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玉同样瞪大眼睛，连忙凑到玄少祺耳边，用最轻的声音惊呼：“少祺哥！那个女生的声音好像个男的！”
话音刚落，那位讨论中心的主角便阴沉着脸，没好气地缓缓把视线移向他们两人这里。
“你是个蠢货。”她紧紧皱眉，毫不客气地对初见的凌玉说出这一句话。
玄少祺的表情顿时变得不爽起来。他上前一步把凌玉挡在身后，眉头皱起双目微眯，小幅度抬起下巴俯视坐着的哨兵。
哨兵的脸上同样浮现出烦躁与被挑衅了的怒意，当即就要起身。
这时，哨兵身边的向导忽然开口：“……啊？你们觉得他是位女性吗？”
在场三人的目光齐齐聚集在这位向导身上。
向导呆愣得明显，继续说道：“你们是不是误会了？他的生理性别是男性。”
“心理性别也是！”哨兵在旁边恶狠狠地补充，顺便狠瞪玄少祺和凌玉。
“这倒是很难说。”向导接茬，颇为认真地分析起来：“比起典型的男性行为，你明显更偏向女性。”
哨兵的表情顿时变得很精彩。
向导还在输出：“嗯……不过这种对于性别的刻板印象确实不可取，你如果认为自己是男性的话，我们都会尊重你的。”
说着，他抬眸向玄少祺和凌玉取证：“对吧，二位？”
玄少祺：？
凌玉：………………？
“啊……忘记自我介绍了。”向导终于起身，小步向前了两步，停在距离玄少祺和凌玉不近不远的位置。他伸出手，对两人微微笑起来，那笑颜给人一种如沐春风的感觉：“你们好，我叫何亚明，我的哨兵是越轩。”
停顿片刻，他像是忽然想起什么，用空闲的那只手指指斜后方已经陷入无话可说状态的哨兵，补充道：“这位就是我的哨兵，叫越轩。”
白塔的向导和哨兵……一个个的都不太正常。
玄少祺这样想着，机械地伸出手握上何亚明的。
四人交换完姓名，通知考核开始的广播便在等候室内响起。等候室内的所有人瞬间停止交谈，偌大的室内几乎没有声音。
玄少祺打量着周围的情况，察觉到每个人脸上都是凝重。这种表情，他在保护区与沦陷区的交界大门处都很少看得到。
广播停下之后，室内的哨兵与向导们开始移动。玄少祺他们作为最靠近门口的人，几乎是被人流带出门的。
等候室外面的电子大屏幕上已经显示出各位考核者即将要进入的房间。玄少祺怕和凌玉走散，拽着对方的袖口，一路来到屏幕前。
33018，33018……有了！房间号是a30——
“a304。”玄少祺身边忽然传来何亚明的声音。
他转头看去，见何亚明正站在他身边，转头对人群之外的越轩提高声音通知：“越轩，房间号是a304。”
凌玉是a305。
玄少祺面色复杂地朝这一对搭档瞥去一眼，没想到他们的考核居然是在隔壁房间。
何亚明像是才察觉到他们两人站在自己身边。他惊讶地回头，见到玄少祺和凌玉的脸，微微笑起来：“又见面了。你们的房间号找到了吗？”
玄少祺：“……找到了。在你们隔壁。”
何亚明的杏眼逐渐瞪得圆圆的，笑容变大的同时，一侧脸颊上的小酒窝也跟着显现了出来：“真是太巧了！”
玄少祺不知道为什么，身体在这时忽然有种以前连续出两个月任务后回来躺在床上那一刻的疲惫。
这时，一直不愿意走进人群、所以等在外面的越轩，忽然穿越人潮来到何亚明身边，把笑得正可爱的人往自己身后一带，警告般地留给两人一个眼神之后，拉起何亚明就走。
玄少祺简直莫名其妙，想着现在如果不是凌玉重要的考核，他一定要追上去揍越轩两拳。
这个念头一闪而逝，玄少祺呼出一口气调整情绪，回头对凌玉说：“走吧，考核十五分钟之后就开始了。”
凌玉却在看着越轩两人消失的方向发呆。
玄少祺上前一步，拍拍凌玉的上臂，唤回对方的注意：“凌玉？怎么了？”
哨兵的目光一动，落回到自己的向导身上。停顿片刻，凌玉对玄少祺摇头：“没什么。我们快走吧！”
玄少祺被凌玉拉得踉跄一步。在用精神力确认凌玉这时情绪没有任何不对劲之后，玄少祺放心地任由凌玉拉着，走向考核房间。
两人来到a305门前时，越轩已经做好准备要伸手拉开门了。
即使是不久之前还在对他们耀武扬威的越轩，在这项考核之前，也不免露出些许犹豫。
哨兵等级提升考核第一项，精神力稳定考核。
据经历过的哨兵说，这项考核会直接给予考核者最极端的模拟环境与情绪，以达到让哨兵情绪失控的目的。原本就极其敏感的哨兵们，必须要在这种情况下，维持住自己精神力的稳定输出。
每次考核，都会有不少哨兵在这第一场考核中成为失控的哨兵，连他们的向导都无法成功唤回他们。
因此，每层会被白塔配备三位持有强效稳定剂的监管者，一旦出现突发情况，他们会毫不犹豫地为失控哨兵注射稳定剂。
玄少祺用余光投向走廊尽头的监管者，心里计算着。
一层有大概20间的考核室，却只有3位监管者，每人携带2针稳定剂……白塔还真是对它的哨兵们信心十足。
玄少祺想着，把视线落到前方占了足足半面墙的玻璃窗上。
透过这扇窗，外面的人能够对考核室内部的场景一览无余。即使考核室有隔绝精神力的功能，向导能够看到考核中的哨兵这项事实，还是会给予双方以安全感。
凌玉见到玄少祺正看着考核室内发呆，上前一步来到与玄少祺手臂相贴的距离，为了不打扰走廊上正在做准备的其他人，凑到玄少祺耳边低声说道：“少祺哥，别担心。”
玄少祺抬眸看向身旁的凌玉。
人如其名的如玉青年，此时正对玄少祺笑得两眼弯弯：“我不紧张的。”
哨兵在向导面前略显稚嫩的精神力，这时轻轻柔柔地探出来，努力又执着地绕在向导的精神领域边缘。
玄少祺心里莫名而起的紧绷随着凌玉的笑颜消失无踪。他的双肩放松下来，抬手揉揉凌玉的头：“省着点你的精神力吧。”
看到凌玉脸上浮现出来的更灿烂的笑容，玄少祺也忍不住笑起来。
看来，比起精神力，物理安慰更合凌玉心意。玄少祺感受着掌心仍然存在的柔软触感，不禁轻轻将手合拢。
五分钟之后，做好一切心理建设的凌玉，紧抿双唇，打开了考核室的大门。
原本只有微光的考核室，在凌玉推开门的一瞬间灯光大亮，照出小小室内的每个角落。
凌玉手握在门把上，不由得回头看玄少祺一眼。
此时他的心里似乎什么情绪都没有，但是身体擅自先于理性与感性，让眼中所见的景象全部由玄少祺填满。
玄少祺没想到凌玉会回头。他愣了一下，随即轻轻对凌玉笑起来。
像是接收到了无尽的能量，凌玉的心脏充盈起来。他对玄少祺点点头，放开把手，转身走进室内。
门在他身后轻响一声关闭，房间隔断了来自向导的精神力连接，室内恢复了原本只有一束暗光的状态。
那束光由天花板直直投射在正中间的椅子上，映照得原本就冰冷的惨白座椅更加诡异。
哨兵的五感敏锐，黑暗对于他们来说根本不成问题，甚至无法造成丝毫心理上的负担。
可是在这个逼仄的空间内，光源之外的黑暗就像是浓厚的淤泥一般，压得凌玉呼吸不畅。
没关系。凌玉在内心对自己说。不会有事的，少祺哥就在外面呢。
想着，凌玉下意识地往房间中窗户的方向看过去。
瞬间，瞳孔开始剧烈颤动，垂在身侧的手指抑制不住地发抖。
在那扇窗上能见到的只有他的倒影。他看不到玄少祺。
凌玉像是被烫到一样迅速收回视线，落在自己鞋尖上许久，才想起来自己此时应该要坐到房间中央的那把椅子上。
身体的各处关节随着动作响起咔哒咔哒的声音，像是一台老旧的机器，被主人操作着勉强完成一个简单的任务。
直到凌玉落座、将双手双脚摆到规定的位置上、座椅自动探出束缚将他的手腕脚踝固定好，房间内才响起一道冰冷的提示音：“哨兵33018，你的精神力稳定考核即将开始。如确认开始，请维持紧闭双眼的姿势三秒。”
对于天生敏感的哨兵来说，现在这种被束缚的状态是最为糟糕的。冰冷的铁制束缚器若有若无地贴在凌玉的皮肤上，仅仅是无法自由行动的这种认知，就让他的心脏像是被千万只虫蚁啃噬一样痛苦。
身体应激的本能在反抗他的理智，强烈地表达出它不会主动放弃视觉。
凌玉胸膛的起伏逐渐剧烈起来，手背上青筋根根分明，甚至还能隐约看出跳动的动式。
一股不可违抗的精神力由精神领域爆发而出，蔓延遍身体的每一处末节。理性在凌玉体内逐渐占据了上风。
片刻后，缓缓地，凌玉合上了双眼。
一秒，两秒，三秒。
“哨兵33018，你的精神力稳定考核已开始。祝你好运。”
毫无波动的提示音随着凌玉额头上的细汗一同出现。随即，全身肌肉紧绷着坐在椅子上的人，猛然下坠一般陷入了一片更为深沉的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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