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为什么,玄少祺忽然想起了玄清澜跟杨岸程。

    余承安继续问道:“你喜欢吃些什么?蔬菜还是肉类?”

    玄少祺还记得,曾经一次生日时,玄清澜、杨岸程以及当时封疆的成员全都出任务去了,只剩他一个人在家。

    几天后他们回来,玄清澜和杨岸程逗着当时生闷气的他,两人一唱一和地问道:“生气了呀?气什么呢?是因为这几天没吃好?”

    “哎呀,是啊。少祺生日都没吃上现做的饭菜呢。”

    “少祺喜欢吃什么来着?”

    “菠菜吧?哦,不对,好像最讨厌吃的是菠菜。”

    “啧,少祺分明喜欢吃胡萝卜。对吧少祺,我给你做个胡萝卜蛋糕怎么样?你不讨厌的对吧?”

    闹到最后,还是玄清澜伸手揉揉他的头,笑着说道:“刚回来,还没来得及去买菜。我给你补碗生日面,咱们不生气了好不好?以后每年生日,我们都在你身边陪你一起过。嗯?”

    偌大的训练场中有片刻的沉默,而后少年的声音响起。

    “……面。”

    余承安忽然感觉自己的精神力正处于一片汪洋之上。天高海阔,明亮得让人想要落泪。

    “我喜欢吃加了菠菜和胡萝卜的汤面。”玄少祺说着,由于累到极致而原地蹲下。

    余承安随着面前人的动作一同蹲下,握住对方的手没有放开,反而加重了力度,试图为他传递力量。

    玄少祺从来没拥有过只与自己产生连接的搭档哨兵,所以都是听人家说的。

    他们说,连接起来的哨兵和向导,就像是互相缠绕的两株藤蔓,相互支撑。

    明明是在今天之前连脸都没见过的人,玄少祺却像是抓住了沼泽外伸过来的木枝,紧紧攥住余承安的手。

    垂下的黑发后面,几滴分不清是汗还是泪的水珠落下。

    15岁的向导,第一次有了能够真正支撑自己的哨兵。

    “余承安,他真的像个老妈子一样。”玄少祺回忆着,无奈地笑起来:“我不被允许出任务的那一年,白天接受着伊兰的训练,晚上就被他又是催吃饭、又是催早睡,连我每天要穿什么衣服他都要插一嘴。也不知道他一个哨兵,怎么能忍受住油烟味道,每天雷打不动做好三餐的。”

    凌玉此时的心情有些复杂,垂眸听着玄少祺的话。

    玄少祺发现了凌玉波动的情绪,停顿片刻后转了话题,直起腰背像是伸了个懒腰。

    “之后我和余承安一起出任务了三年。在我19岁的时候,他死在了沦陷区。”

    足以让一个向导崩溃而死的事实,被玄少祺轻描淡写地讲出来。

    而玄少祺忽然转开话题的行为,在此时显得突兀又无比刻意:“我还记得,第一次见到怡宁,是在白塔后面的那一小片墓园。你是从中央白塔调过来的,所以可能不清楚:那片墓园,是伊兰上任后不久,特意去申请的。”

    “你知道的。为了最大程度地利用哨兵与向导的能力,白塔的哨向,是不被允许怀念、或者纪念死亡的搭档的。所以那片墓园,仅供三区白塔哨向的家人们安息。”

    “杨岸程和玄清澜,还有封疆的成员们,都在那里。”

    “当时我被余承安拉去……当时我偶然散步时,来到那片墓园,第一次见到了坐在轮椅上的怡宁。她正望着两个新做的墓碑发呆,墓碑上分别是她父母的名字。”

    “怡宁对我说,她从出生起就在白塔中长大,几乎没见过亲生父母几面,所以现在看着墓碑,也没有多大的情绪波动。”

    她说,大多数白塔的哨兵和向导们,最想要怀念的都不会是家人。

    她说,但是他们不能怀念死去的搭档,甚至连在脑海中想得过分了,有时都会被中央白塔检测到,并且予以警告。

    她说,她有一位认识的向导,在哨兵牺牲之后,当场遭到自身精神力的反噬,和哨兵一起死在了任务地。

    她说,哨兵和向导之间的精神力连接,在死亡面前是一个解不开的诅咒。

    她说,承安,少祺,必须要拼尽全力,即使就此失去行走的能力,也不能让自己死去。否则对方会崩溃的。

    然后……

    “在我19岁的时候,”玄少祺重复道:“余承安他死在了沦陷区深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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