是朕的爹还是朕的娘?!

    又打开一本奏折,这一本要聪明得多,说公主马上要嫁了,也参政不了多久,何必如此。与昨日周霜说的差不多。皇帝哼了一声,没去搭理。

    皇帝也就是随手翻一翻,反正他是绝对不会改变主意的了。他正打算去舒妃那坐一坐,就见常希进来:“陛下,户部尚书朱大人和礼部尚书孔大人来了。”

    皇帝顿时心里拉响了警报。又是那个出门没漱口的朱不悔!

    还有孔大人,那个老孔,整日里说些陈词滥调也就算了,敢来说朕女儿半句不好,朕和你没完!

    朱不悔和孔漫一同入了宣政殿。果然,寒暄过后,就是开门见山。

    朱不悔这次找了队友,知道让队友先冲锋,眼神示意一下孔漫。孔漫就自己勇敢冲了:“陛下。恕臣直言,公主殿下便该宜家宜室,日后才能有好的夫家。陛下您身为公主的父亲,更应该教育好她,不能纵容公主胡作非为。”

    皇帝的脸色倏地阴沉下来。

    孔漫已经注意到了,但他依然头铁,硬着头皮道:“陛下,臣是礼部尚书,此事是臣的分内职责。公主身为女子,岂可冒天下之大不韪,入朝参政,这岂不是说她与其他两位皇子无异么?公主养在宫外,规矩不好也正常,可陛下您不能出于爱女之心就宽纵了去啊。”

    孔漫自以为苦口婆心,可皇帝的脸色越发难看。

    这个姓孔的,上来就说朕的女儿不“宜室宜家”,怎么你的姑娘很宜室宜家么?又说朕这个做爹的只会纵容女儿,哦哟,你孔漫一把年纪了还纳一个十几岁的美妾,你就是好爹了不成?

    还有,说朕的公主与其他两个儿子无异。

    皇帝开口了:“孔卿,有几件事朕得与你说清楚。首先,若非定蓟公主此次立功,两位皇子都还没到年龄,朕并未打算让他们入朝。从这点上来说,他们都是沾了姐姐的光。”

    “其次,你是礼部尚书,不是朕的管家,不要一天到晚盯着朕的女儿如何如何,她到底做了什么,值当你们这般群起而攻之?”皇帝真的越想越为女儿心痛,她不就是个十五岁的小娘子么,只是有点聪明才智,想做出更大的成绩而已,为什么这些人都要来针对她?

    “最后,公主养在宫外,是有人作孽,与公主本身没有关系。公主的品行,太上皇和朕都认可,你信口造谣公主规矩不好,该当何罪?”

    皇帝本就对女儿内疚得不行,别人还张口闭口都是她养在宫外规矩不好,字字句句都化作无形的箭矢往皇帝身上戳。归根结底,他才是那个害了女儿不是从小养在宫里的人。如今这些人攻讦她,找不到别的理由,便说她没规没矩,说她养在宫外。

    如果他都不能护住女儿,那他拿什么来补偿她?

    皇帝一通输出,孔漫瑟瑟发抖。关键是人家皇帝还说的有理有据的,孔漫于是只能大着胆子道:“陛下,今日公主参政了,日后公主们都要参政可如何是好?”

    他的言下之意就是,你诸葛晟宠女儿,愿意为她破例,万一日后还有公主跟着有样学样的,怎么办?

    皇帝没把这档子事放在心上:“能如定蓟公主一般,凭一己之力收复了蓟州的公主,又能有几个?”他脸上不乏与有荣焉的骄傲,这样的功劳,别说是公主了,就连皇子,能做到的也寥寥无几。

    皇帝自己在做皇子的时候都做不到。等等,皇帝忽然觉得女儿还真的挺能干的,特别争气,特别给他这个父皇长脸!

    这话一出,孔漫就把嘴巴闭上了。的确,这倒是实打实的。他再有心反驳,也无力反驳了。

    没用的东西!朱不悔在心里痛骂了一次孔漫,也笑着站了出来:“陛下可有想过此事对于士林而言,是个什么样的冲击?”

    皇帝眯了眯眼,士林又如何,能用的臣子那么多,你们不干就滚蛋!整日里发表那么多陈词滥调的,有什么用!他还是祭出刚才的言论:“朱大人,你说的那些士林,他们吟词作曲,能将蓟州收回来么?”

    “能么?”

    朱不悔:“……”

    好一个皇帝,看样子是铁了心了。最可恶的是,就连其他重臣们也态度暧昧。昨日除了靖远伯那个必然偏心眼的人之外,周首辅在发言一次之后就不再发话,王之庭、满晖都赞同公主与皇子一起历练,英国公和刘煜则大为赞同,觉得公主立功理所应当。

    朱不悔不敢再劝了,生怕激发出陛下的逆反心理,到时候直接给公主封个摄政公主当当,那就真的要国之不国了。

    二人偃旗息鼓,看着他们狼狈离去,皇帝自觉打了一场胜仗。好哇,好哇!越想越觉得朕的女儿厉害!只有朕这样的父亲,才生的出她这样聪明的女儿啊。

    皇帝一锤定音,打算借着过年来个拖字诀,到时候事情自然也就解决了。如此虽说并未尘埃落定,但也有了不少风声。不仅是前朝,就连后宫也都听说了此事。

    二皇子也很快收到了消息。他心道:天助我也!正想着没办法上朝,现在机会就来了。看来父皇真是很看重他们啊,不仅在上次琼林宴带着他们出场,现在又准许他们入朝。想来父皇对他们有期望。不是自己,就是三弟了!

    当然,二皇子也听说了阿姐以身做饵,将北翟的新城郡王抓获,换回了蓟州一事。只是他听说的版本里并不包括阿姐加入了万罗殿。他以为就是新城郡王想抓阿姐,被阿姐的人反制了。这只能说明阿姐聪明。

    但聪明人多了去了,朝中的聪明人也不少。

    总而言之,如今关于北翟和大安的这件事,一共有三个版本。

    对几位参与了讨论的朝中重臣而言,他们都知道真相,就是定蓟公主是万罗殿倾北部统领,她凭一己之力处理北翟信息,每日里都很辛苦,而且还发现了新城郡王的踪迹和目的,请君入瓮,一举拿下,顺便围剿了几个乌雀阁在燕京的据点。不仅如此,定蓟公主还贴心地给出了北翟一个“送定蓟公主一个蓟州”的方案,让北翟有了遮羞布。

    对其他臣子和燕京收到消息的贵族而言,他们听到的版本则是,新城郡王想抓公主,公主却反制了新城郡王,交给了父皇,大安以他为人质,和北翟谈判拿下了蓟州。

    这一个版本虽然消息不全,但也突出了公主的功劳。只是仍要将公主在万罗殿中的身份保密而已。本来这就是秘密,大统领的身份至今只有陛下一人知晓。下属的倾北部统领身份,也不应该泄露出去。重臣们虽说各有各的心思,但在一致对外这件事上却绝不含糊。至少没有想要卖国的。

    这个版本虽说给诸葛盈也带来了一些麻烦,其他臣子并不知道公主还有更多的功劳,但是也一定程度上保护了她。

    对于普通百姓而言的版本则是,北翟与大安结为友邦,北翟良心发作,决定将窃取的蓟州归还给大安。这不,还将他们的新城郡王派过来说了,说是庆贺定蓟公主回归。

    百姓们,哪有不愿意自己国家强盛的。这个版本让他们读定蓟公主都充满了好感,毕竟是为了她回来,才送来的。也不管北翟是不是借这个名头,总而言之,与公主有关。他们就喜欢公主。

    诸葛盈无意中又收揽了一拨不多不少的民心。

    二皇子并没有将这件事放在心上,对他来说,阿姐再如何到底是个女流之辈,不入他的眼。他只需要提防三皇子就够了,要看这家伙到底是真的憨批还是假的憨批。

    三皇子虽然看起来挺傻的,但人家有一个得力的母家。郦嫔的亲兄长,郦大人,如今是吏部侍郎,关键是他还年纪轻,三四十岁,年富力强,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能入内阁了。

    而且三皇子还和他舅舅的女儿,也就是他带的母家表妹从小青梅竹马,二人很是玩得来,很可能亲上加亲,到时候郦大人也会更加关照他。

    好家伙,这么说,之前那个假太子,当时他有个首辅亲爹在帮忙,还有个靖远伯舅舅帮忙,三皇子也有吏部侍郎舅舅帮忙。只有自己,母妃是个宫人,舅家还远在不知道哪个小县城过活。数他最惨。

    二皇子暗下决心,他一定要发展出自己的势力来。不能让那个贪吃贪玩的三弟把他给比下去!

    “贪吃贪玩”的三皇子听到自己过完年就要上朝的消息,险些没厥过去。

    他是万万没想到,人在家中坐,活从天上来。上头两个哥哥姐姐神仙打架,别牵扯到他头上啊。

    他哭丧着脸,和郦嫔道:“母妃啊,杀了我吧母妃!到底是谁出的主意,为什么要拉上我啊!”

    郦嫔也是哭笑不得。她虽然没有指望儿子登上高位,可儿子也太咸鱼了吧。她有心劝道:“儿啊,就算你以后做个闲王,至少得封个亲王吧。你若是什么也不干,日后怎么办?”

    现在还是亲爹在呢。亲爹在自然是最好的。皇帝对他们娘儿俩不算十分好,可也不差。若是以后二皇子上位了,对儿子不好怎么办。哥哥哪有亲爹好啊。

    三皇子其实也明白这个道理,但他还是很难接受啊。“阿娘,阿姐这么出息,您说,她会不会想和二哥争一争?”

    郦嫔闻言,也笑了一笑:“那你想你阿姐坐那个位置,还是你二哥?”

    三皇子不用思考:“当然是阿姐了!”他撇了撇嘴:“别以为我不知道,二哥其实可虚伪了,还把我当成假想敌,觉得我是他头号竞争对手。我可不想累死累活地坐那个位置。而且阿娘您不是也说过,没有那么大个头,就别带那么大一顶帽子么?”

    这话也就是现代说的“欲戴王冠,必承其重”。

    郦嫔点点头。她家这个儿子她是一眼望的到头的,只要不惹是生非,做个安详到老的闲王是板上钉钉的。至于皇位,就让其他人争去吧。

    三皇子又凑过去问:“可是阿娘,阿姐真有那个意思么?”他人小,未必看得出来,但是阿娘比他聪明。

    郦嫔笑了:“我看,很大可能。定蓟公主与众不同,聪明得很。她可真是太会挑了。”

    三皇子:?母妃这最后一句感慨简直是突如其来。

    郦嫔道:“她长相像仙蕙太后,这就很能加分了,也是因为像仙蕙太后才会被发现是皇家的孩子,不仅如此,还得了太上皇青眼。这只是其一。”

    “其二,公主像她阿娘一样聪明。娘娘年轻时就是出了名的聪明脑袋,连母妃也对她心生向往呢。”那时候的年轻姑娘,谁不羡慕靖远侯府姑娘?即便是她也入了宫,与陆皇后似乎是成了情敌,但娘娘也没有为难她。娘娘治理六宫,手腕得当,却又很讲究分寸。可以说,陛下的后宫这么安稳,他真的要好好感谢娘娘才是。

    一直以来,郦嫔都安分守己。她觉得自己的后宫生活也挺舒服的,皇帝对她有几分脸面,她也有孩子傍身,孩子又没有傻到要去争皇位,日子可舒服了。她也十分喜欢娘娘。

    “最后,你没发现么,公主的性子,像极了太上皇。”郦嫔一语中的。

    太上皇的性格雷厉风行,却又松弛有度,公主也不知道是怎么学的,居然行事上很有几分模样。三皇子有没有发现她是不知道,但她自己已经留意过好几次事情里有公主的手笔了。这样的人,怎么会屈居人下?

    她也就是女子身,输给了二皇子。但那可不一定是劣势。如今人人看在她是女子的份上轻视她,她正好韬光养晦,未必不能在将来狠狠打那些人的脸。

    而且郦嫔觉得,太上皇这么聪明,不会对这个孙女的心思没有察觉。他既然没有出手压制,那一定是他也对孙女有所期望。

    所以说,人啊,不要用陈旧的观念看待别人。谁知道是不是就一飞冲天了呢。

    三皇子听了阿娘的这些分析,也点了点头。看来他的阿姐真是十分不错的。

    又听他母妃问他:“为何想定蓟公主上位呢?”

    论起感情的话,二皇子这个从小和他一起长大的兄弟,不是比定蓟公主这才认回来没多久的姐姐要好多了么?

    三皇子不假辞色:“我喜欢阿姐呀。”他笑了笑,“母妃,我虽然憨,但并不傻。二哥待我如何,我心知肚明。他要是对我好了,那必然是想着收买我好叫我不要与他争皇位。可阿姐不同,她甚至也不收买我,可我觉得觉得和她相处很舒坦。”

    郦嫔心道,这就是你阿姐的能耐了。才回来不久,就将你这个弟弟的性情拿捏住了。不过郦嫔也没有什么不高兴的。

    三皇子还将他们三姐弟那日去琼林宴上,他对阿姐出手相助打圆场的事说了,还有阿姐也和他一样喜欢美食、二人还分享了快乐也说了。

    郦嫔听得频频点头,挺好的。傻小子以后有姐姐罩着,也不用她操心了。

    但三皇子仍在暴风哭泣:“明明是阿姐的功劳嘛,阿姐入朝就行了,为什么那些大人们还不肯放过我和二哥?嗷呜。”

    他又迅速改口:“不对,放过我!二哥是巴不得入朝呢。”

    要是有个民意统计就好了。他不想去,绝对不想去。

    郦嫔摸摸儿子的头。

    三皇子哭哭啼啼的:“要是能和阿姐分到一个部去历练就好了。”

    郦嫔:这大概率是不可能的。

    却说回诸葛盈。她并不知道两个弟弟各有各的反应,对他们也要一起入朝之事,一则不觉得他们是占了自己的光就洋洋自得,二则不觉得多了对手就不高兴。从这一点上,她就已经比二皇子要站得高,站的远了。

    今日是腊月二十九,也就是过年。晚上会有宫宴,皇帝在大殿上宴请诸位宗亲和大臣,另外还有一些周边小附属国也有使者会来。这也算得上是诸葛盈在回归后的头一次亮相,尤其是今日皇帝刚刚在早朝上丢下了一个炸弹,定蓟公主来年就要参政了。

    他们心思各异,各有各的小算盘。就算是一心为国的那些重臣们,心里也都有一些想法。毕竟如今太子没了,跟着皇子下注好呢,还是做陛下的纯臣好呢,都需要好好考虑的。

    诸葛盈却不是怕大场合的,越是大场合她越是来劲。心里有底气,即便那些人如何说她,她也只会一往无前。

    不过,诸葛盈此时另有要事。现在才是下午,她想去一趟大理寺,见一见方之水。

    那次方家锒铛入狱,之后一直被关在大理寺,没人来处理。当时大人们都去忙和北翟谈判以获得最大利益的事了,而方大人通敌叛国的事,由于“未遂”而且暂时没有泄露什么大安的情报,便暂时搁置下来。

    等到两边谈的差不多了,如何处理方家才被提上日程。

    方家固然通敌叛国了,但是他们的所为不能为外人所知,要知道,现在北翟和大安两国之间可是“友邦”,对普通百姓而言,他们听到的就是最“和善”的那个版本。而且老百姓也不知道什么乌雀阁,什么万罗殿。这些都不好往外说的。

    所以最后对方家的处理是,按照方大人贪污受贿来处置。方大人贪污数目极大,因此直接判了方大人死刑,其他所有家人流放。

    诸葛盈直到现在,还在想着,方之水到底是不是无辜的。

    她之前也忙着处理别的事情,没有时间去见她。其实也是不忍心去见她,若是她真的协助家人伤害她,那她们之间的同窗情谊只能说是白费了。若水她并没有这么做,那诸葛盈也救不了她。按照此时的大安律法,父亲有罪,为未嫁女来说,也是牵连的。

    但她还是固执,非要求一个结果。轻装简行到了大理寺,她先是找上了她的老熟人刘煜刘大人,问他方家的情况。

    刘煜这些日子已经将方家一家四口审的差不多了,他这个人做事只看证据,也是因为他这样实证的性格才会同意有功绩的定蓟公主入朝参政的。不过刘煜并不是一个喜欢邀功的人,此时见到了定蓟公主,他也并没有将这件事说出来。

    见公主问起此事,刘煜便道:“经下官查明,方家四人,方立是主谋,与乌雀阁搭上线。儿子方之元与夫人同样知情并赞成方立投敌,唯有小女儿方之水一无所知,但正是方之水将公主骗了出来。”虽然方之水没有成功,一切都在公主的掌握之中。

    可要是万一呢?公主阴沟里翻船了,难道方之水就一点责任也没有?

    诸葛盈听了,心下好受了些。可她自己是好受了,觉得友谊没有被辜负,可对方之水来说,她却是最无辜的那个。

    诸葛盈问道:“我可以单独见一见方之水么?”

    刘煜道:“女眷们仍关在一起,并没有流放。下官为公主安排一下。”说罢,他又小声提醒了一句:“公主,方家女眷大年初六就会被流放了。”

    诸葛盈点点头。

    等再见到方之水的时候,饶是诸葛盈这样经得住事的人,都有些不忍心了。方之水从前虽然有些内向,但看起来宛若溪水,面由心生,十分干净的长相,可是现在,她整个人陷入一种焦躁和无力中。

    听见了脚步声,方之水一抬头,就看见了诸葛盈。她顿时喉头一哽。

    这些天,她已经知道了爹娘犯下的蠢事,通敌卖国本是抄家灭族的大罪,可陛下不知道是出于什么考虑,竟没有将事情闹大,最后阿爹的罪名是贪污。这样的话,阿娘和自己的性命得到了暂时的保全,但也要去偏远之地流放,还不知道有个什么结果。

    她在心里怨恨阿爹野心大,怨恨阿娘跟哥哥糊涂,可事到如今,说这些又有什么用呢。还有公主,公主只怕也是恨死她了吧。

    她在监狱里也听说了一些消息,定蓟公主没事,而且北翟最近有个郡王来了燕京。她总觉得和阿爹投敌这件事有关。

    “公主……”方之水一见到诸葛盈,就难受起来,“对不起公主。”

    她本想成为她的朋友,却成为了有心人害她的刀刃。

    她替她的家人道歉。

    诸葛盈听了,心里也不好受,凑上前去,温声道:“做错事的是你的家人,又不是你。你为何道歉?”

    方之水至今记得当日自己回家后听说的事情,她阿爹甚至打晕了她,不许她出房门通风报信,让人去救公主。

    “我……我也不知道。但父母之罪,我又岂能一点干系都没有?”

    诸葛盈心道,这是因为在古代,喜欢连坐啊。父母有罪,孩子也要遭殃。就像方之水,分明一心向善,没有做过坏事,却还是跟着流放。还有其他一些女子,若是父兄获罪,夫家获罪,还会跟着没为官妓。

    女儿身,真是半点不由人。

    诸葛盈在来这里之前,是打定主意不多管闲事的。她如今在这个位置上,又刚刚被亲爹推上了风潮,更应该小心谨慎。

    可从前的朋友遭遇无妄之灾,再联想到同为女子,她确实心软了一瞬。

    她对方之水道:“之水,别难过了。错的人是他们,不是你。我听说你一开始还想着找人去救我,你有是非之心,这很好。如果你还是要将家人的罪背负在身上的话,我给你一个将功赎罪的机会。”

    方之水眼里含泪地看着诸葛盈。

    半刻钟后。诸葛盈与刘煜谈完话,便悄悄地将方之水带走了。

    她让方之水以后就做一个平民百姓,同时负责精研律学,日后自有用得上她的地方。诸葛盈送佛送到西,连给方之水住的地方都安置好了,银钱也留了一些。

    她不忍心看着方之水在流放路上死去,所以厚着脸皮和刘煜要了个人情。当然,她也不是滥好心,日后她想要办一个女子平民书院,教一些女孩子学习律法,既能保护自己,也能留作后用。

    而且,如果方之水就是伙同她的爹娘谋害她的话,她绝对不会对她手下留情。

    其实她刚才去找刘煜的时候,刘煜也是有所犹豫的。他本就觉得方之水有些无辜,但是律法如此,而公主这个苦主自己不介意放过方之水,刘煜也不介意卖这么个人情给公主。至少公主要走的不是嫌犯。

    刘煜家中也有女儿,他虽然不犯事,但常在朝中走,很难说不会有失势的那一日,到那时候,他也希望公主可以护住他家的女儿。

    安顿好方之水,诸葛盈的心情依然有些阴沉。她想到这个时代的一些律法,想到了同为女子,她得以入朝参政,在宫宴上觥筹交错,却仍然有一些无辜的女子,为了犯罪的父兄一同服罪。

    这哪里是她们的罪呢。

    她能救得了方之水,却救不了更多更多的“方之水”。

    一时间有些烦闷,可她转念又想,她已经能入朝了,是好不容易争取来的机会,她一定要好好把握住。先让自己成为第一人,做一个钉子,之后再慢慢让朝堂上的女子多起来……人数多了,自然也就有发言权了。

    嘿嘿(▽)。

    离宫宴开始还有两个时辰,诸葛盈又跑了一趟承恩公府。反正孟雾芙住在承恩公府,众所周知她与她玩得好,也能掩人耳目。

    但她实际上是去找太上皇告状的。

    今年过年,太上皇他老人家依然不回来——当然,是对皇帝和朝臣而言的。但承恩公和诸葛盈、常侯都知道,太上皇还在燕京呢。

    太上皇自己不能露面,自然也不能明目张胆地见宝贝孙女。更甚至,要不是诸葛盈去常侯那里,太上皇因为生气耶律提色、欲熏心的事跳出来,她现在都不会知道太上皇还在。

    他整个人郁闷得很,小舅子晚上也要入宫。就连小舅子都能看到定蓟!不开心。

    偏偏那承恩公就喜欢惹一惹太上皇:“你见不着定蓟不要紧,我马上要见到了,嘿嘿。”

    太上皇:“……”

    承恩公还道呢:“也不知道小外甥会不会趁着宫宴给定蓟安排什么世家公子相看……”

    “啪”的一声,承恩公最爱的黄花梨木座椅随着声音四分五裂。太上皇一想到有这么一个可能,就勃然大怒:“他敢!说了定蓟的婚事不由他做主的!”

    诸葛盈可是要成大器的,没白得耽误在情情爱爱里边。还有,就皇帝那眼光,那脑子,能给定蓟挑到什么好的?

    承恩公:!!!

    “我的椅子!”

    早知道就不嘴欠了。太上皇他老人家不当家不知柴米贵,挥霍钱财不知道多离谱,可不可以别忘记,这是他家的贵重物品啊!

    太上皇也有些讪讪,正要安慰小舅子两句,就听说孙女在外求见。太上皇和承恩公两个面面相觑,这个时候,宝贝孙女来找他干嘛?

    诸葛盈一见到太上皇,就忍不住笑了:“祖父!您老人家今年一个人过年,我给您带了一些吃的用的。”

    太上皇见她手上大包小包的,心下很是受用,一把解了过来,嘴上还道:“你祖父我还缺得了这些东西?”

    诸葛盈不以为意,指着那包袱,“里面有一罐子药膏,您不是以前打仗多,下雨天膝盖疼么。我跟小秦提了两句,他就做了些药膏。您放心,可以用的。”

    太上皇到底是皇帝,吃用什么东西都有个讲究的。不是经过试验的,诸葛盈也不敢拿过来。

    太上皇嘚瑟死了,眼角睥睨着承恩公,扬起下巴,心里叉腰狂笑:我有这么孝顺的孙女,你有么你有么你有么?!

    承恩公道:“阿盈,以前秦院使给你祖父配的药膏都不是太管用,这小秦能比得上他阿爹么?”

    “舅祖父,话不能这么说。”诸葛盈一本正经的,“俗话说,闻道有先后,术业有专攻嘛。擅长大方脉的未必擅长一些小病。我看小秦就挺好的,有自己的长处。祖父先试试看吧。”

    太上皇笑得合不拢嘴了:“试试试,下回雨天就试。”孙女的糖衣炮弹一下来,他根本就撑不住几个回合。

    他又说:“如今这小秦,倒是成了你专属太医似的。”

    诸葛盈的确有意培养小秦,也是把他当做自己人,而且小秦也愿意。她不多纠缠这个问题:“秦院使伺候过您,现在小秦又来帮我,不是挺好的。”

    太上皇点点头,自己在包袱里面左翻翻、右翻翻,看着这个觉着好,看着那个也不错。承恩公在一旁看得啧啧称奇,姐夫是什么地位,什么好东西没用过,这些寻常之物倒也能讨好得了他。

    只能说是心里在意孙女,所以收到她的礼物就很开心了。

    诸葛盈觑准时机,对太上皇道:“有一件事,孙女先斩后奏了,想和您说一下。”

    承恩公顿时用“嘿嘿,你的宝贝孙女有事才来求你”的表情看着太上皇。太上皇的表情瞬间僵住了。

    他眯了眯眼,“何事?你是说你入朝参政那件事?”

    说起来他还想知道呢,皇帝那家伙,最是死板,怎么会允许女儿入朝参政了?出于愧疚?不可能。

    诸葛盈瞥了瞥承恩公,考虑了一下,最后还是觉得,舅祖父可以听这件事。

    她以最快的速度说了出来:“韩氏没有死,父皇在外头置了庄子养着她当外室。”

    饶是太上皇心里头已经做了很多准备,猜到了很多可能,可此时一闻言,他还是:“???”

    承恩公也是:“?????”

    太上皇的困惑表情只是一闪而过,很快,变得狰狞起来:“奸夫淫、妇!天底下是没有别的女人了吗这个xx的偷xx的直娘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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