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衡颔首,略带赞赏道,“说的对,竟然猜中了。”
“……希望哥哥明白,我过去照顾她是出于心软,其实,我比你想的要聪明!”
萧青鸾叹了口气,确定的语气道:“那哥哥是准备帮她了。”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答应的事不能拒绝。”
听到这话,萧青鸾就知道不能改变了。
萧衡估计也是被烦的够呛,才勉强同意的。否则,萧白鹦一撇嘴,一抹泪,别人还以为他这个长兄怎么欺辱庶妹了呢。
要脸的人,做事总是受到许多束缚。
不过这也和她没关系,横竖萧鹤的嫁妆不会差,被揩油就揩油了吧。就算少了些,钟氏也会仔细填补上。只不过,她可以给萧白鹦惹点别的麻烦。
萧青鸾嘴角弯起,勾起一抹促狭的笑意,下一刻,她便主动凑到了萧衡耳边。
“哥哥有所不知。白鹦这个主意,可不止是要讨好婶娘和姐姐。她呀,这是年纪到了,也想和姐姐一样嫁人了!”
萧衡冷淡道:“这是你们内宅的私房话,不必跟我说。”
“我又没说错。”
萧青鸾假装没听见,非得把这话说完不可。
“今天早上,她还打探我们要去书院,拜访九老爷的事呢。大家都知道,白羊书院都是年轻士子,还有不少青年俊彦……比如说那个叫范什么的,不就是李姨娘的亲朋故交之后?”
萧青鸾说的话半真半假。
据她推测,萧白鹦为未来婚姻准备不假,但第一目标绝不是什么少年学子。有八成可能,她就是冲着两年后的选秀去的。
假设姐姐都许了人家,或者像萧青鸾一样无意选秀,那萧家能用的就只有她了。届时,只要钟氏和萧启点了头,选秀的事就是板上钉钉的。
然而,不管是钟氏还是萧衡,都料不到萧白鹦的心思这样深远,目标这样高。
所以,萧青鸾的玩笑虽然无稽之谈,细细一想,也颇有道理。
不过,萧衡略一沉吟,还是摇了摇头,自顾自转身去查找书册了。
“六妹妹的终身大事还早,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又不是她能决定的。”
“不过……那范涵远确实不是一般庸人,你最好离他远些!”
萧青鸾微微一愣,惊奇不已地看着他的背影。
怎么回事,听这语气,萧衡对范涵远似乎十分忌惮。难道这位兄长早就看出他内心阴暗无情,不是个纯良好人了?
若不是这次交谈,自己恐怕还什么都不知道呢!
萧青鸾忍不住试探,“哥哥何出此言?我听说叔父还挺欣赏他呢,难不成他过去有什么劣迹,是叔父误认了小人?”
“那倒没有。”
萧衡手上的动作一顿,心里也诧异。
范涵远一个国子监生员,虽然略穷了些,身家肯定是十分清白的。然而,自己不知为何,就是觉得他眼神虚假,腔调油滑,好像心里藏着不为人知的念头。
这种没有把握的事情,他怎么就一时放松,对萧青鸾都说出来了?
“这只是我一人的直觉罢了。读书学文,水到就能成渠,在家在国子监都是一样,四处钻营交往,本就落了下乘。不过,他也没做什么坏事。”
“总之,防人之心不可无。你这人一向纯善太过,又是死脑筋,虽然聪明也少不了处处被人蒙骗……”
说到这里,他仿佛嫌弃自己太过啰嗦,忙停住口吻咳嗽两声,堵上了萧青鸾的话头。
“咳咳,以后自己注意!你就先回去吧,我要看书了。”
萧青鸾深深看了他一眼,告辞退了出去。
屋外的锦鲤池水花飞溅,在阳光下如点点琉璃闪耀,伴随着活泼的鱼儿们游动,美不胜收。
不管怎么说,萧衡冷漠的外表下,果然还包裹着对自己的关心。而范涵远的心机手段,现在还只是萌芽,成不了大气候。
从萧衡的外院出来,萧青鸾的心底一阵松快。好像雾蒙蒙的阴雨天,瞬间被阳光照亮了一般。
……
到了出门之日,萧青鸾先是去了瓷器工坊、印刷工坊,细细嘱咐了一番当地管事。
萧家瓷器的釉色配方是独一无二的。几种华丽的彩色颜料,都是萧青鸾运用记忆里的化学知识,与老工匠反复试验才得到,外人难以模仿,因此决不能外泄。
还有书铺没有刊印出来的书稿,也是赚钱的关键钥匙。
这两个秘密若是保存不好,家中的生意就极易受到打击,甚至会一落千丈!
好在,萧青鸾确认了工坊内没有新来的不明人士,工匠们也甚是小心,暂且没什么管理漏洞。
她又留下几名家丁监督,这才乘车来到白羊书院。
白羊书院虽然叫做书院,本身也如同一家大庄园一般,装修得十分清雅秀丽。跟着仆人来到正堂之内,萧青鸾除去帷帽,对圈椅上的老人盈盈下拜。
“青鸾拜见九叔公。许久不见,九叔公还是这般精神矍铄,神采非凡,叔父婶娘,两位姐姐也都惦记着您呢!”
“好好好,青鸾,你快起来!”
看到这位许久不见的晚辈,萧达摸了摸山羊胡,笑得格外慈祥。他立刻伸手将萧青鸾扶起,丝毫没有在弟子面前严肃的样子。
“几年没见,你是越发长开了。如今京城内处处闻名,书坊办得风生水起,博古通今,人尽皆知。”
他随手指了指隔壁院落,似乎聚集了不少客人,说笑声不断。
“我生平这么多弟子,竟然十之八九都比不过你!”
萧九叔的偏爱很明显。其实萧青鸾师从他学习的时间不多,就算是那几年,也都是在女学受其余业师教导。然而,他教书育人数十载,见过的年轻人何止上千?
有的人天资、悟性就是与众不同,几句交谈便能看得出来。
何况萧青鸾是上一任宁远侯的唯一血脉,年少失去父母,更惹人怜爱了些。
萧青鸾笑着告罪,自找位置坐下。一番寒暄完了,她才打听萧衡等人现在在哪儿。
此次书院聚会来了近百人,不过用完午饭,一大半都已经告辞离去了。萧达毕竟年老,精力不足,他们也不敢多打扰老先生休息。
现在,书院内除了兄长外,还有几名萧家近亲子弟,和今年参加科考的学子在。
然而,萧青鸾还听到了一个意外的名字,差点被茶水呛到。
“三皇子也过来了?九叔公,您没开玩笑?”
萧九叔不紧不慢地喝茶,自得地点了点头。
“确实如此,现在人还没走呢。不过三殿下白龙鱼服,突然出现,只说是出城打猎时路过,所以下马来送一份寿礼。”
“你也不必过于紧张,这是因为本朝崇文重教,即便是王公贵族也得礼贤下士,给老夫几分薄面啊!”
萧青鸾见他一脸的光彩,只得闭嘴,将心里怀疑咽了下去。
宣凛真的只是“路过”吗?
众所周知,三皇子自幼好习武,不学无术,常常被诸位翰林、侍讲责备。加上他出身卑微,寡言少语,算是当朝皇子中最不受期待的一个。
然而,这并不意味着他做事不过脑子!
行军打仗,靠得是运筹帷幄,人事管理。未来的宣凛在边关动荡时主动请求出外,一路胜仗,三月定边,三年就刷满了军功。那种锋芒锐利,志在必得,即便是经年宿将也无人能出其右。
这就可以看出,他的许多行为并不是愚蠢莽夫,而是刻意隐藏自我,以旁人看不懂的姿态蛰伏,等待时机罢了。
他真的会像今天这样,做一些心血来潮给大师贺寿的事吗?
知道宣凛就在隔壁院子,萧青鸾心里好奇,脸上反而比往日更镇定了。
她告别了萧达,转而戴上了帷帽,领着几个丫头大步到了宴席之间。
萧青鸾到了的时候,大家正好行了一轮酒令,正在休息。
“诸位兄长,今次书院庆典,青鸾也有礼相送。”
她清了清嗓子,动听的声音,引得众人目光瞬间汇聚。
萧青鸾的容貌在面纱下若隐若现,似乎还带着点微笑,叫人挪不开眼。离得有些远,范涵远看不清她的眼神落在何处,只注意到萧青鸾朝向自己时,似乎熟稔地点了点头。
他心里一颤,如遭雷击般酥麻起来。
没错,萧青鸾是注意到了自己!
莫不是那晚偶遇……匆忙之间,他已经给她留下了不错的印象?
萧青鸾能感觉到,人群里,范涵远脸色潮红,目光也如同火烧一般粘了上来。她虽然恶心,却也没理会,一抬手,捧着礼盒的丫鬟们就到了桌边。
丫鬟们就将准备齐全的礼物,一一发给了众人。
有人接了一看,方知道那是一套精装的《大越典制》。
“在座的兄长们苦学有成,有人刚参与了州试,也有人不久后,就要参与礼部省试。”
萧青鸾环顾四周,抽出一本书笑道:“所以青鸾特意带了这套典制书过来,就是想讨个口彩,希望诸位都能心想事成,将来为官作宰,事君以忠!”
这份有心,马上博得了满堂喝彩,甚至响起了鼓掌声。
“五妹妹果真是通透之人,不像衡哥。”
一旁的表弟钟明睿笑着,指向萧衡道:“我们方才还说得去拜文庙,蹭灵气,反被这个老古板念叨了一顿!”
“子不语怪力乱神,即便不谈这个,也得是先自助,才会有天助。”
萧衡饮酒过后,虽然脸色发红,却还是那副不苟言笑的态度。
“你们这些平日不用功的,求神拜佛,确实没用。没功名时对着神像阿谀,换来功名后,岂不是要对上司大员去阿谀了?”
他嘴上说的很强硬,但看到萧青鸾坐在身边一脸期待的样子,还是瞬间哑了火,立刻低下头,翻了翻手边新书。
“不过这套书确实有大用处,你送了倒好,免得大家之后再买。”
萧青鸾嘴角一抽。
自己得早点习惯他的说话方式,一段话只听最后,屏蔽前面的就好。
“哥哥喜欢就行了。”
说话间,她还无声看了一眼旁边的宣凛。
“三殿下认为……我们钟灵书坊的书,质量如何?”
她方才进门时,都没敢太明显地看他。如今一瞧,宣凛还真的身穿赭色戎装,身后的侍从拿着猎弓、箭袋等物品。
怪不得被这群读书人隐隐排挤了。
萧青鸾心里一阵酸涩,也不知为何,轻叹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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