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业典礼结束后,他们正式进入这长达两个月多的夏日。
顾澄野为这个假日做了整整两页的昂长的计划,她把计划纸拍给了朋友们。
大家都很热情地在给她反响,可唯独那个她最希望听见回音的人像是人间蒸发了一样,整整半天没有一点消息。
顾澄野觉得不对劲,按耐不住自己的心情给余争打了电话。
电话那头响起忙音。
余争没有接她的电话。
顾澄野想起来,余争要出国,应该是忙着在准备材料,于是就没有继续去发消息打扰人家。
她在手机的各个软件里刷来刷去来健全自己的暑假计划,挑灯到深夜。
叶曼香敲了敲门,顾澄野这才直起身子来:“进来。”
“这么晚了,还不睡吗?”叶曼香端了杯牛奶走进来,她没有熬夜的习惯,因为这样对皮肤和身体不好。
“我马上就去睡啦。”顾澄野站起来,笑着把她送出去,“妈早点睡,熬夜不好。”
说完,顾澄野就把门给合上了。
叶曼香对着关上的门,无奈地摇摇头,回主卧去了。
刚才一直埋着头干自己的事情没感觉,现在一旦脱离了出来,顾澄野就觉得自己坐的腰酸背痛。
顾澄野准备就这么洗漱一下就去睡了,电话响起来。
余争的电话。
她没有一点犹豫,直接就接通了。
“喂。”顾澄野说。
“晚上好。”余争那儿很安静,还能听见悠悠的回声。他的声音听上去有些疲惫,让顾澄野有点心疼。
“你最近很忙吗?是不是在准备留学的事情啊?”顾澄野趴在桌上,她方才把台灯关了,现在也没打算再开。借着月光也挺好的,恬静温和。
“差不多。”
“你要去哪儿留学啊?”
“哈佛。”
简单的两个字,成功把顾澄野噎住。
“好厉害……”
“你觉得厉害那就是厉害。”余争说。他瘫在沙发上,一零五过来冲着他“喵喵喵”叫了好几声,余争也没有理会。
他刚从外面“谈判”回来,整个人快要窒息了。
他现在很想和顾澄野见一面,但是已经太晚了。
赵霓君本来觉得天晚了,不是很想让他回来。可是他之前走的太着急,手机扔在家里了。他不愿意待在酒店,跟赵霓君待在同一个屋檐下。
他执意要回来,赵霓君无法,只能让丹尼把他送回来。
家里的窗帘没拉,他没开灯。月光是唯一的光源。
他看见在茶几上的,他的手机。上面显示着好几条消息和一个未接电话,都源自他心底深深思念着的人。
不见面的话,只是听听声音对他来说也是莫大的慰藉。
他听见顾澄野说“好厉害”的时候,扯了个笑容出来。虽然没有人能看见。
他们还能在一起时间已经开始进入倒计时了,可顾澄野却一点儿也不知情。
“我今天列了我的暑假计划,已经发给你了。快去看看!我想我们一起去首都,如果有空的话我们就拐个弯去草原骑马,或者我们去西藏!”顾澄野涛涛不觉得介绍着。
余争点开了两人的聊天窗口,就是方才消息窗弹出来的提醒。
几张图片,密密麻麻的字,顾澄野甚至用心到用上了彩色水笔和荧光笔来做标记,比写笔记还要认真。
他把这几张图片来来回回看了好几遍。
“你有在看吗?觉得怎么样!”
余争说:“计划的很好。”
“是吧是吧!我也这么觉得。那我们什么时候出发?!”顾澄野从书桌上支棱起来,激动地说。
电话那头,余争久久没有声音。
顾澄野又“喂”了两声,她还纳闷,是不是信号不好。
“我五天后就要走了。”
他声音很平淡,听不出任何的情绪波动。就好像再说一件在平常不过的事情了,就连他平时给顾澄野讲数学题感情都要比这充沛得多。
这下换顾澄野沉默了。
太快了,这和她想象的完全不一样,她还以为得过阵子呢,没想到这么快。
她张了张口,却发不出什么音节来。
身体好像被抽走了魂魄一样,手无力的下垂。
“嘟”的一声,顾澄野还没意识到什么,电话已经被挂断了。而她的手机停留在手机屏幕上。
她把余争的电话给挂了。
一零五跳进了余争的怀里,对着他搭在腿上的手踩来踩去。
余争平时不喜欢一零五这样,一般会选择把这只粘人的小猫哄走,但他现在如同脱了力般瘫在沙发上。
脑袋里嗡嗡的,电话挂断的那一声提醒音一直在他的脑海中重复不断。
他感觉自己脑袋里有根细弦,一直被人向两边拉扯,越来越细。只差最后一只手去用力拨动一下,就会断裂。
屋内寂静无声,他的呼吸淡淡。窗外明明恬静的风都像是噪音。
他就应该一个人好好活,而不奢望什么。
到头来也只会让人失望。
他本来还想问问顾澄野,愿不愿意等。如果她不愿意的话,那他们就分手,各奔东西。再等他羽翼丰满了,就回来找她。如果她还要他的话。
一零五玩的没劲了,从他的怀里跳下来去喝水了。他怀里一松,冷意开始侵蚀他的四肢,到五脏六腑。
可明明室温二十多摄氏度。
余争想起走之前,赵霓君对他说的一句极具嘲讽的话:“你老是被女人牵着鼻子走。”
他也不想。可她身上有他所热爱的一切,自由,浪漫,澄澈,勇敢无畏。他为之着迷疯狂,不愿意割舍。
玫瑰疯长在自由的土里。
他不会被女人牵着鼻子走。但他向往自由,所以顾澄野勾勾手指,他就会去给她最完美的回应。
顾澄野是他躲不过的劫。
电话再次响起,振动,在茶几上发出“嗡嗡嗡”的声音。
余争像是触了电一样清醒过来,挣扎着去找他的手机。
他一下没抓稳,手机从掌中划走,却又被他手疾眼快抓住。
甚至没有看来电人是谁,他没有犹豫就直接接通了电话。
“抱歉!抱歉,抱歉……”他如同猫儿应激了一样,一直重复着那个词语。从激烈到平静,最后只是喃喃自语。
“余争,咋了你这是!咋一直抱歉呢?”声音并不是他脑海中的那个。
乔自秋听他一直没声,于是反复地大喊:“喂!余争!喂,听见没有!你听见了给个回音啊。高考这不已经结束了嘛!你别是想……”
他的聒噪打破了这片来之不易的宁静。
余争直接挂断了电话。
他不想听。
直到下一个电话打进来,依旧是乔自秋。
他没接,也没有挂断。就让它在那儿响着,嗡嗡嗡的。最好是比现在还要更吵一些,让噪音侵占他的脑神经。
乔自秋没过多久就挂了电话了。
消息不断弹进来,一条又一条。
可是余争只给顾澄野的消息设置的特殊提醒,其他人的消息都没有声,他听不见。
又一个电话打了进来。余争有些烦了,干脆闭上眼睛。他准备就这样颓废到天明。
电话挂了,可没过几秒又打了进来。
反反复复,不知疲惫。
他意识到了什么不对,在睁开眼睛去看。
来电人是顾澄野,来自顾澄野的未接来电足足有五个。
他接了电话,顾澄野很着急地说:“你怎么这么久不接电话啊!急死我了,我都想去你家敲门问你再干嘛了!”
“抱歉……”余争哑着嗓,他感觉喉咙被什么梗住了,难受。
他随便编了个理由:“刚才去洗了个澡,手机扔外面了,没听见你的电话。抱歉。”
“那就好。我刚才不是故意挂断电话的……”只是因为她的一个手滑。方才她打那些电话的时候,心情就是一个追悔莫及。
她害怕余争因为自己挂断了电话,就以为自己生了他的气。
“没关系的。”余争扯了个笑容出来。
顾澄野犹豫了一下,说:“你真的是五天后走吗?”
“嗯。”
“那……就不能再宽限几天吗……”难道就不能再多给她几天时间,五天太短了。她什么都做不了。
“早晚都会走。”余争狠下心来,说出这句话。
顾澄野“啪嗒”一下,手机摔到了桌上,在余争看不见的地方,她的头发被她挠的乱七八糟的。她伸手慌忙地去摸她的手机,整个人看着狼狈而又仓皇。
“也是,也是。”她干笑两声。
“我们以后可能会很少见面,所以……”
顾澄野等了半晌,也没等到下半句话:“所以什么?”
“你难道没有什么想要说的吗?”
像别人那样,说一句“那我们分手吧,祝你前途安好。”
“那还真有。想问你行李材料什么的都准备好了没有,机票买好了吗?这么早就去那儿的话你的住行怎么办啊……”
顾澄野绞尽脑汁开始搜刮话出来,她把能想到的都说了一遍。
“还有吗?”余争等她说完了,问。
顾澄野手指敲着桌面,一下一下。
“哦,还有。过去别忘了想我,无聊了就和我打打电话,我就算是睡着了都能爬起来接你电话的!”
“你对我失望吗?”
顾澄野被余争这个问题整得不知所措:“为什么要失望,我男朋友可是哈佛的诶!说出去多骄傲。”
“我是说,你会不会失望,因为我过几天就要走。不能陪你完成你的旅行计划。”
余争垂着眸,一零五喝饱了水,又从他面前悠悠哉哉地走过去,向着他的卧室进发。
“那不叫失望,应该是觉得有点可惜。但是其实想想也没什么的,反正我们都在看同一个太阳落下,又看同一个月亮升起。”
余争还想再说什么,但是顾澄野打断了他的话:“哎呀,不要想那么多啦。过去了就好好上你的学,好好生活,想我了就打打电话。好吗?”
“好……”
“那我就把电话挂啦!好晚了,你要早点睡。”顾澄野这么说。
“等一下!”余争突然站起来,他语气有些局促,顾澄野被吓了一下。
“那你能不能也记得想我……”他突然意识到了自己的激进,又放缓了语气,几乎在渴求。
顾澄野还以为是什么大事,不以为然:“放心吧,我呼吸的时候都在想你。”
她终于把电话挂了。
“嘟嘟嘟。”
余争的手机屏幕黑了下来。这间屋子最后的光亮消失了。只剩一点微薄的月光,被阴影笼着,无济于事。
可就这点月光,余争看着朦胧,也有些刺眼。不只是月光,就连远处的街灯,近处摇曳的树叶,还有海边的粼粼波光都朦胧。
他搓了搓眼睛,视线登时明亮。
余争抽了张餐巾纸,把虎口被蹭湿的地方擦干净。白色纸团在灰暗中被他丢进垃圾桶里,准确无误。
他转身进了自己的卧室,把一零五这只不听话的小猫抱出来。
今晚不拉窗帘,他接下来要开始习惯每一天都和顾澄野共享一个月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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