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李益这个人,我无法单用“好人”或者“坏人”去评判他。
在我个人看来,他只是出演了一个十分尴尬的角色。
因这角色最初的设定,以至于不管他怎般的情深义重,在这个故事里终究要负一人。以他为名的故事也注定无法拥有一个十全十美的结局。
因为一个人只有一颗心,只有把这颗心完整地交给一个人,才叫做“完美”。
而现在的故事里,想要这颗心的已有两人。
现在值得庆幸的大概只有李益不知道猫妖的存在,不知道有这样一个女子豁出了性命守护在他的身侧。
要是哪一日真让他知晓了这事情,我真不知道这个故事会怎样继续下去,也不知道自己要怎样动笔去记录了……
一份是年少的执着终成真的美梦,一份是遗忘的感激丢失了的邂逅。
要是真的只能选择一个的话……
“这有什么好想的?还以为你领悟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说来说去你还是把自己带入进去了,这不是你们执笔官最忌讳的事情吗?”钟离溪露出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看着我,打断了我想要发表的感言,“李益会选的只有霍小玉,就算他知道了猫妖的存在,知道了猫妖为他做的一切一切,这个选择也不会发生任何的改变。你知道为什么吗,丫头?”
没给我思考的时间钟离溪接着道:“因为这是爱情,不是交易,更不是谁付出的多就能获胜的比赛。”
“你们都不可怜猫妖,还不让我同情一下吗?”听着钟离溪的话我吐了吐舌头小声地抗议。
“可她想要的不是同情。”钟离溪道。
我点了点头:“我知道,所以她才选择栖息在霍小玉的身体里,自欺欺人的过着。”
“猫妖和你说什么了吗?”听着这句话,钟离溪侧歪着脑袋看着我,眼睛里闪过一丝光。
“没有,严格来说,还没来得及。”我耸了耸肩,“只是刚刚和李益聊了一下,突然有了点感慨而已。”
在我听完李益对霍小玉的承诺没多久,霍小玉便从睡梦中转醒了。
我见她和李益似是有很多话要说的样子,也就没有多待,随便找了个借口从房间里退出来。
之后我就来找钟离溪了,把先前发生的事情说与他听,同他在房间里随便聊聊。
“开窍了。”
钟离溪笑着拍了拍我的脑袋,我提起嘴角回了一个笑容。
其实并没有什么不好理解。
只是我执意地站在同情弱者的位置上看着这个故事,光想着把猫妖和霍小玉进行着比较,忘记了爱情应该是两个人的事情。
不是猫妖付出了得多,赔进了性命,就该得到李益垂怜的。
李益大概是不会爱上猫妖的吧,至少此时的他除去霍小玉不能在注视其他事物了。
猫妖应该是知道这件事的,所以才那般乖巧地默默藏在霍小玉的身后,不去做危险的尝试,用这样的方式让自己留在李益的身边。
最无奈,却也最安全。
◇
等我们再回到长安已经是半个月之后的事情。
虽说是要等霍小玉修养好再动身,可这时间还是有些太长了。
其实五六日前我们就准备启程,可这梅雪庄的主人突然回来,硬是拉着我们多住上几天,一定要等霍小玉痊愈了才放我们走。
在这期间他极热情地款待我们,招待着我们四人从城东吃到城西,从城南看到城北,丝毫没有把我们当外人看,热情得让人无法推脱。
这最终的结果就是:等我回到自家宅子里,褪了两件衣服换上春装,看起来依旧肿囊囊的,比离开长安前胖了一圈。
总的来说这一次的旅途还是十分让人满意的,多少让我看见了之前没看清楚过的东西。
可惜的是,待在梅雪庄这半月的日子我没有在等到猫妖现身,亲口告诉我被她隐藏起来的故事。
虽然我已不像之前那般在这个故事里执着于猫妖。
可出于本能的好奇心,我还是想知道猫妖当年到底做过什么,她为什么选择把自己和霍小玉拴在了一起。
这就好像有人告诉你,要送你一件宝贝,却没有告诉你什么时候来送,你除了天天伸着脖子盼望着,什么事也做不了。
“要不你帮我想个法子支开李益,让我和霍小玉单独待在一起一天,这猫妖说不准就能出来了?”
这是我们回到长安的第二日下午,闲来无事我便和钟离溪坐在屋外的院子里晒着太阳,我眯着眼睛盯着刺眼的光线,在脑子里突然冒出了这样的想法,连忙坐正看着面前的钟离溪,却只得到了一个不知什么意思的微笑。
“你这是愿意呢,还是不愿意呢?”我嘟囔着嘴,不想去揣测钟离溪这表情背后的意思。
“不过……好像也不能这样打扰霍小玉和李益的生活啊……难道我只能乖乖地等着猫妖主动上门和我说?”看着钟离溪依旧一张微微笑的脸,我觉得自己似乎知道了发泄点,双手捶着桌子站了起来,“喂!你倒是听我说话啊!给点回应呢?”
钟离溪抬眼看了看我张嘴出了声,却并不像是在和我说话:“屋顶上的兄台听见了吗?别光站那么高看着,给点回应呢?”
屋顶?
我皱了皱眉,抬起了头,眼睛一下亮了起来。
我看着穿着和瓦片同一色系长袍站在屋顶的男子,声音不自觉地提高了:“苏漠?你什么时候来的?怎么不打个招呼?”
“是啊,就算不打招呼也请走正门好吗?”钟离溪也回过了头,语气听着有些挑衅的意思,“这应该是去别人家最基本的礼仪吧。”
“那也要看对方是否懂礼节。”苏漠没正眼看钟离溪。
“我家门敲了就会开,也没人说不让你进。”钟离溪笑了,“是你自己非要做梁上君子的……”
“等等,我怎么好像听不明白了?”我仰头看着话中有话的钟离溪,又仰头看了看一脸不爽的苏漠,侧着脑袋想了一会,没有任何的头绪,只得先对着苏漠招了招手,“苏漠你还是下来说吧,这样和你说话脖子疼。”
最主要的是这种被人俯视的感觉非常不好,像是自己低人一等一般。
我原本以为苏漠突然造访找我有什么重要的事情,结果他下了屋顶只看了我一眼,便径直朝着钟离溪走了去。
苏漠的表情看着不善,连语气也冷冰冰的:“猫妖身上的咒是你下的?”
原本以为两人两句话不和便要大打出手连忙想先上去拉一个,却被苏漠这句质问给定在了原地。
“什么咒?”我有些呆愣地看着质问钟离溪的苏漠,又看了看依旧悠哉坐在原地的钟离溪,“同生咒不都是猫妖自己下的吗?”
“这个我当然知道,可你认为猫妖会切断所有的感知,把自己封印在霍小玉的体内吗?”
苏漠的表情严肃。
“切断所有感知,把自己封印在霍小玉体内……”我低声地复述着苏漠的话,只想起了另外一件事,“所以,猫妖才没有出现,告诉我该告诉我的事情?”
“她会说的,只是没到时间。”钟离溪回了我一句,抬眼看着苏漠,“而且丫头说的没错,这咒也是猫妖自己下的。”
“如果不是你设计,她需要做到这般地步?”苏漠的瞳孔一下缩紧,声音冷冷的。
“你什么事情都要往我的身上扯,说是我谋划的,我也没辙。”钟离摊了摊手。
“你们不要自顾自说行吗?为什么我还是一句都没弄明白!猫妖又把霍小玉怎么样了吗?什么时候的事情?钟离溪你怎么没和我说?而且霍小玉明明是我的记录,苏漠你怎么比我还清楚?”看着两个又把我丢一边,话里有话地说着不让我明白的话,我是完全淡定不了了,跻身挡在了两人的中间,“就算你们想吵架,能不能先来个人给我解释清楚。”
负责记录这件事的人好歹是我,他们却在我的面前打暗语说得不明不白,让我无法了解,怎么想最该生气发火的人应该是本姑娘吧?
哪有把架让他们吵的道理?
“你果然什么都不知道。”苏漠用着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瞧着我。
“我……我应该知道什么……”看着苏漠不知道是责备还是发怒的眼神,我方才大吼的底气一下全没,我只能结结巴巴极小声地问了出口。
“霍小玉为什么会病,为什么一个伤寒需要治半月大夫才敢说好得差不多了?你没想过吗?”
苏漠的问题并不难,答案就在嘴边,我却没法完整地说出来:“我们去赏雪,吹了一夜的晚风,霍小玉便……”
事情明明很简单,只是他苏漠用这样的方式提问便不由让人多想……
我们去到那么远的地方,专挑难走的小路上山,挑着最寒冷的山顶赏雪,霍小玉的身子弱,禁不住这般折腾,想要在霍小玉疲乏的时候引出猫妖……
只是……我们一定要用这种会拖累霍小玉的方法吗?
“早已油尽灯枯的身体哪里受得了折腾,霍小玉的命全凭猫妖吊着,霍小玉死了她活不成,不过就算猫妖死了,也好过现在的生不如死。”
苏漠的声音淡如白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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