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益等了一会,见钟离溪仍像没听到一样,脸上的表情多少有些尴尬。
好在车里的霍小玉在此时开口,稍稍解了围。
“钟离公子一向随性,不想说的东西大概十郎怎么问都问不出。想知道答案,十郎还不如问忆儿来得方便。”
“我只知道公子说要去赏雪,也不清楚要去什么地方。”见霍小玉把目光转到我的身上,我连忙摆手讪笑,“不过看我家公子这么保密,想必定是个风景如画的好地方吧?总之一定对得起我今日吹得这些寒风!”
“没有丫头说的那么好。也不是我想要保密,我也只是行商的时候偶然经过了那个地方,去过那么一次。”
我好不容挤出了些句子回应他们,却被钟离溪一句话拆了干净。
我立马向钟离溪投去了埋怨的视线,他丝毫不在意,只瞧着前方的道路。
“我要去的地方说不定二位早就看腻了,怕被拒绝才没一早说出来,不必有那么多的期待。”钟离溪的眼眸里滑过一丝狡黠。
“钟离兄这话说得可就有些严重了,就算年年岁岁花相似,也只是相似而已啊。更何况这岁岁年年人还不同。”李益的目光又转向了霍小玉,“不管是什么地方,这一次定是看不腻的。”
钟离溪听罢只是冷笑了一下。
“此刻的确是欢喜的……”
钟离溪说得小声,就算我也只模糊听了个大概,就语气而言,似是还带着对李益的厌恶。
“突然怎么了?表现得这么露骨?”我凑到了他的身侧小声问道。
“没什么。”
“那你冷笑做什么?”
“只是……并非看不腻,而是压根没有认真去看罢了。”
钟离溪的话音刚落,我未能细细品尝出些什么,在我们的后方就传来了熟悉的猫叫声。
“喵呜~”
“舞墨?”
听着这熟悉的撒娇声,我下意识地回过了头。
只见舞墨懒洋洋地趴在树枝上,垂下了尾巴,低着头望着我。
“你怎么跑这来了?”我立马调转了马头走到树下,对着它张开了双臂,“下来啊。”
“喵呜~”它只是冲着我撒娇般地又叫唤了一声,依旧待在树上不动弹。
此时虽然有太阳,却完全照不到舞墨趴着的这个树枝,倒是寒风吹得比较勤快一些。
这里可不是什么温暖的地方,它怎么就选了这样一个地方待着不愿动?
我转过头想要询问钟离溪,他却只是竖起了自己的食指放在唇上,眼睛往后撇了撇,像是提醒我注意霍小玉和李益。
“钟离兄饲养的猫似乎又跑出来了,趴在树上不肯下来。”
李益把马儿都停下的原因告诉了霍小玉,原本想让她在车内等一会,霍小玉却已经自己走了下来。
她原本想要走过来,却在瞧清楚了周围的景色后停住了脚步,往边上走了走。
“十郎,你可记得这里?”
霍小玉停在了一块膝高的扁圆石头旁,笑着望向李益,言语间是止不住的欣喜。
“这里?”李益显得有些疑惑,却在霍小玉跪坐在石头上佯装弹琴的时候恍悟了过来,“刚刚只是觉得有些像,没想到真是我和玉儿相遇的地方。”
霍小玉点了点头:“那时候家住得近,因为甚少有人来,便经常来此练琴,却在机缘巧合下给十郎指了个路,没想到还能和十郎一起来到此地。”
“应该不是巧合,而是冥冥之中就注定的。”李益扶着霍小玉的肩头,“所谓天造地设的一对。”
这里就是霍小玉和李益第一次相遇的地方?
我专心竖着耳朵听着两人的对话,霍小玉却被舞墨的叫声吸引了来。
她快步走来,想和我一起把这黑猫给唤下来。
李益仰着头瞧着趴在树枝上的舞墨无奈地笑了笑:“这猫的性子倒也是随性。要不还是叫下人来……”
李益的话说了一半突然停了下来,不解地望向钟离溪:“我脸上沾了什么东西?为什么钟离兄从刚刚就盯着我看?”
我扭过头正好瞧见钟离溪移开自己的目光,他微仰起了头,笑容和平日比有些奇怪。
“没有。李兄和霍姑娘的故事我刚巧听丫头说过,就在想李兄是多么幸运的人,我怎么就得不到上天如此的照顾。”
“钟离兄看起来可不是无福之人啊。”李益说道,“不过我第一次见到玉儿只觉得惊为天人,一切都美的不真实,那时的场景可都刻在了心里,一刻也忘不掉。”
“刻在心里了吗?”钟离溪低声复述了一遍,像是不愿再和李益交谈下去一样,只看着黑猫轻唤了一句,“舞墨。”
舞墨是钟离溪幻化出来的,听到钟离溪叫唤自己,便不再耍赖一般的窝在树枝上。
它伸了个懒腰后轻巧跃到了钟离溪的怀中,用脑袋蹭着他的衣襟撒着娇。
“看起来,这猫儿还是只听主人的话。”霍小玉看着眼前的场景笑了笑,“所以啊,都不愿意理会咱们。”
“它只不过闹了点脾气而已,平日里还是很乖巧的,”钟离溪用食指挠了挠舞墨的下巴,“不过猫这种动物,哪只没有点脾气?有时候都不知道因为什么耍性子。”
钟离溪口中的话似是意有所指。
“这猫应该是那日跑到我家的那只吧?”霍小玉扭过头问道我,“名字不是叫做黑黑吗?怎么今个你和钟离公子都唤它舞墨了?”
“霍姑娘好记性,”还没等我想好要怎么回答,钟离溪已经笑着开了口,“终究不过一只畜生而已,记得它的人一眼就能认出来,不记得它的人说了名字也会觉得不曾听过,所以叫什么都是一样的。”
钟离溪这话里有话,咬字也是意味深长,虽然看起来是在回答霍小玉的问题,他的眼睛却有意无意地瞥了李益一眼,好像这话是专门说给他听得一般。
霍小玉似乎也听出了异样:“钟离公子这是在打什么哑谜吗?”
钟离溪摇了摇头:“霍姑娘多虑了,做生意的时候说话总是不得已要绕着弯子,一时之间我也改不过来了。”
“玉儿不用听我家公子解释,”看着霍小玉渐渐浮上眉的疑惑,我连忙下马拽着她的手,重新和她说道,“其实是我嫌弃原本的名字不好听,让我家公子重取一个,公子让我自己做主,我便唤它为‘舞墨’。”
“这样一来倒是好理解了。”听着我的话,霍小玉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看来钟离公子的确疼你,你要改名字就依着你改了。”
钟离溪挑眉看了我一眼,轻笑了一声,便低下了头继续逗着舞墨。
“想要闲聊还是等到了目的地吧,”李益在这个时候走上前,露出了些许无奈的表情对我们说道,“似乎要变天了,不知道等等会不会下雪,我们趁着风还没大起来,还是早点赶路吧。”
“十郎说的是。”霍小玉点头赞同,“我们还是先赶路吧。”
李益说的没错,这天上刚刚还多少有些阳光照着,这仅是说了几句话的功夫,只剩下瑟瑟的寒风。
我正打算重新跨上马,就被钟离溪给叫了住,他把舞墨放到了我的怀里和我说道:“丫头,你和霍姑娘一起坐到马车里去吧。”
一听到这话,我就皱起了眉头,刚刚也不知道是谁用了激将法不让我坐马车的。
“可是……”我噘着嘴刚想要反驳,话就被钟离溪给打断了。
“你不必骑马了,暂时不会发生什么有意思的事情了。”钟离溪瞧着我提嘴笑了笑。
瞧着这样的笑容我不由得愣了一下。
刚刚发生的事情我多少觉得有些蹊跷,可碍于霍小玉和李益站在一旁,便没有去询问。
现在听钟离溪话里的意思,刚刚发生的事情好像就是在他的计划的一样。
瞧着我疑惑的眼神,钟离溪只是拍了拍我的脑袋,“等会儿在告诉你的。”
这一次再出发,倒是比之前安静多了。
霍小玉坐在车里有些发困,磕着我的肩头断断续续的睡着,不知道是不是马车颠簸的关系,她经常从梦里醒来,询问我自己睡了多久,马车还有多久才到。
窝在我怀里的舞墨倒是显得特别精神,脑袋搁在我的臂弯上,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霍小玉,爪子时不时地从肉垫里探了出来。
车外骑着马的钟离溪和李益更是没有什么交谈,除去偶尔两句和地理有关的话语,我能听见的也只有马蹄声和车轮轧过泥土的声响。
马车行驶了将近一整天,直到傍晚的时候,才在一座不知名的高山的山脚处停了下来。
钟离溪说山间雪路难行,他有正巧认识这附近一所庄园的主人,让我们先在这里休息一晚,等明日把行装都收拾妥当,再步行上山看雪。
“好香。”我刚走下马车,就嗅到了一股淡淡的清香,闭着眼睛却依旧寻不出是哪里传来的香味,“这味道倒是让人觉得舒心。”
“小姐是懂得享受的人。”我的话音刚落,一个眼生的六旬老人缓步走来,他笑着和我解释道,“这是山间的梅香,是随着晚风飘来的,总是有一阵没一阵的,沁人心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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