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桐少了看守韩氏这个任务,  便空了出来,诸葛盈仍安排他负责盯紧晏君乐,以及某些朝臣。他一个人要是完不成的任务,  可以分一些给他江湖上的朋友。至于酬劳,不需要担心。

    当然,  包桐要找人,  肯定也会小心谨慎,  挑那种可靠的、嘴严的。并且,  也不会告诉他们自己的主子到底是谁。

    定蓟公主的身份还是要保密的。

    诸葛盈晚上回了宫殿,  洗去了和韩氏接触的晦气之后,  才躺在床上看看今日倾北部的情报。

    她还没看多少呢,  暗卫就忽然出现。诸葛盈之前为了方便,  在心里给二人起了外号,  高一点的叫阿竹,黑一点的叫飞飞。暗卫没有真名,  从生到死,  都是龙泉卫的人。

    她派去接替包桐看着韩氏的是飞飞,留了阿竹在身边。

    可飞飞这时候居然回来了。

    诸葛盈:?

    飞飞主动禀报道:“太上皇得知公主身边少了一人,便派了暗五却接替我,让我仍回来守着公主。公主身边只有暗三一人不行。”

    诸葛盈:……

    所以,阿竹就是暗三了。阿竹还是一个女子。想来太上皇也挺均衡分配的,  想着有些事她可以吩咐暗三去做,有些事可以吩咐暗四去。

    “那你呢。”

    “属下暗四。”

    行叭。暗三和暗四。不管怎么样,她还在心里叫他们阿竹和飞飞。

    她皱着眉头道:“你私自联系祖父了?”

    飞飞脚一软,  跪下来:“属下也是怕公主身边只有一人难免看护不周。这事是属下有失分寸,  自会领罚。”

    诸葛盈一想,  也是,  暗卫就算一天到晚盯着她,也有个吃喝拉撒,总得二人比较好,好歹有个轮换嘛。这样一想,她脸色也好了许多:“我并未生气,只是你这等背着我与祖父联系的行为,让我很不喜欢。祖父既然把你给了我,你们都要听我的话。”

    飞飞与阿竹对视一眼,二人都俯首道:“遵公主令。”

    乖乖。这位公主的能耐,他们也是亲眼所见的。她真的倔起脾气来,太上皇都吵不过她。今日不就是这样。他们二人,在龙泉卫这么多暗卫里头,也是有名有姓有排位的,太上皇是信任他们,才把他们赐给公主。他们可不能得罪公主,要是就这么回去了,太上皇罚他们不说,他们还得在兄弟里边丢脸。

    绝不能被公主嫌弃!二人对视一眼,眼神里都是满满决心。公主就是他们唯一的主子!

    诸葛盈则继续处理情报。

    燕京处处都在过年,皇帝都与民同乐,停下了上朝的步伐,封笔、封玺了,可是此前北上与北翟使者在云州交接,一个耶律提就换回了蓟州,这买卖是真的划算。

    如果不是知道不可能,诸葛盈简直恨不得北翟的其他小郡王也跑过来打定蓟公主的主意,然后再让她一网打尽。

    对大安来说,自然是好处多多。可是对北翟来说,多的是人不乐意。尤其以康王为首,他明面上不敢对代王如何,私底下却恨透了代王,甚至说过他要是新城郡王,他恨不得上吊自杀算了的话。

    诸葛盈知道,北翟的情况和大安很是不同,老皇帝应该就是属意代王和康王其中一个了。他们都是嫡子,一母同胞的亲兄弟,身份差不多,北翟又不管年龄长幼。因此很长一段时间内,二者都会你争我夺——除非老皇帝决意定下其中一个,而且保证另一个不会闹腾起来。

    所以即便代王和康王此时此刻都知道,不应该内斗让大安有了可趁之机,可也要看是什么情况啊。这种大格局,在平时咱兄弟俩可能还有,可现在争的是皇位啊!父皇当年和叔叔伯伯们争皇位的时候,不也是拼尽全力么?

    先斗倒我的兄弟,等我做了太子,再找大安报仇!

    兄弟两个不约而同地想着。

    两国使者会面,本就已经定好了基调,在云州交换也是为了走流程。就在年初三这一日,也就是前日,蓟州正式回到了大安的怀抱,而新城郡王耶律提也获得了人身自由。

    耶律提此番是恨毒了大安,更恨毒了定蓟公主诸葛盈。等他翻身那一日,他绝对不会放过诸葛盈的。

    诸葛盈可不管她那么多,蓟州回归就好了。她满意得很。不管蓟州是不是真的作为她的封地,她都心满意足。

    人活一世,总不是仅仅为了功绩和名声的。她也有一个统一梦。

    再说回北翟。其实照诸葛盈的了解,康王鲁莽勇猛,但并不算十分聪明,反而是代王阴险狡诈,心机颇深。如果非要从他们里边选一个做北翟将来的皇帝,她宁可是康王,也不要是代王。

    而这一次,代王长子在大安马失前蹄,纵使有命回去,必然也有不少风波。诸葛盈稍微派了一些人在北翟煽动康王一派,让康王本就充分的怒火变得更多。

    代王本就失势,如今儿子又惹祸,他是想韬光养晦来着。她不能帮着康王,不然就成了叛徒,但她可以挑拨丽都的风云,让他们更加无暇他顾。这个时候,大安也就可以修生养息,慢慢发展了。

    毕竟她入了朝,朝中必然也不会安稳的。

    新城郡王回丽都这一路,诸葛盈依然不放心。在北翟使者团中,也有一个是潜伏在丽都多年的医者,此次跟着出来了,代王怕新城郡王在大安受到了虐待。若是郡王有个什么不对的,他会立刻传信给燕京。

    她脑子里一边转着千里之外北翟国内的消息,一边则处理着情报,时不时做些批注什么的,如果有重要的情报需要有对策的,她也会标记好,吩咐属下去做。再重要一些的,则必须经过大统领的准允了。

    由于她此前确实立下大功,不仅大统领对她赞誉有加,就连万罗殿内部对她的风评也都好了起来,之前对她有些不服气的,也改了口风。可见人还是要有些实绩在身上的。她之前那样,简直是空降,别人不服也是正常。诸葛盈并不计较。

    一条消息忽然标红了出现在眼前:新城郡王在沈州府遇刺,险些丧命。如今已急速运回燕京就医。

    用了“急速”这个词,看来新城郡王是受伤很严重了。因为他们那一行本就是急着回燕京了,耶律提得赶紧回去请罪,越早越好。总不能还一路游山玩水的回去吧。

    诸葛盈以手支颐,脑子里迅速运转:这到底是谁的手笔呢?康王难道真的这么蠢,直接就对着侄子下手?新城郡王本就有了输了蓟州的污点,就算老皇帝很宠爱这个孙子,等他回朝后必然也要冷遇一阵子的,这个时候将新城郡王杀了,对康王来说,没有很大益处,还会招来猜忌。

    可是,万一他就是抓住正常人这样的心理,因此才对耶律提下手的呢?要知道,耶律提是代王长子,也是代王唯一的嫡子。代王妃据说生完他之后就不能再生了。耶律提和代王妃是连接代王和萧枢密使的重要枢纽。若是耶律提凉了,萧枢密使估计也不会偏帮代王了。

    帮他也没意义了啊。就算萧枢密使真的帮代王拿下了太子之位,代王登基,代王妃做了皇后,可是没有孩子,代王妃也是为人做嫁衣。还得看着代王和其他女子的孩子上位。

    萧枢密使没有那么蠢。

    所以,没准真的是康王干的好事。他搏了一把,就想着把新城郡王弄死。但想着好死不死的,耶律提没有完全死透,还能回丽都。

    到时候丽都必然又是风雨欲来。

    诸葛盈感叹,果然夺嫡之争,自古就是腥风血雨的。连同胞兄弟也不例外。之前谁不说康王和代王感情深,代王帮着自己的亲兄长一路碾压其他兄弟,康王对代王也颇为放心——他属实放心的太早了。

    代王放长线钓大鱼的本事,倒是足足的。

    诸葛盈如今只庆幸,好在新城郡王不是死在大安的,否则这笔黑锅又是大安背了。蓟州都未必能拿回来。

    对于老皇帝来说,一个活着的好圣孙是值得的,可是一个已经死了的孙子,就必须拿他来谋取最大利益了。

    她批注道:再探,再报。

    之后她又发出一封密信,给新城郡王一行人里的医者,让他注意新城郡王是不是真的快死了。

    等处理完所有情报后,诸葛盈才躺下来睡了,明日还要上朝呢。是她定蓟公主第一日上朝。不知道还有多少闲言碎语呢。朝中的某些老大人,说起闲话来,半点不比他们口中瞧不起的“长舌妇人”差。

    飞飞和阿竹二人对视一眼,看着公主熄灯了,才小声交谈道:“公主果真辛苦。”

    “是啊。她如今又要入朝,又要继续处理万罗殿的消息。咱们得还好护着公主才是。”

    如果说二人本来是听命太上皇,才保护公主的话,现在他们也已经被公主折服了。都在心里暗暗发誓要以性命保护公主周全。

    第二日上朝。所有官员都打足精神,等着看定蓟公主第一次上朝,是个什么模样。

    由于皇帝还未给自己的两子一女分配去哪个部,他们因循旧例站在最前面,如同之前晏恕做太子的时候一样。

    他们先撇开女儿身的定蓟公主不提,看向二皇子和三皇子。唉,三皇子真的是烂泥扶不上墙,站姿倒是有,可惜看起来昏昏欲睡的,还当他在床上呢。

    倒是二皇子,从背影看,颇有几分芝兰玉树之态。一看就很认真,比三皇子强。

    就有人偷偷用眼神示意吏部侍郎之一的郦大人,也就是三皇子的亲舅舅,看看,你这外甥,实在是太不像话了,和人家二皇子差远了,你还不管管!

    郦大人接收了信息,却一点反应也没有,就当做没看到三皇子如此。

    那些人便觉得没意思。连人家亲舅舅都懒得管了,看来这三皇子是真的不成器。算了算了,去支持二皇子吧。那可是陛下的长子!

    另一个吏部侍郎,也就是晏君乐,仍在神思九天之外。他还在想着除夕那日发生的诡异事件。他回到家中,就看到一封匿名信,说韩氏还活着,登时将他吓出了七八个猜想。韩氏分明已经在菜市口被枭首了,还有不少百姓拍手称快呢。

    最后他得出结论,定然是皇帝舍不得韩氏,才将她救了下来。且不说那么多,那给她写信的人,究竟是谁呢。肯定不是皇帝,皇帝只想着抱着韩氏只羡鸳鸯不羡仙呢。

    那就有可能是他的政敌。晏大人在朝中多年,要说一个人也没得罪,绝无可能。尤其是他上任首辅之位后,更是树大招风。朝中有不少的倒晏派官员在暗流涌动。

    按道理,晏君乐不应该跳那个坑的。可是涉及韩氏,韩氏又关涉到多年前掉换皇室血脉的那件事,韩氏又是不能见光的人,所以晏君乐没有让属下去查,而是自己亲自深夜前往兴南坊,去信上的那个地址看一看。

    可惜,他并没有见到任何可疑的人。

    晏君乐只好一头雾水地回来了。直到现在,这还是他的一个谜团。据说他走后不久,兴南坊有一处院子失火了,晏君乐直觉不对,让人去查问了,好不容易才撬出了一点消息来:原来院子主人是一个三十多的夫人。不过在失火之后,他们就全部搬走了。

    晏君乐有直觉,那个夫人就是他的妻子,韩氏。

    但聪明如他,依然没有察觉出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为何韩氏会忽然离开?是皇帝知情的么?

    因为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晏君乐连自己的仇人定蓟公主今日上朝,都暂时顾不得了。

    但是,晏君乐不出马,也多的是来狙击诸葛盈的。他们早就憋了多日了,差点连年都没有过好,让陛下给耍了一通,送上去的奏本陛下压根就没有看,反正他有理由——已经封笔了。这你能怪他不成?

    好不容易盼来了这年假后的第一次上朝,不少人都摩拳擦掌,一定要将定蓟公主从朝堂上“赶”下去,否则男子雄风何振?

    届时家中妇人、女儿个个都学得定蓟公主那样,那他们为人夫、为人兄的,还怎么做一家之主,怎么逞威风?

    皇帝在龙椅之上,眼观鼻,鼻观心。

    御前太监常希道:“诸位大人有事启奏,无事退朝。”

    太常寺卿龚大人出列:“臣有一事不明,定蓟公主身为女子之身,如何能出列在此?恕臣失言,公主确实有功,但如此争强好胜,实在有违女德。”

    诸葛盈:???

    我可去你爹吧。

    女德,女德,你倒是自己先讲讲男德好么!

    好在有人帮她说话。大理寺卿刘煜道:“龚大人此言,本官不能苟同。若论功劳,定蓟公主帮助朝廷收回了蓟州,而你龚大人自科考为官,已有三十载,可曾有过类似的功劳?”

    不少人都垂眸,无声地笑。确然如此。

    龚大人被刘煜的这一波攻击搞得面色发红:“你!本官在其位谋其政,军事本就与我无关。”

    刘煜叹了口气:“如果真的按照你这么说,定蓟公主本就是荣华富贵应有尽有,她便是不入朝参政,也不影响她安享富贵。她要是真的觉得军国大事与她无关,那么此时蓟州仍在北翟手中,如何能回到我大安呢?龚大人,你说公主‘争强好胜’,若是‘争强好胜’便能回归一个州,本官也愿意‘争强好胜’了。”

    上官打前锋,大理寺的其余人也不能看着他一个人如此。

    闻言,大理寺少卿便也出列道:“下官也愿意‘争强好胜’。”

    龚大人:“……”

    得得得,就你们大理寺能说!

    皇帝坐在上头,见刘煜三下五除二就把龚大人打趴下,心下一片暗爽,便道:“刘卿所言有理。”

    龚大人节节败退,又有礼部尚书孔漫出列。他是正儿八经的孔家人,孔子后代,虽然中间断过很多层,但他自称是孔子后代,又有谱系为证,新朝初立之时,确实将这孔家立为了一个儒门牌坊。

    诸葛盈知道,这如今的孔家,就是一个活招牌。

    有些孔家人的做派,只怕是孔圣人还在世,看了也得要厥过去的那种。

    孔漫理直气壮道:“公主身为天家之女,本该做天下女子典范,如何能与我等男子同处一室议事?敢问公主,你可读过女四书?”

    他已经打算好了,若是公主仍不退缩,他的下一句就要带上皇后娘娘了“娘娘是母仪天下的典范,如何生出如此不守女德的女儿来?!”

    这一次,不需要别人来为诸葛盈说话,她自己就能上了。别人都将刀剑刺到她跟前了,若她还是窝窝囊囊的一言不发,才是被人耻笑。

    众人看着此前站的端正的定蓟公主出列道:“本宫并未读过女四书。”

    “呵。”孔漫嗤笑一声,你承认就好,正要抓住这一点大加嘲讽。

    定蓟公主比他一开始还要理直气壮:“读女四书可以让我收回蓟州么?”

    轰!

    她又看向孔漫,状似疑惑道:“孔大人难不成读过女四书?可孔大人也并未收回蓟州啊。”

    这些人,想要抹除掉她的功劳,想要拿她的女子身份说事,不管是因为背后有人授意,还是自身想要如此,诸葛盈都不会容忍他们一再忘却她的功劳。那就是事实。要是人人都如大理寺刘煜那般看重实据也就好了。

    到底行不行,别拿性别说事,就看谁做出的实绩多!

    诸葛盈靠着蓟州一事成功二杀。

    孔漫确实没有为朝堂做过什么大事,更别提和收回蓟州这样的大功相比。一时间,他面色涨的通红,只能说一些“女子不可如此”“贻笑大方”云云,惹得不少人鄙夷。

    就算是那些真的不赞同公主参政的,也见不得孔漫如此没用,窝囊!

    便有人出列道:“公主立功,为朝廷迎回了蓟州,将蓟州作为公主的封地也就是了,如何公主还贪心不足,学着兄弟们参政?”

    诸葛盈:???

    这位哥,蓟州作为她的封地,那是与北翟两国的协定中写好的,已经昭告天下的。而且,也是因为要给北翟扯上这层遮羞布。可以说,蓟州本来就一定会是她的封地。这位大人这么说,就好像恩赐给她的一样,而不是她本就应得的。

    还指望着让她见好就收,不要贪心呢。

    二皇子闻言,也稍微皱了皱眉头。他可不想现在就对上长姐,长姐不能掌权,最多是日后辅佐他。能够在军事上有眼光的、聪明的姐姐,日后完全可以和亲去北翟或者西凉,再在那边掌权,有利于两国关系,最好成功将北翟或西凉都收到大安来。他巴不得坐享其成呢。

    长姐这般好,合该对她好一些,让她记下自己的弟弟之情。

    三皇子则更加:???

    你不要过来啊!别扯上我啊。我本来就是阿姐立功才捎带的拖油瓶!是我蹭姐姐的功劳咯,可不是姐姐蹭我的功劳啊!

    别的都可以忍,这一点不能忍。三皇子是一个实事求是的人。他立刻站出来,为姐姐发声:“庞大人此言差矣。蓟州本就是阿姐迎回来的,依照两国协定,那也是阿姐的封地。这件事,诸位大人都没有异议吧。”

    三皇子又不打算登大位的,才不怕得罪人。他就是个实事求是的好弟弟罢了。现在有亲爹,以后有姐姐。他有什么不敢说的。

    众人也都点头,的确,和北翟已经商量好的,这个封地必然就是属于定蓟公主的,谁也不能有异议。有异议,那就是破坏两国关系,谁知道北翟会不会恼羞成怒。这个关头,就得让他们北翟内部自己去争去斗才是!

    三皇子又补充:“还有,我和二哥能够入朝参政,也是借了阿姐的东风。庞大人为何不顾是非曲折,便胡言乱语,分明是阿姐有功于朝政,为我与二哥做榜样。我与二哥同向阿姐学习才是。”

    这样一番话,说的是有理有据。而且表明了事情先后顺序,是诸葛盈立功,皇帝才想到了让儿子女儿一道入朝参政的。不然皇帝还想着让儿子们多读点书呢。毕竟二皇子今年十四多,三皇子今年将将十四岁。

    听见三皇子如此说,二皇子眼里闪过阴霾。可恶!让他抢先一步!

    不过亡羊补牢也是要做的,二皇子赶紧道:“三弟说的是,阿姐有功在先,是我与三弟的榜样。”

    两位皇子都认了这是姐姐的功劳,若非姐姐,自己也不可能参政。官员们自然也无话可说,只能说他们烂泥扶不上墙。

    只是三皇子的舅舅,郦大人却眼里闪过满意。三皇子还没那么蠢。不该他揽的功劳,就不要动。

    皇帝见两个儿子都知趣,并没有脸皮厚的要抢姐姐的功劳,这才笑了:“老二和老三长进了。”

    他是随口一说,仍按照从前太子还在时来称呼两个皇子。可在心里九转回肠的众人听来,那就是,陛下对公主和皇子的态度是一样的,否则也不会将公主与皇子一道序齿了。没听见陛下都说了么,二皇子还是老二,三皇子还是老三。

    那老大是谁?自然是年龄最长的定蓟公主了。

    本来有意在新年上朝让陛下重新给两个皇子序齿的宗正寺卿将奏本压了一压,看来陛下主意已定,他还是不出来添乱了。或许陛下是为了补偿公主呢,才视作儿女差不多,儿女一起排序。他何必来讨人嫌呢。

    而且,陛下让公主与皇子一同入朝,想必也有他自己的考虑。这表明了,陛下看来,公主与皇子是同等待遇的,大家起点都一样。当然,公主必然不会做太子,但是也是陛下的偏爱嘛。

    他们都懂。

    于是就在这样的“误会”之下,诸葛盈成了大公主,老大,是大安历史上第一个有资格与兄弟们一同排行的公主。而二皇子仍是老二,三皇子仍是老三。

    诸人依旧按照从前的称呼称呼他们。

    庞大人出师未捷,都还没有对上定蓟公主,二皇子和三皇子两位弟弟就已经联手将他打了下去。

    晏君乐此时的眼神一直在盯着诸葛盈。他自然也是恨不得定蓟一辈子就做个普通公主的,毕竟,定蓟公主与他有仇,彼此都心知肚明的。就算现在她只是对付了韩氏,也不代表她会放过自己。

    这笔账,可不是给一万五千贯就能摆平的。这一点,他知道,诸葛盈也知道。

    可现在形势乱七八糟的,诸葛盈回了皇宫,仿佛鱼入大海,没多久就给朝廷弄回了蓟州,好像很有本事的样子。

    不能再让她成长下去了!她越是厉害,就越是显得从前的晏恕做太子时候有多普通。不怕货物差,就怕货比货啊。

    晏君乐给某个人使了个眼色,可那人只是轻微的摇了摇头,拒绝了他。

    晏君乐瞳孔一缩,难道,今日就只能看着诸葛盈定下参政的事了吗。何其荒唐!她掌了权,对自己可是一大威胁啊。

    晏君乐还是其中一个,其实这大半朝堂,许多人都不赞同公主参政,可是眼看着递上去的反对奏章石沉大海,出头进言的龚大人、孔大人、庞大人,又一个个地失手。

    说又说不过,拼功劳,又确实拼不过人家定蓟公主,众人都有些蔫了。等等,还有户部尚书朱大人啊!

    他们都望向朱不悔,大人上啊!你可是我们的前锋啊!快上啊!

    也不怪他们都指望朱不悔。朱不悔此前就放言,说公主不该如此。加上他们也听到了风声,据说在腊月二十八那日,陛下就召见了几位重臣,问他们对公主参政的意见。几位大人暧昧不明,只有朱大人是明确反对,还敢硬着头皮和陛下说。

    在除夕那日,朱大人还为幼子向陛下求恩典,赐婚儿子与定蓟公主。他们当时没领会到,后面也都知道了,朱大人牺牲颇多啊!他也不是真的就看重定蓟公主做他的小儿媳,而是为了不让公主入朝啊!

    朱大人,真有你的!

    我们男人里,有你这样聪明人,实在太幸运了。上啊朱大人!

    被这么多人用炽热的目光盯着,朱不悔不是看不懂他们的意思。可他,真的不能再上了啊呜呜呜。

    他不禁回忆起了六日前,除夕夜回家后的情形。

    本是一家三口参加宫宴,开开心心地回来,只是他回府后先去洗漱一二,一出来就见幼子朱清宁与夫人母子二人在一同说话,朱不悔正感温馨,一凑过去,就被夫人狠狠地扫了几眼。

    朱不悔:???

    朱夫人嫁给朱不悔二三十年,最知道如何拿捏她家这个,立刻就道:“朱大人好大的威风,当堂就给二郎求亲公主,怎么,二郎只是你的儿子,不是我的儿子么?”

    糟糕!朱不悔忽然想起来这茬事,他的确没有和夫人商量过,直接当堂就说了,确实让夫人和小儿子都措手不及了。

    他搓一搓手,解释道:“夫人,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其实,我并非真的想要娶公主为二郎媳妇。”

    他以为这样说了,便可以让夫人稍微消消气,谁知道,听他说完,夫人居然露出了“果然如此”的表情,夫人与二郎对视一眼,才劈头盖脸地开骂:“看来二郎说的果然没错,你就是为了阻止定蓟公主上朝,不惜牺牲儿子的亲事,拿儿子做筏子!朱不悔啊朱不悔,亏你也是四五十岁的人了,居然还为难公主一个十五岁的小姑娘!你也好意思!”

    朱不悔被骂的也有些羞红了脸,但他更加恼怒地看向朱清宁,给了一个“老子和你没完”的神色。朱清宁有阿娘撑腰,自然不怕他:“阿爹,此事本就是你不对,你利用我的亲事,差点没让儿子尴尬死。”

    朱夫人想到当时的场景,儿子最后还被拒绝了,虽说于男子而言,没什么影响,但终究有些意难平。都是她家这个糟老头子干的好事!

    “你还有脸看二郎?你不心虚么朱不悔?人家定蓟公主可怜见的,好不容易回到爹娘身边,这次能入朝参政,也是人家自己有本事,怎么,你朱大人就这么见不得女子有本事?”朱夫人持续开刀,“既然如此看不起女子,那我也不用管着这一大家子的事了。还有韵儿,也不用再对爹爹献殷勤了,你阿爹打心眼里就瞧不起我们母女俩。”

    朱清韵年龄小,这才没有跟着爹娘兄长入宫。她一听见阿娘如此说,也同仇敌忾起来,狠狠瞪一眼亲爹,“哼!”

    朱不悔:“……”

    他心里已经有一些懊悔了。他之所以一而再,再而三地反对定蓟公主,终究还是因为自己传统文人的这根筋,他始终是扭转不过来。

    他是认同男主外、女主内的,就如同夫人这般极好。夫人对他情深义重,他也对夫人始终如一,在外头夫人给足了他颜面,可是在家里,他对夫人极其敬重,家中仆下也都知道,这个家中,夫人第一,郎君在后。

    如今为着定蓟公主这事,连五岁的小女儿都对自己一脸怒容,他也有些蔫蔫的。

    但,文人的骨气仍在支撑着他负隅顽抗:“夫人,自古以来,男主外,女主内,可有女子参政的?那真是太荒唐了。公主若是开了这个坏头,以后女子人人效仿,可还有从前一派家庭和睦之景?”

    朱夫人闻言,冷笑一声:“说来说去,你还是认为女子是不如男子的,所以女子就合该在家伺候一家老小,合该不能在外头闯。事到如今,我也是同情这个定蓟公主了。她分明立下了大功劳,她的两个弟弟并无寸功,借着姐姐的功劳能入朝,朝臣们一个反对的都没有,而公主却只因为女子身份就迎来如你这般迂腐之人的反对与恶言。”

    她已经听完幼子朱清宁说清楚今日之事,也知道自己这枕边人打的什么主意,她是越想越生气。也对定蓟公主心生佩服,她是为了能够为朝廷做一些事,才想参政的,这又有什么错?

    别人怕朱不悔,朱夫人可不怕,她左手拉着朱清韵,右手扯着朱清宁的肩:“韵儿,二郎,索性你们就跟着我回外祖家去,让你们这厉害威风的阿爹来盘账,来管着朱家,咱们只管回外祖家享乐去。”

    朱夫人娘家也在燕京,是一介富户,有钱得很。对朱夫人也宠爱得很。朱夫人有底气,也不怕威胁朱不悔。

    朱不悔哪里能接受大过年的,如此“妻离子散”。他赶紧先把小女儿抱住,对着夫人服软:“不走,一个都不许走!”

    小女儿在他怀里探头探脑的,势必要和母亲共进退:“阿爹坏,阿爹坏死了。”

    小儿子朱清宁也跟着妹妹的话:“阿爹身为官员,应该为百姓着想。定蓟公主有功,阿爹明知道蓟州收回来对大安好处不少,也可安定民心,却还囿于己见。”

    朱清宁的话狠狠地砸在了朱不悔的身上,连带着夫人刚才的威胁,他想起了夫人平日里操劳一大家子的辛劳,想起了自己入朝为官的初衷,最后抱起小女儿举高高:“我不反对公主入朝了还不成么?”

    只要公主别分到他户部来就好了。朱不悔现在的心里底线已经很低了。他有些无法面对害得他差点“妻离子散”的公主殿下。

    朱夫人这才给了他一个好脸色看:“本来就是嘛。朱不悔我可告诉你,要不是我嫁了你,我在外头经商,也有一番好事业呢。别整天想着瞧不起女人的。”

    朱不悔想起了夫人的能干,心里道,也是。其实他也是个典型的双标,在家里只听夫人的,但到了外头却直男癌,一时半会转换不过思路来。现在也已经被夫人给骂醒了。

    于是今日,不少人用眼神示意朱大人勇敢冲,朱大人却一点反应也没有。他心里想着,你们要死就自己死,别拉上我。

    我并不是没有任何的行动,前面已经冲锋好几次,家都快要被搅散了,我一把年纪了还被夫人骂的狗血淋头,仿佛回到了刚刚娶她的时候。我尽力了,你们自便吧!

    朱不悔愣是不出头,皇帝在上头看得真真的。心道,这朱不悔也是转了性子了。不错,真不错,朕喜欢。

    朝臣们见朱不悔做了缩头乌龟,几位分量大的重臣也都没有出声反对,便知道自己的反对是无用的了,纷纷明白过来,不再讨论这事了。

    于是皇帝心满意足地宣布:从今日起,定蓟公主入户部历练,二皇子入兵部历练,三皇子入刑部历练。

    户部尚书朱不悔:……

    wtf!

    紧接着,皇帝又抛出了另一个决议:“礼部侍郎年迈乞骸骨多次,朕实在于心不忍,决定准了他的奏章。”

    这也没什么。礼部侍郎身体不好,也有一个月没来上朝了。他告老就告老呗,反正礼部也不算什么实权部门。

    看看陛下,对自己的三个孩子多好,户部、兵部、刑部,都是好部门。

    皇帝又道:“礼部侍郎走之前,还举荐了一人来接替他的位置。朕想着,那人确实博古通今,颇知礼法,便准了。”

    他笑眯眯地看向晏君乐:“晏卿,从今日起,你便到礼部去,仍是侍郎。莫要辜负原来方侍郎的举荐。”

    晏君乐:???

    他一整个人险些傻了。

    wtf?

    诸葛盈看着这一幕,不由勾了勾唇。就连皇帝,也会给人使心眼,穿小鞋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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