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这时候的京城同样是危机四伏,南宫澈回到京城养伤后,孟太师终于确定南宫澂是真的失踪了,他本就忌惮南宫澂的能力,也摸不准他到底掌握了哪些人?在知道这个确切消息后,孟太师以南宫澂的失踪为饵,躲在幕后操纵苻铣和唐御史想要引出南宫澂的人。公孙执善在京城一直防守着,再加上他也担心南宫澂的安危才有了疏忽,等到发现时已经晚了。

    千帆将所有人都遣退出去,她独自坐在南宫澂的身旁,神情凝重地看着躺在床上毫无生气的人,心里除了心疼还是心疼。此刻的她很是迷茫,她多希望他能起来告诉她该怎么做?帐内昏黄的烛火跳跃着,印出斑斑驳驳的黑影。南宫澂的睫毛很密很长,被烛火这么一照在脸上留下一排长长的影子。清醒时的他给人的感觉是冷漠疏离不易接近,现在反而有一种任人揉搓的孱弱感。

    千帆握着他的手,喃喃地说道:“南宫澂,你知道吗?我现在多希望你能醒来,告诉我,我该怎么做?你我皆知战争贵在拙速而非巧久,从去年入冬以来到现在,两军已对峙近半年了,如果再拖下去,人力、物力、士气都会大减,必须要尽快决战,无论从京城运粮还是以松城来养战,都不适宜长久地对峙下去。

    眼下宁军军营断粮,而接应的粮草也出了问题,如果这时我们大举进攻,他们必定会兵败。或者我们派人去毁了他们接应的粮草,短时间他们必定不能再集粮,这样的话就是我们不进攻,宁军要么活活饿死要么就退兵。明明已经有了最快的退敌之法,我却犹豫了。”

    千帆说到此看了一眼他的脸,对她的话无动于衷,叹了一口气,继续说了起来。

    “你知道他们为什么会没有粮食吗?除了不能接应以外,更大的原因在于漆宣雍把军粮给了百姓,他们的士兵饿着肚子却让我们被占领的两城百姓吃饱饭。那些人是丞国的百姓却被敌国照料着,要让我趁人之危去攻打他们,我实在做不到。可是不这么做,等到他们缓过来,到时双方又是一场死战。”

    再次看了看床上的人,还是一动不动,想着既是陪他说话也是想把心里的郁结一吐为快,千帆又继续说道:“不管我怎么做好像都是错的。我若进攻他们必死无疑,届时宁国兵败求和,我们就可以予取予求,但是却失了人心,两城百姓会因此对丞国有怨言不肯归顺,四方诸侯部落首领也会因为丞国失了仁义而鄙视或者进攻丞国,到时我们将以何面目与四方邦交?

    我若不战,唯恐日后要付出更多的心血,战死更多的将士,况且我已在陛下面前立了军令状,我又如何面对千家军面对丞国百姓面对千家的列祖列宗?其实我的心里已经有想法了,这是一个冒险的决定。我怕这是一个错误的决定,我怕如果这样做了,是我亲手将丞国送上去给宁国灭掉,我怕这个罪太大我承受不起,我更怕会因此让千机府众人甚至还有你都因为我而走上一条不归路。世人皆说行不求名,退不避罪,我终究是一个自私且胆小的人,多了许多考量,少了份洒脱高洁……”

    晓月西潜,红日东升。天光不会因为你的害怕而迟来同样也不会因为你的期待而早来,当山间的一切都敞亮在天底下时,坐了一夜的千帆将目光从南宫澂身上抽离,眼神坚定地看着帐门,等下就会有人进来,一切将会是另一番景像,或悲的或喜的……

    候平、千帜、阿宁、南池、灵亦、赤焰鱼惯而入并排站在千帆面前等着她发号施令,千帆看了眼南宫澂站起身来说道:“走吧,平叔留下看着段容骥别让他来捣乱,阿宁、南池、灵亦留在帐里照顾好他,千帜和赤焰随我走。”

    候平看着千帆走出去,到了嘴边的话最终没有说出口,她从清醒以来,将千机府和千家军的重任都抗在自己身上,不管做什么决定都是深思熟虑过了的,如果再多言只会给她更多的压力。

    当千帆三人带着两千人马靠近宁军军营时,辕门外的士兵远远看见便踉踉跄跄地向主帐跑去。千帆的身后是一车车用白布盖着的重物,一路过来在地下留下深深的轱辘印。似枫叶红的朝霞洒在他们的身上,泛着橘红的光,耀眼得让人睁不开眼。

    漆宣雍听了守卫的话,心下一沉,强装镇静问道:“对方有多少人?”

    尤许立即道:“确切人数不清楚,守卫说看样子有几千人马,而且都拉着辎重,看样子要对付我们了。”

    漆宣雍踱步道:“此时进攻,看来他们知道我方军粮出了问题,不然怎么可能在这个时候来,吩咐下去,所有人严阵以待,必须给我撑起来,撑不住也得撑,若有一人脚下虚浮让对方看出痕迹就军法处置。”

    此时的宁军战斗力低下,只能强打精神让丞军误以为情报有错,从而停止进攻。不过这是一个险计,不能全指望它。

    漆宣雍带着众将领走出军帐来到辕门外,士兵们已经列阵以待,个个精神抖擞,等着他发号施令。漆宣雍看着最前面那个骑在马上的人,明明是剑拔弩张的时候,她却如闲庭信步一般散漫得不可一世,双眼睥睨着前方如一个王者降临,她确实有本事俯视一切。

    千帆见宁军个个严阵以待,背脊挺得直直的,越是如此就越是此地无银三百两,轻轻一笑道:“漆将军,真是看得起我,如此阵仗倒显得我瞧不起漆将军了。”

    漆宣雍道:“千将军不请自来,意欲何为?”

    “听了一些虚言特地来瞧瞧,如今见漆将军虎将熊兵看来传言非实。”

    “既然如此千将军看也看了,且速退去,你我约定他日再战。”

    “漆将军如此急切反而让我生疑了,如果我是你的话我不会让士兵故作强壮,反而让他们散漫无畏来麻痹对方。”

    漆宣雍心下一沉,故作轻松道:“你又怎知我的士兵是故作强壮而不是真勇,有时表象也能欺骗人。”

    “人们只会遇强则强,遇弱有二,其一是真的弱其二是扮猪吃老虎,如果遇上这样的人往往要更加小心。你的军营如何我一清二楚,若是没有一点把握我怎么出现在这里,漆将军还要再装吗?”

    被点穿的漆宣雍脸色有点难看,不过马上恢复正常,假笑道:“虽然千将军确实比常人聪慧,但也不要过于自负而害了自己,看来今日这场战是免不了的,拼死一搏未必没有生路可走。”

    临危不惧,治军严整,不愧是一个大将之材,千帆问道:“漆将军会有今日之困全是因为你把粮食给了百姓,还是丞国的百姓。爱民,可烦也;若是再给你一次机会,漆将军是一如既往还是厚已溥人?”

    漆宣雍道:“英雄者,国之干;庶民者,国之本。百姓不在乎谁是统治者,在乎的是谁能让他们安居乐业。如今宁国国君仁德,朝堂更是人才济济,凡是宁军攻下的城池,那里的百姓都是宁国的百姓,为宁国百姓又有什么好后悔的。况且不管是宁国百姓还是丞国百姓,他们只是些手无缚鸡之力的弱者,我的敌人是你和千家军,我没想到千家名门竟然也有你这种趁人之危之徒。”

    千帆笑笑,不屑道:“战场上合于利则动天经地义,哪有什么趁人之危可言,漆将军又是一个强劲的对手,我只不过稍微用心点罢了。

    “哼,那可多谢你的高看了。”

    “如此,漆将军小心了。千家军,列阵!”

    话音未完,千帆、千帜、赤焰就掉转马头退后,两千千家军迅速列阵在前,横亘在漆宣雍与千帆的中间,好似下一刻就要冲进宁军军营,而身后那一车车用白布裹着的东西更像一条条吐着信子的毒蛇压制着它的猎物。漆宣雍拔出长剑,身后的将士也迅速聚陇,将漆宣雍围在中心,保护他们心中的战神。

    然而下一刻漆宣雍却看到千帆三人驾马离去,在他们的身后,千家军也迅速将马与板车连接的缰绳斩断骑上马跟着离开,地上除了留下的板车和扬起的黄沙外,还飘来千帆的话:“漆将军,东西我就留下了,他日交战定不手软。”

    未完的话音与黄沙缠绕在空中,人已经看不到了,只有轻风拂过,黄沙漠漠……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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