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任何来自于本能的反抗？
凌玉仔细回想起来，忽然得出一条让他心惊的结论。
从七、八岁开始匹配向导起，凌玉对于除玄少祺之外的向导的精神力都会产生身体本能的抗拒，只要接触到就会浑身不适。如果逼迫自己强行接受，严重时甚至会带来下意识的反胃。
让他不会抗拒的精神力，玄少祺是第一个，而沦陷区深处的那个男人是第二个。
想到这里，凌玉立刻开口问道：“我无法接受大多数向导的精神力，这与我的基因和精神力没有完全匹配有关吗？”
李天宁感兴趣地扬起眉：“哦？除了玄向导，你无法接受别人的精神力吗？”
玄少祺同样向凌玉这里看过来。
当时在禁闭室，凌玉诉说在沦陷区深处的经历时，并没有刻意提到过对方的精神力。
凌玉刚从沦陷区深处回来时，因为没能从他的精神领域中察觉到任何抵抗的痕迹，玄少祺曾经疑惑过。
所以凌玉是真的不会对那个人的精神力感到抵触？
回归正常运转的大脑，迅速得出以上思考。玄少祺安静地望向凌玉，等待哨兵的答案。
凌玉停顿，垂眸回答道：“除了少祺哥，还有一个人。”
李天宁的目光在凌玉和玄少祺之间转了转，鼻腔里拖起长音，似笑非笑的表情过后，还是好好地回答了凌玉的问题：“假设你在遇到玄向导之前，已经与很多向导试验过，都无法接受他们的精神力。那么可以做出一个简单的假设：玄向导跟你能接受的第二位向导之间，有某种相似性。”
说是相似，其实是李天宁顾及着玄少祺的情绪，刻意说得委婉了。
玄少祺与那个人有相通的地方，甚至这种特质在他们身上是趋同的，其他向导几乎都不存在这种“相通”——这才是李天宁真正所想。
李天宁还是很会看眼色的。在凌玉问出口的瞬间，玄少祺的如墨双眸中就像是刮起了一场风暴，她不愿意成为触霉头的人。
玄少祺重复着李天宁话尾的最后三个字：“相似性。”
他，和那个杀死余承安，重创凌玉精神领域的人，有相似性。
也许是因为刚才发泄过了，想象中的暴怒并没有席卷胸口，玄少祺这时候内心平静得不可思议。
他在思考着。
除了精神力，再也没有其他接触，甚至都没有见过面的两个人，为什么会有相似性？
更何况在短暂接触到对方精神力的时候，玄少祺也并没有感受到多少的相似。
难道……他也是像凌玉一样被制造出来的？
玄少祺顺延思维的小路往下走去。
凌玉的精神序列与异形几乎一致，这点足够证明制造出凌玉的那个人，至少在凌玉出生时，是在沦陷区的。
而他也是在沦陷区被玄清澜和杨岸程两人捡到，带回家的。
他们两人并不是完全没有身份相同的可能性。
玄少祺立刻开口：“如果可以，麻烦帮我也做一下刚才凌玉的那个测试。”
李天宁和贺莹对视一眼，立刻明白了玄少祺的意思。但是检测用的溶液隐秘珍贵，目前这里保存着的溶液，只有凌玉用过的两小盒。至少要等到明天，同事研究员把补充溶液带过来，才能为玄少祺提供他想要的最精确的结论。
得到两位研究员的简单说明之后，玄少祺理解地应下。再次道谢之后，就准备启程回到沈星河和韩英那里。
贺莹犹豫片刻，起身说道：“如果觉得能接受，今晚住在这里也可以。有两间空房。”
说着，她的视线从两人那里移到何亚明身上。
两间空房，正好能住得下他们三人。
三人还没表态，贺莹身上的联络器突然响起来她面含抱歉地对几人示意，拿出联络器。
视线刚落到联络器屏幕上，贺莹立刻透露出几分慌张。
她急忙说道：“抱歉，我有个约，先走一步。”
匆匆拿起外套临走前，贺莹忽然停下脚步，看向玄少祺和凌玉，欲言又止。
凌玉以为贺莹是在等待他们对于留宿的回复，与玄少祺跟何亚明分别交换一个眼神，开口说道：“那就麻烦你们了。能住在这里，明天会很方便的。”
像是真的被凌玉看透了心思，贺莹在得到凌玉的答复之后，略一点头，就离开了研究室。
她匆匆下了楼，走出大门，快步向不久之前刚去过一次的酒馆走去。
十几分钟后，贺莹从酒馆的后门进入店内，一眼就看到了正被几位研究员围着说笑的哨兵。
那人凭借哨兵的敏锐，在贺莹推开门走进来之前就已经发觉了她的行踪。这时知道贺莹看到了自己，不再跟研究员们聊天，而是提起身边放在地上的一个半米宽的密封箱子，向他们道别。
“我接下来还有事，今天的话题，我们下次再继续？”
哨兵起身之后，向下看来的眼神中带了些睥睨。但是一样眼高于顶的研究员们，似乎对此没有任何抵触，反而笑吟吟地向他道别。
只有从贺莹的角度能够看到，在哨兵转身的瞬间，他脸上的笑意瞬间被厌恶取代，甚至还添上了几分再明显不过的嘲弄。
酒馆的老板来到贺莹身边，轻声说道：“今天是你最后一次跟他合作了，是吧？真可惜，以后再也见不到他的变脸了。这里每天的客人多是研究员，很难见到那么生动的表情。”
贺莹简单地“嗯”一声作为回应，按照哨兵的意思，转身从后门出去，在外面碰面。
刚踏出后门一步，贺莹就听到一句没好气的：“慢死了。”
距离贺莹看到哨兵走出前门不过短短几秒，哨兵已经像是在这里等待许久一样，丝毫不见先前面对研究员们时的笑意，整个人透露出的除了不耐烦就是抱怨。
贺莹微微皱起眉，再次对哨兵说出每次碰面都会警告的陈词滥调：“我说过很多遍了，我们的交易不能引人注目。你为什么每次都要让自己那么惹眼，宋知？”
宋知撇撇嘴，不以为意：“不是说最危险的状态就是最安全的隐藏嘛。”
贺莹立刻反驳：“根本没有这种说法。”
宋知也不恼，原本的不耐烦瞬间消散，摆上笑脸对贺莹举起手里的箱子：“反正是我们的最后一次交易了，到现在那些高智商的精英研究员都没能发现，这不是挺好的？”
贺莹沉默下来，从宋知手里接过装着小型高等级异形的箱子。
当时在三区后街找到的那两个民间组织出现了利益不均的情况之后，她就不再选择让两方联手，而是把交易对象放在了独立的民间组织上。
随着越来越了解三区后街的情况，“宋知”这个名字在贺莹耳中被提到的次数逐渐增多。
一位不需要向导的哨兵，这点就足够吸引贺莹了。
没想到竟然是宋知率先找到她，以“最近很无聊”为理由，希望与她达成合作。
贺莹原本不相信单凭哨兵一个人，就能从沦陷区的二级危险区以内全身而退，甚至还能带回一只活体异形。
没想到，宋知确实做到了。并且他们两人的合作关系，持续了不短的一段时间。
直到贺莹在韩英和沈星河的组织中遇到了凌玉，预感到他们的研究马上就要通过凌玉而得到一个结果，贺莹才对宋知提出交易终止。
贺莹低头看看手里安静的箱子。任谁都不会想到，这里面装的是一只昏迷了的高级异形。
想起之前与宋知谈事时，玄少祺和凌玉曾经闯进过那个破旧厂房。贺莹心里不知怎么生出了一股冲动，直接让嘴巴说出了：“凌玉和玄少祺，现在正在我们研究院里。”
果不其然，即使是对事事都不怎么提得起兴趣的宋知，听到贺莹的话之后，那一瞬间的惊讶也掩饰不了。
不知道宋知此时的脑海是怎样的千回百转，在贺莹准备说出下一句话之前，他立刻开口：“能把我带回你家吗。我真的好久好——久都没见到我的好朋友和我的好徒弟了。”
贺莹见到宋知的表情，不由得在心里反思：她这个选择是对的吗？
但是，当时见到的玄少祺跟宋知看起来确实熟稔，如果在玄少祺两人算得上是孤立无援的此时，能够得到来自朋友的帮助，应该是会好很多的……吧？
于是，贺莹带着宋知回了研究院。
如果放在半个多小时之前，玄少祺是怎么都不会想到，他竟然能在这种地方与笑得灿烂可恨的宋知大眼瞪小眼。
何亚明自从越轩不在之后，身体状况就不太好，这时已经率先住进为他准备的那间房，躺在床上闭目养神了。
凌玉对于宋知的感情很复杂，但他是个遵从本心的人。这时他是满脸兴奋，双眼亮得像一对灯泡一样，上前几步来到宋知面前：“你怎么会来这里？”
玄少祺立刻重复道：“是啊，你怎么会在这里？”
因为早已习惯了，所以宋知毫不在意玄少祺过于明显的厌恶，反而来到凌玉身边搭上他的肩，一副关系亲密的模样，笑嘻嘻地对两人说道：“你们这说的是什么话，真让人伤心。我当然是来为我亲爱的挚友，以及我可爱的小玉坠，两肋插刀的啦。”
说着，宋知的笑容就变了味，渐渐带上一种胁迫般的咬牙切齿：“没想到被中央白塔大动作通缉的叛逃哨向，就在八区的中央研究院里呀。”
这两个人到底有没有他们是在躲着中央白塔的认知？竟然能这个堂而皇之地出现在中央研究院这种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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