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这块玉……难道是李益的?”

    我看着手中摔碎后命运截然不同的玉石,还分别在霍小玉和猫妖的手中,立马就猜想到了这个可能。

    这块玉坠带在霍小玉的身上有段时间了。

    因霍小玉一直贴身带着,我还以为原本就是她的,并没有去询问。

    猫妖点了点头,“虽然那不是什么传家宝般贵重的物品,却是李益第一个佩在身上的腰饰。在没碎之前,他一直都挂在腰上。”

    猫妖像是对这块玉非常了解,却并没继续说下去,也没有细讲讲他是怎么摔坏掉的。

    猫妖只说李益曾立誓,被他赠与此玉的女子将是他认定的妻子,而这块月牙形吊坠是李益在梅雪庄的时候亲手为霍小玉带上的。

    要不要把自己封印起来?要不要倾尽所有去给李益幸福?

    猫妖在之前犹豫了很久的,直到看到李益为霍小玉带上了这块玉,她才下定了决心,却不料会是这种结局。

    我能明白猫妖的想法,在久久没有李益的消息之后,第一次得到他的消息便是他要同旁人成亲,无论我是猫妖还是霍小玉都接受不了。

    无论这件事是真是假。

    说到这里猫妖像是用尽了全部的力气,无法靠着自己的力量站直,她几乎整个人都依在她身后的树上。

    她没有再看我们,而是望着不远处的官道,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猫妖一直在笑,从说完要说的话开始就一直笑着,就算此时已经笑不出声了,也要把嘴角裂开夸张的上扬着。

    钟离溪不动声色地走到了猫妖的身边,趁着猫妖不注意的时候,抬手敲晕了她。

    看着霍小玉的身子就倒在我的身旁我也没能动手把她扶起来,只是握着猫妖给我的玉佩呆站原地,抬起头给钟离溪一个笑容。

    一个苦涩到不能再苦涩的笑容。

    钟离溪也没有说话,他抬手轻轻拍了我的头,算是无声的安慰。

    他不知道从哪唤了一匹马,让它驼着还在昏迷中的霍小玉缓缓地往前走,我走在钟离溪的身侧,有些走神,却不知道自己的脑子里到底在想些什么。

    眼看就要走到霍小玉的家门口,我停住了自己的脚步,伸手拽住了钟离溪的衣袖小声地问了一句:“她这么做是不打算继续守着承诺了吧?”

    我本以为猫妖是要拖着那残破的身子去找李益,谁知道她废了这么大的尽,只是为了挖出破碎的玉片……

    “从来没有人和她定下什么承诺,”他的回答在我的意料之中,“整件事都是她的一厢情愿,所以放开了并不是件坏事。”

    “……”

    “已经……没有多少时间了……”钟离溪跟着我沉默了一会问道,“你现在打算怎么做?”

    “也许上一次擦肩就是他们今生的最后一面,也许李益再也不会在这个故事里面出现,这么想想似乎还挺凄美的,要是真是这样,李益在哪里,要和谁成亲又和我有什么关系呢?”我深吸了一口气,“我记录的第一个故事就要结束了,我是不是应该也去摆桌酒宴庆祝一下?”

    “随你高兴。”

    钟离溪没有否定,也没有赞同。

    他只是牵住了我的手,继续往前走。

    我们把霍小玉送回去的时候,她已经清醒了过来,却一点都不记得之前发生了什么,听郑净持质问她跑去哪里也是一脸茫然。

    钟离溪巧妙地转移了话题,郑净持也就没有在追问下去,只是转过身一个劲地感谢我们。

    看着霍小玉实在疲惫,我们也没有再多留。

    猫妖之前那么闹了一场,想必现在也是没有什么气力再跑出来,今晚怎么想都不会再发生变故。

    只是这样的安心只是嘴上说说的。

    我回到了自己的屋子怎么也睡不着,硬是睁着眼睛到了天亮。

    在我脑海里走着的是从我来到这里开始的整个故事,那些过往一点一滴全部都清晰地在脑海中飞快地奔走着,就连同那些当初被我遗忘的细节此时也都能清晰地记起。

    ◇

    事情不知不觉就过去了半个月。

    霍小玉的身子也好了不少,猫妖没有再跑出来过,只是被大夫嘱咐了要少出门,我便把大摇椅放到有着阳光的窗口,让霍小玉晒晒太阳。

    等我端着熬好的药走进来的时候,她抱着舞墨像是睡着了一般,嘴角带着浅浅的微笑。

    我从床上抱起薄薄的毛毯披在她的身上,惊醒了团成一团的舞墨,它像是不乐意自己被盖起来一样,一下跳了开,跳到了我的肩膀,扭头对我叫了一声。

    我嘘的手势还没做出来,舞墨这撒娇的叫声便吵醒了霍小玉。

    “忆儿你来啦。”

    “伯母把药熬好了让我送来,看你在睡就没吵你。”我端起了放在一边的药碗,“要不,你喝完了再睡?大夫加了几味药,已经没有之前那么苦了。”

    霍小玉只是看一眼我手中的药碗,对着舞墨伸出了手,“舞墨过来。”

    “你不吃药伯母会担心的。”我看着闭着眼睛帮舞墨顺毛的霍小玉,轻声补了一句。

    “大夫不是说我没什么病,只要好好调理就好了吗?”霍小玉扭头看着我慢慢悠悠道,“那么不吃药,不也没关系?”

    霍小玉醒来之后并没有在提起李益,也没有询问当晚的事情,看起来好像出去身子不爽之外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只是……她不肯吃药。

    郑净持也只告诉我,这是大夫开的调理的方子,让我劝霍小玉一日三次都喝完。

    可要真只是调理的方子哪里需要喝那么多次,这药闻起来也很冲。

    钟离溪告诉我这是固本的方子,入方子的药药性都很重,基本都是无奈之下保命用的。

    郑净持并没有把这些告诉任何人,只是每次我去厨房端药的时候她的眼睛里总是含着泪,见我来了忙用衣袖去抹,说是这烟太熏眼睛。

    我没有去拆穿她,也没有去询问,只是每日三次把药都给霍小玉端去,不管她喝还是不喝。

    “药凉了,我端回厨房去。”我摸着已经没有任何温度的药碗站起了身,却被霍小玉给叫了住。

    “忆儿,你说他真的存在过吗?”霍小玉拉着我的衣袖,声音越来越轻,“我怎么觉得……”

    霍小玉没有把话说完,她松开了自己的手,就在我疑惑地想要反问的时候,她又闭上了眼睛。

    “没事了。”

    霍小玉刚刚在问的,是指李益吧?

    虽然他们之间有两年多相濡以沫的生活,可突然什么都改变了,她恢复了与他相遇之前的生活,平静地过了两年。

    为了照顾霍小玉,我们都刻意的不和她说关于李益事情,所以她才想问,那极其幸福的两年是不是只是她做的一个梦?

    也许,在她的生命中根本没有那个敲响她心中那扇门的人存在?

    “其实我都知道的,他离开了,也许就再也回不来了。”霍小玉的眼睛闭着,只用我能勉强听到的声音说着:“所以我就这样过着,也许我在等他,又也许我只是在等自己忘了他的那一天,等着没有他我也能安静地过生活的日子,可是我发现……我做不到。”

    有些伤口可以随着时间的推移日渐淡去,可有些思念只会因为时间愈演愈浓,它化成一个无底的洞,只要跳进去,就没了再回头的可能。

    “我想见他一面,又怕打扰他现在的生活,”霍小玉睁开了眼睛看着我,“不过,我现在不会再去想着要见他了,就算死也不会。”

    明明是哀怨万分的句子,霍小玉却用着万分温柔的声调说了出来,好像自己说的只是普通的情话而已。

    “为什么……”

    “我说了我什么都知道的。”

    霍小玉伏在舞墨身上的手不自主地用了力,捏疼了舞墨,它连忙吃痛地跑了开,弓着背戒备地看着霍小玉,就连爪子也从肉垫里探了出来。

    瞧着突然跑开的舞墨霍小玉也吃了一惊,她慌忙地抬起了自己的头看着我,眼睛里写满了无助,“你说,她是不是想杀了十郎?”

    “她?小玉你在说谁?”

    我的声音有些抖,猫妖不是说霍小玉不会知道她的存在吗?

    “就是我身体里的那个人,那个怨恨十郎的人,”霍小玉看着自己的双手,像是在模仿猫妖的语气一样,语气和音调都变了,“在我的身体里一直有个声音在和我说:杀了他!杀了李益!不能让那个负心汉活着,凭什么我们这么痛苦,动手,亲手去杀了她。”

    我不知道应该和霍小玉如何解释,半张着嘴巴却说不出一个字来。

    “我一直觉得就算踏入烟花之地,我还是原本的那个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我也变了,变成了被抛弃就怨声载道的人了。”霍小玉笑得惨淡,“我根本不像自己想的那样,可以轻松地放手。我并没有自己想象中的那样好,只是一个……非常普通的女子,会因为情郎的离去而怨恨他,恨到恨不能亲手杀死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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