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争在机场的vip特殊通道被一个职业正装的女士拦下。
她说她是丹尼,是赵霓君的助理。
丹尼带着他上了飞机。私机就是私机,比普通飞机的头等舱还要再奢侈一点。
他只知道赵霓君和余恒都是企业家,他家并不缺钱。但他不清楚他家到底有钱成什么样儿。
他也没兴趣知道。其实只要在浏览器里搜索赵霓君和余恒,他就能了解很多。但是没有必要。
丹尼递过来一张表格。
“这是什么?”他皱了眉,没拿起来看。
“您在首都这几天的行程表。”丹尼毕恭毕敬地说。
他冷哼一声∶“我是去那儿过年呢还是接通告呢?”
“抱歉少爷,可这是您必须要做的。来了首都,您可就不像以前那么自由了。夫人安排了几场聚餐,为您接风洗尘,顺便也需要您认识一下,拓展人脉。”
余争抬眸,懒懒地扫了她一眼。
丹尼依旧不卑不亢。
“没必要这么麻烦了,我下飞机之后就会重新订一张机票回来。让她取消那些有的没的的宴会,我不需要。”他心有不满,但是表情依旧平淡。
“少爷不要再开玩笑了,您应该是知道夫人的手段的。”
他攥拳,捏的手指尖发白,又无力的放下。
认命般的,他拿起表格看。
下飞机之后,也就是三个小时之后,就是一场现成的聚会。连休息的机会都不给。
他扯了扯嘴角,已经没什么话想说的。
余争开始后悔自己为什么那个时候要答应赵霓君,他当时就应该极力反对,想尽办法逃离脱身。
他宁愿在滨海公园,陪顾澄野吹着冷风看堤坝上的烟花。
表格被放回了桌上,冷白的纸有一角被揉皱。
他再独立,能力再强也没用。
哪怕他再厌恶这些于他而言是完全没必要的社交,可他逃不掉。他本来也就只能顺着余恒和赵霓君的想法生活罢了。
只是他们给了他自由的幻想。
幻想终究是幻想。梦醒了,他就该起身看看现实了。
他认命,闭上了双眼。
飞机没有停在首都国际机场,而是降落在了私人飞机跑道。
他一下飞机,就关了手机的飞行模式给顾澄野打电话。
电话接的很快,还伴随着一阵东西掉落噼里啪啦的声音。
“喂,余争你到啦!这么快!”她过了一会儿才说话。
他笑了,说∶“嗯,你在干什么呢?这么热闹。”
“被爸妈揪着打扫屋子呢。诶,我这会儿把我爸书架搞乱了,忙着整呢。等下要是被他抓到我可就惨了。”顾澄野对着眼前混乱如麻的景象吐了吐舌头。
“那你慢慢整理,我要上车了。”
顾澄野两只手都忙,现在接电话是歪着脑袋用脸颊和肩膀夹着手机接的,有些困难。
“那你把电话挂了吧!”
余争“嗯”了一声,把电话挂掉。
下一秒,他脸上的柔情一扫而去。
首都下了雪,温度比滨海低了太多。一辆黑色劳斯莱斯,车门被人拉开。
车里的暖气开的很足,冲去了他在外面沾染的寒气。
余争坐进了后座,丹尼从副驾驶取了个袋子递给余争。
“少爷把外套换了吧。”她说。
余争身上穿着的外套太休闲,尤其袖口的绑带设计花里胡哨,是不久之前顾澄野给他挑的,很符合她喜欢花哨东西的审美。
丹尼觉得这种衣服实在难登大雅之堂,更何况这还是没什么品牌的东西,她在上飞机前特意嘱咐司机带一件西服外套来。
余争把袋子里的外套取出来。
“你是觉得我身上的衣服不适合去那种很贵重的场合吗?”他随口问了一句。
“没有。”丹尼被他戳穿了心里的想法,也面不改色的掩饰。
他嗤笑,把那件西服外套重新扔回了袋子里。
丹尼再次说∶“把衣服换了,少爷。”
“我知道,下车之前会换。”他妥协着应。
等到丹尼把副驾驶的车门关上,这辆车上只剩司机和余争二人。
他手肘靠在车窗上,手托着下巴往车窗外看,一脸疲态。
司机启动车子,余光往车里后视镜看了一眼就收回了视线。
他只是个老实的司机,对于余家的各种豪门恩怨就算是感兴趣也不敢过多表现出来,不然饭碗难保。
余争没注意到他的视线,只是安静地发呆。
车向目的地开。
不大的车窗,风景变化。
从山林雪景到灯火霓虹。马上要除夕了,街道各店早就装扮的喜气洋洋。
车窗上蒙了一层薄雾,手指划在上面会留下痕迹。
顾澄野平时就很乐意玩这些东西,在车窗上用手指画个爱心,或者小猫小狗,再不济就写一点稀里糊涂看起来很没有逻辑的字符,并且乐在其中。
他一般就看着她那边车窗画完去画他这边的车窗,最后被她拉在那儿欣赏她的杰作。
顾澄野画技很一般,但总是又菜又爱玩。画完了还得让余争点评一下,往往他就会说∶“有一种很独特的美。”
她也知道自己画的很差,但也认为余争这是在夸赞她。
想到他的可爱姑娘,沉闷的心情就好了一些。
现在没有下雪,地面上薄雪层也早就要化了。他本来想拍张照片发给顾澄野看看首都的雪景,但最后还是没有拍。
手里攥着手机,他打开了消息界面,置顶的地方,消息槽空空如也。
顾澄野没有给他发消息。
他的食指贴上了车窗玻璃,雾层一点空白。
余争不知道写什么,只是在车窗上留下了三个英文字母。
“少爷,要到了。”这是司机说的第一句话。他还记着丹尼要后面这位换掉外套的事情,可余争迟迟没什么动作,只是看着车窗发呆。
他怕下车后被丹尼发现,到时候又要来骂他办事不利。
余争“嗯”了一声,知道他这是什么意思。
他把自己那件外套脱下来,换上了袋子里的西装。
余争肩宽,加上高二又长了一点,这件西装外套对他来说刚好,但穿着不太舒服。肩膀被束缚在那儿感觉十分怪异。
他没顾虑那么多,把自己的外套随便叠了一下塞进袋子里。
车停在一家中式装修的大饭店门口。
有服务员在门口等待,等车停稳后,车门被打开。
余争长腿一迈,后面传来了一声关车门的声音。
他撇头看去。
余温从后面那辆宾利上下来,卡其色风衣外套裹住他有点单薄的身材。全身上下放眼望去全是名牌,跟只花孔雀一样,不知道还以为要去哪里走秀。
他自然也看见了余争,走过来,喊了声∶“哥。”
余争没应他,他也习惯了。
余温伸手替服务员把余争的车门关上。车窗上三个字母明晃晃横在那儿,除此之外上面没有任何痕迹。
“g,c,y。”字母是镜像的,他看了一会儿,小声念了出来。
余温想到了什么,笑了出来。等他回头的时候,余争已经踏进大门了,等都没等他。
“真是无情啊。”他摇摇头,叹了口气,跟在余争后面喊住他,“哥,我们订的包厢在那儿,你走反了。”
没过两秒,余争走回来。这下轮到余温走在前面。
“我们这都多久没有见面了,你怎么还是这么冷淡。”
“一年而已,也没很久。”他没什么表情,也不是很想和余温聊。
余温扯了扯嘴角,他怎么记得某人只是四个小时没见到那个姑娘,就想她想的在车窗上写人家的名字缩写了呢?
果然,人比人气死人。
饭店很大,将古色古香的感觉刻进每一颗石子里。
余温带着他在曲折的石子羊肠小道上走了一会儿,才看见了几个往来的的服务员和一间独立的屋子。
这就是余温说的包厢。
服务员替他们拉开了门,迎着他们进去。
“怎么样,还不错吧?”余温走慢了一点,和余争并排,捂着嘴悄悄问。
余争活了十七年没享受过这种待遇,到处都是金钱的味道。
“还行。”他干巴巴地说了一句。
余温轻笑一声。
服务员又拉开一扇木门,里面本来交谈甚欢的声音乍然而止。
一张长桌,基本坐满了人,只有坐在主座的赵霓君旁面还有两个位置,为余争和余温留着。
在一屋子人的注视下,余争表情入场,跟着余温入座。
余温是常年混迹在这种社交场合的,早就见怪不怪。
场上坐的大部分是首都商业圈子里各种公司集团的夫人少爷小姐,大家都互相认识,对余温也有过几面之缘。
可旁边那个深蓝色西装高个子的男生,却是一点印象都没有。
“这是我的次子余温,长子余争。他们很少出来,这次终于有机会了,带大家认识一下。”
赵霓君举起手中的高脚酒杯,按着惯例介绍道。
余温在场的都认识,她主要是要他们认识一下旁边的余争。毕竟她接下来这几天的宴会主要目的可都是为了余争啊。
几位夫人互相看了几眼,才一起举起杯来。
场上除了余氏,还有四家企业。
其中一个女生和一位举杯的妇人对了一眼,举起自己装着茶水的杯子站起来,走向余争和余温。
“久仰大名,我是长津科技的常鸢。鸢尾的鸢。”
余温也举起自己的杯子。像模像样和她碰了一下。
“恒安余氏,余温。幸会。”
常鸢又把灼灼的目光投向余争。他从进来到现在都是一个表情,冷漠中带着点无奈的疲惫。好像这场聚餐是别人把刀架在他脖子上让他来的。
事实上余争确实不想来这种对他来说没有什么意义的无聊聚餐。
她的直觉很敏锐,虽然她对余争的了解几乎为零。但她知道余氏的二少爷对经商兴趣不大,从小就展露出了过人的艺术天赋,加上他的病,能成为余氏继承人的可能性是低之又低。
那就只剩下一位,就是她面前这个男人。
余温也意识到了什么,他被餐布遮住的腿翘了起来,用他的皮鞋鞋尖点了点余争的鞋面。
他这才舍得分一个眼神给常鸢。
“余争。”他扔出这句话就转回头去了。
常鸢热脸贴了冷屁股,讪讪地坐回了自己的位置。
“这儿说话可不能这么冷漠。”余温捂嘴悄悄跟余争说。
他却皱了眉,说:“刚才不是介绍过了吗。难道他们没认真听?”
他压着嗓说话,声音不大。那些面上嬉笑着的妇人们没注意到他们这边的动作。
余温叹了口气:“算了。”他还是挡在余争前面,让余争安静地当个帅气的花瓶就好了。
服务员再次推开木门,开始陆陆续续上菜。
每道菜都是一小盘一小盘的,堪堪过个嘴瘾。
一顿饭下来,余争感觉自己吃了跟没吃没什么区别,还不如跟顾澄野去白金沙滩的小吃摊吃一根火山石烤肠填肚子。
吃完了她们也没打算走,坐在餐桌边继续的聊,品茶品酒聊什么都有。
那几家的少爷小姐也在聊天,偶尔还拉着余温去讲几句。
余争一个人倒也轻松,手机放在大腿上,发呆一会儿就低头看一眼手机,看看顾澄野有没有给他发消息。
朋友圈里,乔自秋晒了自己出去鬼混的照片,他看见顾澄野在下面给他点了赞,还夸赞了他新染的那一头张扬的金毛。
余争也点了个赞,马上就被乔自秋艾特在了下面。
-乔自秋:小争子看我这头发炫酷不炫酷。
他陷入了久久的纠结,因为他并不觉得那一头黄灿灿到底好看在哪里,可是顾澄野夸了好看。
想到这儿他只好硬着头皮在下面回复了一条:“还行。”
接着就再没什么消息和他有关了。
他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肚子有点饿的难受。
“抱歉,我出去一趟。”他站起来对着赵霓君说。
赵霓君还想让他和那些少爷小姐互相了解一下呢,也只好点头。
余争拿着手机就往外面走,服务员拉开了木门,还想着跟他一起去。
“您是要去卫生间吗?需要我带您去吗?”
他摆了摆手,谢绝了服务员。
他需要的是一个人出去走走。
依旧是来时的那条羊肠小道,路灯打开,暖灯亮起。上面是四君子的画样儿,古色古香。余争把那件有点紧身的西装外套脱了,盖在手臂上。
他在滨海待习惯了,明明之前也在北方生活,现在却觉得有些冷了。
小道只有他一个人走,旁边的园景积雪还未化,绿草在白雪中挣扎着现身。
他拍了张照片,发给顾澄野。
她消息回的很快。
-顾二岁:首都下雪了吗?
-余一岁:没,雪都要化了。
-顾二岁:好想去看雪。你说首都除夕那天下不下雪?
这他还不太清楚,打开天气预报看了一下才回复。
-余一岁:天气预报说应该会下。
-顾二岁:太好了!
-余一岁:下雪了的话给你拍视频。
他关了手机,往饭店外面走。
饭店大门特意做成了四合院的那种朱门,还泛着古旧感,红漆斑驳。
他先前进来的时候没注意,现在才看见了藏在门内走廊旁边的那一尊猫石像。
他又拍了张照片,没发给顾澄野,而是传到了朋友圈。
-yzheng:不会动的一零五。[图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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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自秋:小争子你什么时候还喜欢猫来了。
余争才想起来,他好像从来没有跟乔自秋说过自己养了猫的这件事。毕竟之前乔自秋想要把自家的布偶猫托给余争养两天都被他给拒绝掉了。
他那个时候在恒城,寄人篱下。不方便帮乔自秋照顾猫,加上他不是很喜欢这些小动物。
他回复到:“还行。”
-顾二岁:一零五说它很想你![玫瑰][玫瑰][玫瑰]
-yzheng:我也想你。
天更冷了一些,余争甚至能看见几小片晶莹的雪花落下来,有一片还很调皮地选择在他的鼻尖降落,弄得他鼻头凉凉湿湿的。
“哥——”
他应声回头,余温不知道什么时候跟着他一起跑出来了。
余温走到他后面,看他身上那件有些单薄的毛衣和手臂上挂着的外套,问:“在里面穿着,怎么出来把外套脱了?首都降温很厉害。”
“嗯,我有点热。就脱掉了。”余争随便扯了一句。他睁着眼讲瞎话,这件毛衣单穿着在滨海都有点呛,更何况这里是首都。
但是他不喜欢穿这种衣服,实在难受,还不如冻一会儿。
“你卫生间上完了吗?”
“什么?”他哪里有说自己要上卫生间,胡诌。“我只是出来吹吹风,里面太闷了。”
“跟他们聊聊天就不闷了。你就自己一个人坐那儿,当然无聊。”余温把自己的衣服扣起来,他身体不太好,不能挨着冻。
“那只会让我更加无聊。”
余温笑着没说话。他哥就是太年轻,太自傲。很多道理他还不懂,也还不清楚他未来要走的到底是一条怎么样曲折难熬的道路。
“进去吧。”余争瞥了眼他那瘦弱的身子骨,生怕首都的寒风一吹,他就跟着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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