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斯钦第一次听见乔铮这么大声的说话,那些同伙更是吓坏了,傻站在原地你看我我看你,谁也不敢上前阻止。

    任斯钦反应过来,上前拉开乔铮。

    乔铮揪着刀疤男的衣领,双目赤红,不肯放手。任斯钦碰到了伤口,“嘶”的一声,乔铮听见后,回过神后,总算松开了刀疤男,抓过任斯钦的手看了看。

    看清伤势后,乔铮怒意更深了,看向刀疤男的眼神好像要将他千刀万剐。任斯钦咽咽口水,觉得平时他敢那样揍乔铮,全靠乔铮让他,要是乔铮像揍刀疤男那样揍他,那十个他都不够揍。

    “好了好了,等会陪我去医院,”任斯钦声音放软,“揍人自己拳头还痛呢。”

    同伙们把刀疤男从地上拉起来,说着息事宁人的话,语气无不揶揄至深。半边脸肿起的刀疤男瑟瑟发抖地看着比他高大的乔铮,典型的又怂又想搞事。

    曾经的瘦弱好欺负的乔铮,早已不见踪影。

    任斯钦走到刀疤男面前,闻着他一身酒臭气,蹙眉道:“手机里的视频照片删了。”

    刀疤男给他看的关于乔铮的照片,历历在目,这些不该存在的照片,不该出现在杂碎的手机里。

    刀疤男梗着脖子,“你让我删我就删?你算老几?”

    任斯钦摊开左手,露出伤口,很理智地说:“我告诉你,我是未成年人,你伤害我这事我完全可以让你进去。”

    同伙甲说:“看这小兄弟才高一吧?把别人读书写字的手烫个口子出来,你摊上事了。”

    任斯钦听见这话,满意地点头。长得嫩就是好,装未成年人完全没有违和感。

    同伙乙说:“你第一天认识鹏哥啊?鹏哥怎么会怕摊上事?”

    刀疤男咬着后槽牙,眉骨的疤痕很像一条断了半截的蜈蚣,颧骨高耸的样子挺吓人。刀疤男拿出手机,当着任斯钦的面点开相册。

    “你看乔铮之前多可爱,”刀疤男点击删除视频前,语气浓浓不舍,“以前都没人带他玩儿,就我们好心……”

    任斯钦懒得听他废话,夺过手机,把那几个关于视频删除,点回相册查看有没有漏网之鱼时,看见了一张照片。

    刀疤男看见这张照片,笑得猖狂,“这张最有意思了,你看他双手拿刀的姿势。”

    照片里,小乔铮捏着一把刀对准了面前的一个比他看起来还要年龄小的男生,那个男生看起来有些眼熟。静态的照片,任斯钦却看出了乔铮的畏惧和颤抖。拍摄照片的人在那时肯定说了很多很多威·胁的话。

    他不是自愿的。那些人凭什么强迫他?

    任斯钦抡圆了胳膊,朝向河水,把手机抛了出去。刀疤男只是看了眼,除了本能地发抖,没有太大反应,好像知道任斯钦会这么做。

    手机砸进湍急的河流中,连点水花都不剩,任斯钦看向乔铮,眼神坚定。

    乔铮垂眸说:“我……”

    任斯钦捡起书包,“没事了,我们去医院,小爷手痛死了。”

    同伙虽然没笑了,但看向刀疤男的眼神多少带点鄙夷之色,他们打心眼看不起刀疤男。刀疤男手放进裤兜里,视线看着河面,慢慢把东西抽出来。

    乔铮走向他时,好不容易冷静下来的神色再次紧绷,瞳孔收缩间,他钳住任斯钦的肩膀,把人往自己面前带。

    刀疤男出手时,手中多了把锋利的小刀,没有停留地刺向任斯钦。幸好乔铮反应过来了,偏差一瞬,刀刺进了书包,被一本厚厚的辅导书挡住。

    劫后余生的任斯钦感谢天感谢地感谢乔铮感谢知识的力量。

    乔铮抱住他,往后退了几步,任斯钦被乔铮单手抱着,看不清身后的场景,总觉得喝了假酒的刀疤男没那么轻易放过他们。

    匕首落地的声音很清脆,由远及近的警笛声很有安全感。

    不知道哪个好心人报了警,穿着制服的警察们从警车下来,追捕着已经丢下东西跑路的刀疤男和他的同伙们。

    汪磊骑着个自行车出现在不远处,看他俩还抱在一起,紧张道:“你们没事吧?!我路过看你们被混混围住了,就报警了,警察们速度太快了,才三分钟就来了!”

    好心人原来是汪磊。任斯钦感激道:“没事,谢谢。”

    乔铮松开了任斯钦,任斯钦重新站好,回身看了看可怜的书包被划拉出一条口子,想到这个书包的价格,心疼不已。

    余光看见地上的刀,锋利的刀刃沾了红色的血迹。书还能流血?当然不能!

    任斯钦错愕回头,看向把右手藏在身后的乔铮,乔铮面色淡然,好像什么事都没发生。

    汪磊停好自行车,走到他们面前,骇然道:“铮哥,你手心好多血!”

    任斯钦把乔铮右臂拧过来,看见他满手触目惊心的血,顺着地心引力往地下流淌。任斯钦顿时手足无措起来,左手换右手,双只手捧着,想找到止血的办法。

    乔铮是什么大傻逼吗?拿手去抓刀?空手接白刃?

    他当自己是刀枪不入的钢铁侠吗!

    这是吃饭写字拿东西的右手!伤严重了怎么办?变残废了怎么办?

    傻逼乔铮!

    乔铮看着慌乱的任斯钦,安慰道:“表皮伤,不严重。”他为了证明,动了下手指,血跟着指尖的动作,淌得更多了。

    任斯钦用沾了血的手去拿手机,发现手抖得找不到东南西北,更别提拿出手机这种高难度动作了。

    “哎呀,你们快去医院!”汪磊急得跺脚,“我是目击证人,先替你们去警局,有什么事电话联系!”

    “等,等我先叫个救护车。”任斯钦不仅手抖,声音也抖。

    乔铮笑着说:“打个车就去了,我能走,叫什么救护车?”

    “你还笑得出来!”任斯钦怒瞪着他。

    乔铮笑意更深,“难道你想看我哭啊?”

    任斯钦闷声不响地走到路边拦车。

    打上车到医院后,乔铮的手心几乎没有流血了,任斯钦让乔铮跟着医生处理伤口,自己准备去挂号拿药。

    “你也受伤了,”乔铮说,“一起包扎。”

    任斯钦这才想起来手心的烫伤,在隐隐作痛。

    护士给任斯钦伤口消毒的时候,任斯钦疼得嗷嗷乱叫,要不是护士手劲大,他现在一定不受控制的重拳出击了。

    反观在清创的乔铮,除了眉头紧皱外,一声不吭。医生说:“之前的伤挺久了,也是被刀划的?”

    乔铮敛眸道:“对,同样的位置。”

    任斯钦分心去看乔铮之时,回想起那张小乔铮拿着刀的照片,他用刀对准的小男生,好像是……方程?!

    那时的方程没有现在的戾气,太乖了,任斯钦一时没认出来。

    护士趁着任斯钦走神之时,把药水倒在伤口上,清凉的药水沾上焦烂的伤口,与伤口撒盐,有过之而无不及。

    整个清创室回荡着怕痛的任少爷的哀嚎声。

    护士动作极快,在他嚎的时候,三下五除二便裹上纱布给他包扎好了,并交代了些后续注意事项。

    任斯钦裹上白纱的左手,像白色露指手套,显得五指又白又长,还挺酷。

    医生拿出针管,对准乔铮的伤口处,注入麻·药。任斯钦坐在乔铮旁边,看着医生娴熟的动作,说:“医生,他这伤口影响正常生活吗?”

    “这次的伤不影响,不深,缝几针等两周拆线就好了。”医生说。

    任斯钦重复道:“这次的伤不影响?”

    医生只能看出个大概,“他以前的那道伤很深,会影响写字还有五指行动,可能没有以前灵敏。”

    乔铮不在意道:“右手能写字也能动,只是速度慢点,没多大影响。”

    乔铮能用两只手写字,原来不是天生自带的技能,而是右手的不灵敏让他练就了这个技能。

    医生给乔铮缝针的时候说:“不管有没有后遗症,都别再伤着了,这么好看的手,留这么些疤痕多难看啊?”

    乔铮从善如流地应答,旁边聒噪的人没了动静,侧头一看,任斯钦正死盯着医生手部的动作,眼眶在一点点变红。

    从任斯钦的面部表情来看,他很生气,生气中又带点别的情绪。任斯钦说:“你第一次受伤是不是就是照片里那次?”

    乔铮没说话。

    任斯钦接着说:“那个刀疤男,让你拿刀对着方程,你肯定不会这么做,后面你们发生了冲突,刀疤男那傻逼用刀刺你们的时候,你就像这次一样,拿手接住了。”

    “差不多,”乔铮左手指尖抬动,双脚踩在地上,裤腿沾染了血渍,“当时他们年龄也不大,想让我‘融入’他们,带我去收保护费,拦的人就是方程。”

    刀疤男以为小乔铮会完全听他的话,没想到小乔铮会挡在方程面前。上次和这次情况一样,在同伙的怂恿下,刀疤男很冲动地拿起了刀……

    小乔铮救下了当时不是校霸的方程,后来成为校霸的方程仍然很尊敬和崇拜乔铮。

    医生只负责自己的工作,假装没听见他说的话。

    乔铮好似不是在说自己的事,而是在给任斯钦讲一个与他无关的故事,明明在这个故事里,他是最大的受害者。

    半晌,任斯钦从乔铮的曾经中缓过来,小声说:“你以前好惨……”

    乔铮歪头,眼里全是因为他这句话产生的困惑。

    任斯钦看着他,“爹不疼娘不爱,没朋友撑腰还要被欺负,你好惨。”

    乔铮别过脸,低头憋笑。医生收线后,才有时间看了眼任斯钦,笑着说:“他缝针,你哭什么?”

    要不是医生说,任斯钦自己都没察觉到眼眶在不知不觉中湿润,他赶紧用手背去擦。乔铮心里一软,在他之前抬起左手,弯着食指擦掉他眼角滑落的泪水。

    “憋着,不准哭。”乔铮沉声说,“我最见不得谁在我面前哭了。”

    因为乔铮的语气突然变得有点凶,任斯钦下意识憋住泪水,连带着屏住了呼吸。

    医生把推车推走,暂时离开了清创室。

    乔铮看着脸憋得通红,还要不甘示弱瞪着他的任斯钦正憋得肩膀抽动,看样子是快憋不住了。

    “任斯钦,我可以抱你吗?”乔铮问。

    任斯钦愣了愣,机械式地点头。

    乔铮用左手把他的脑袋摁在自己的肩膀处,轻言道:“哭吧,我不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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