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过了很久,隔壁的屋子却依旧什么声音都没有。

    我分明连自己的呼吸都停了住,却还是不能降低自己的存在感,以至于我所在屋子的门突然被人打开的时候,我恨不能找个地方躲进去。

    虽然……我也的确这样做了。

    “捉迷藏?”

    脚步声在我面前停了下来,在我瞧着面前鞋子的下一秒,便看见突然蹲下苏漠的脸。

    我猛地一惊,我本想要站起来,却不料撞到了自己脑袋,一下蜷得更加厉害了。

    “疼疼疼……”

    我脑袋上结结实实挨了一下,鼓起了一个大包,稍微碰一下就疼得让人倒吸口气。

    苏漠有些无语地看了我一眼,一手搁在我刚刚撞到的地方,一手拉着我的胳膊把我从这桌底下拽了出来。

    “你躲在里面干什么?”

    苏漠的问题一下问到我了,我一手捂着脑袋,另一只手一会指着屋子的墙,一会指了指桌子,一下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躲起来了。

    说起来我不是被鲍妈妈请来的吗?

    而且在这的地方听见女性咳嗽的声音也应该不足为奇啊,我这为什么要躲起来呢?

    我讪笑着看着苏漠:“因为我在偷听……然后被发现了?”

    “你问我?”

    苏漠一脸没好气地看着我的,我只能继续傻笑着想敷衍过去。

    “那是故意让你听见的。”苏漠道。

    “嗯?”我一愣。

    苏漠好像说了什么了不得的东西。

    “是我让鲍妈妈找你来,让她把你安排在这间屋子等着,”苏漠就连解释都有些不情愿,似是和我说话很浪费时间一样,“虽然不知道你在这屋子做了什么,不过这墙的隔音还是很好的,不管你在这边做什么,隔壁都听不到。”

    “可是我听到你们的声音了!我还听到李益在隔壁和姑娘玩得很开心!”

    我一拍桌反驳了起来。

    “我的法力似乎恢复了一点,就是弱得很,时有时无,”苏漠把自己的右手放在了面前,反复地做着张开握拳的动作,“所以我在这屋子里施了法。可连半盏茶的时间都不维持不了。”

    “你的法力恢复了?”我被苏漠这句话带了去,闭上了自己的眼睛,却没有感到任何异常的地方,“没啊,我什么都没有感觉到啊。而且我们分明是被剔了仙骨,现在凡胎肉身的,怎么会恢复法力?”

    “都说只有一点,而且……”

    “一点也不可能的,我们还在过去!”

    苏漠要说的话被我打断,他深吸了一口气,像是压抑住自己不和我吵架:“现在别管我的法力到底是怎么恢复的,我叫你来不是因为这个。”

    话说到了点子上。

    我就乖乖闭上了嘴巴,不再找茬只听着他说。

    “李益要成亲的事情你应该知道了,”见我点了点头苏漠才又说了下去,“这是我半年前经过他任官之地就知道的事情,他要娶的是他长安的表妹,他舅舅也在京任官,娶了官家子女对他之后的官路来说会好走得多。所以,他并没有反对,甚至早早就来京城筹办婚事。”

    “早早的?”我怕是自己听错了,连忙又问了一遍,“你是说,他早回长安了?”

    “三个月前就来了。他并没有提起任何有关霍小玉的事情,就好像……”苏漠停了一下,像是在想委婉的说辞一般,“他从来不认识霍小玉一样。”

    这样的消息如同晴天霹雳一样,在我的脑海中剩下只有苏漠说的最后一句话。

    在这瞬间我有想要反驳的冲动,却找不到任何的托词。

    我想着那个拼命灌醉自己才敢把伤心表露出来的男子、想着那个和自己立誓说着“我想我会娶她”的男子、想着那个仅因年少有过一面之缘便在人海之中寻起对方的男子……

    我似乎……

    似乎没有办法把他和这个明明马上就要成亲,却还在烟花之地风流快活的李益联系到一起。

    都说人会变,可是,年少那漫长的念想都走得过来,拥有后的暂别就让他遗忘掉那个曾深爱的女子了吗?

    还是说,他从来没有爱过,那只是他漫长人生的一份艳遇,或是一份可供消遣的时光?

    “我跟他接触了一个月的时间,能告诉你的只有,李益是一个理性大于感性的人,他知道他应该做什么,知道……该丢下什么才能让自己走得更轻松。”苏漠瞥了一眼墙壁,像是能从这里看到对面一般,“你知道他为什么来这里吗?因为女方家有人听闻过他和霍小玉的传闻。”

    “那又如何?”

    我看不出两者有什么样的关系。

    “所以他想表现出的是,他只是爱来这样的地方,并不是单爱里面哪一个姑娘,”苏漠提起了嘴角,“他的分寸掌握得非常好,经常来这里小坐一会。只是小坐,偶尔还会带着别人一起来,而带来的这些人,多少也是有些头脸的人,你觉得,女方家还会真觉得他是喜欢谁,或者爱来这种的地方吗?”

    苏漠问题我无法回答,我站在原地尴尬得不知所错。

    “我只能把我知道的和看到的那些告诉你,我虽会评判苏漠是一个怎样的人,不过我的评判只是在我的记录中,”苏漠无奈地摇了摇头,“我给你的是参考,不是答案。”

    “我知道,只不过现在有点失望罢了。”我扯着嘴角笑了起来,“就像是一场赌博,我和一群人一起下了重注,信誓旦旦地会赢,结果我就一个人输掉的那种感觉。”

    “暖春阁的鲍妈妈似乎也有话想要告诉你,”苏漠看了我一眼,意味深长地说了一句,“也和霍小玉有关。”

    “她是想让没有依靠的霍小玉重新登上这个台子,”我摊了摊开双手,“不过就算是霍小玉真真想来,她也不能收了,霍小玉的病……”

    “李益要离开,是鲍妈妈找人吐露给霍小玉的,她能一个人出现在李益宴请的酒楼里,也是鲍妈妈帮她找的门路。鲍妈妈她因为什么找你,你等等自己去问她不就成了?”

    “要说的话我都说完了,李益还在隔壁。”

    苏漠像是要给我留下思考的空间一般,说完了这些就准备推门离开。

    “等一下!”

    眼看苏漠就要走出门,我急忙出声叫住了他。

    苏漠停下了脚步,却没有转头看我,“如果你想问的是,我当年在书楼中看到有关这份记录的结局,那么……无可奉告。”

    我撇了撇嘴:“那当我没问。”

    我又在屋子里等了许久,鲍妈妈才抽到空过来。

    和楼里那些年轻的姑娘们不同,鲍妈妈的这张脸是明显看老了不少,鬓角上那遮不住的白色和她眼角深深的皱纹一起,展露着她的主人已经过了可用半老徐娘来形容的年岁了。

    “鲍妈妈。”

    我笑着唤了她一声,如同自己还在这个楼中的日子一般,微微的福了福。

    “季姑娘这是做什么,这么大的礼我可是万万受不起的,”她一把扶起了我,也没了当初凶严的模样,“我都让姑娘你等了这么久了,太过怠慢了。”

    “不碍事,”我看着当初管束自己的人一下变得这么谦卑,总让人无法习惯,“不知道鲍妈妈把我叫到这儿,所谓何事?”

    “虽然姑娘在暖春阁呆的日子短,不过那些日子你和小玉儿的关系还是非常亲密的,小玉儿离开暖春阁之后你也找到了一户好人家投奔。虽然还是做丫鬟,可这地位……我们都知道钟离老板总是……”

    看着像是准备长篇大论来阿谀奉承我的鲍妈妈,我的嘴角有些抽搐,连忙打断了她。

    日子都过去这么久了,她这说话爱拐弯抹角的习惯怎么还没有改掉?

    “鲍妈妈你只管说重点就是。”

    “我想,现在也就姑娘你能劝得住小玉儿了。”鲍妈妈堆笑的脸一下沉了下来,“我觉得再这样下去,小玉儿的这辈子就彻底毁了。”

    “等等,我怎么觉得我没听明白?小玉怎么了吗?”

    鲍妈妈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只是自顾自地走到了窗边,打开了窗子,示意我往外望。

    这扇窗户对着的是暖春阁的小花园,占地不大,却很精致,不过正是因为花园不大,所以不管谁站在这小院子里做什么都一览无遗,白日里很少有人会去,几乎看不到什么人。

    鲍妈妈此时让我看,是想我看什么?

    我靠近窗户边,微微弯下身子往外探去。

    出现在眼中的景象却让抓住窗棂的手一下捏紧,眼睛也瞪得大大的,丝毫不愿相信此时自己所看到的。

    虽然只有一个柔弱的背影,可那个坐在亭子中的女子,不是应该在家养病的霍小玉么!

    她是什么时候来这里的?

    “已经是这个月第四次了,之前都是深夜过来,今天不知怎么的,这个时候就来了,”在我身侧的鲍妈妈轻声和我解释道,“每一次都是苦苦的哀求我,可是……我已经帮不到她什么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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